熱血小說網 > 堡宗別鬧 > 第七十章 終究是我一個人抗下了所有
  景泰八年春。

  孫太后薨天,謚號孝靈懿憲慈仁莊烈齊天配圣章皇后。

  嗯,朱祁鈺擬定的。

  別看謚號一長串,關鍵看前面兩個字,后面那一堆文字都可以省略,省略后就是孝靈皇后,這就有意思了。

  孝,是贊譽她侍奉太皇太后張氏一片赤忱。

  但傻子都知道,孫太后是沒辦法。

  太皇太后張氏何等強勢。

  這個孝字給孫太后,其實也算是一種諷刺了。

  而靈這個字……

  純屬朱祁鈺發泄個人情緒了。

  惡謚!

  但大明天下的百姓,九成沒讀書,什么謚號代表什么意義,都是兩眼一抹黑,他們只知道當今陛下仁厚,罷朝七日又全國守靈。

  孫太后這個嫡母死得很風光。

  罷朝七日后的第一個大朝會,朱祁鈺又發下圣旨。

  先辦了御史張淵勾連內廷的罪。

  一擼到底,革職充軍。

  又詔曰榮王朱見潾于孝靈皇后發喪期間,肆意調戲宮女,大肆酒肉,有違人倫孝道,不知先祖江山之不易,謫貶為郡王,遷居鳳陽種菜,知錯方返。

  這圣旨在朝堂大臣眼中,就一句話:不要臉。

  榮王才多大?

  和太子朱見濟一般歲數,你說他吃肉我們信了,你說他喝酒,還調戲宮女?

  豬都不信。

  知錯方返?

  返個錘子,基本上一輩子種菜了。

  但沒辦法,這事有據可查,錦衣衛確實在朱見潾的房間里搜出了酒肉,負責侍候榮王的宮女,又真的有一個被人玩弄,且言之鑿鑿是榮王朱見潾。

  大家能怎么辦?

  遵旨唄。

  至于其中的貓膩嘛,沒過幾天,那個被玩弄的宮女就人間蒸發了,也不知道是被殺了滅口,還是給了一筆錢打發回老家了。

  出乎大家意料的是,他們心目中仁厚的朱祁鈺像變了個人一樣。

  又出了一記狠招!

  鄭王朱瞻埈上表,說孫太后駕崩,朱家子孫理應為之戴孝,然越靖王朱瞻墉無子除國,望陛下憐之,擇一宗室子弟過繼之,以表其后人對孫太后的孝心。

  宗正寺卿出列附議。

  朱祁鈺便說理應如此。

  這是家事。

  朱祁鈺根本沒詢問朝臣,直接說如今京畿宗室子弟中,就那么幾個,且大多年幼,朕體恤越靖王,便讓沂王朱見深過繼其膝下為孫,承其越國。

  這話一出,奉天殿頓時炸開了鍋。

  陛下這是圖窮匕見了!

  明顯是要把上皇的子嗣一個一個的解決掉,先是朱見潾,接著是沂王朱見深,等過段日子,上皇的兒子都得回鳳陽種菜。

  這是確保太子的唯一且合法性。

  關鍵你這個操作太無恥了,越靖王朱瞻墉都死多少年了,你給過繼個孫子去?

  有人反對。

  吏部尚書王直,自恃資格,站出來吧啦吧啦了一大堆,朱見濟聽得心煩意亂,然后盧忠就出列了,說審辦石亨動亂案中,禮部侍郎楊善曾至王尚書府邸拜訪,王尚書你自己屁股都不干凈,現在又想讓沂王干涉宗室事務,其心何在?

  僉都御史張鵬立即出來彈劾。

  朱祁鈺一見,喲嚯,這能忍?

  不過給了王直一個面子,沒發作,旁敲側擊了一下,說老尚書德高望重,楊善作為晚輩去拜訪也是出于尊重,可要注意辨別忠奸,莫要晚節不保。

  吏部另一個尚書王翱一看這架勢,喲嚯,老子獨大吏部的機會來了,但他作為讀書人,不好落井下石壞了名聲,給他的好友工部尚書江淵使了個眼色。

  江淵也不含糊,立即出列支持將朱見深過繼給越靖王朱瞻墉為孫。

  此事就此塵埃落定。

  朱見深改封越王,暫居京畿,戴孝守靈三年。

  被點了一下的王直嚇了個夠嗆。

  ……

  ……

  南薰坊,最偏僻的角落里,有個宅院。

  主翁陳汝言。

  兵部郎中,正五品官員。

  大朝會下朝后,陳汝言匆匆找到兵部尚書于謙,說有事告假,回到南薰坊,立即對院子里的壯仆低聲耳語幾句,旋即那仆人去了廂房,片刻后跟著陳汝言來到書房,打開一扇假門,進入地下室。

  室內氣息渾濁,燭光昏沉。

  一應物事俱全。

  床榻上,一個年輕人似乎還在宿醉中,聽見響動,睜開眼見是陳汝言來了,又瞇上眼,“陳郎中今日不點卯應班么?”

  陳汝言隔著桌子坐下,面無表情,“今天陛下下了兩個旨意。”

  石后倏然翻身坐起,“殺沂王了?”

  朱祁鈺兩父子手段狠戾,先是設局引誘叔祖叛亂,平息叛亂后,再以此事為引子,對孫太后下手,但卻留著上皇。

  顯然不是心慈手軟。

  一定是利用上皇來當誘餌,徹底肅清朝堂的異己。

  石后一想到這件事,就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件事從謀劃到現在,基本上都是太子在操作,可他只有九歲,憑什么能做到算無遺策。

  幾乎所有事都在他算計中,太詭異了。

  生而知之者有這么可怕么。

  關鍵是如此多智的太子還果決,敢說敢做的大氣魄,確實有雄君之勢。

  陳汝言搖頭,“沂王要過繼給越靖王了。”

  石后猛然坐起,“太子殿下好手段!”

  陳汝言依然面無表情,“如今武清侯爺引起的動亂,隨著錦衣衛奔赴全國誅殺連坐者,除了血流遍地人心惶惶外,已沒什么風浪,石后,金刀在哪里?”

  石后盯著陳汝言,“你想拿金刀去換取升遷?!”

  陳汝言沉默不語。

  身后,奴仆緩緩從懷中抽出了匕首,殺石后一個被酒色淘空的讀書人,對他這樣經常做家務重活還練過幾年的壯仆而言,易如反掌。

  只等陳汝言一個眼神,石后就會變成死人。

  時候怡然不懼,看著陳汝言搖頭,笑容浮起來,陰險如蝮蛇,“陳郎中,你信不信,只要我一死,金刀就會自動出現在盧忠的府邸上,到時候還會有一封信,你猜信里有沒有你和我叔祖勾結的隱秘事宜?”

  陳汝言臉上浮起笑意,看了一眼奴仆。

  奴仆立即退下。

  陳汝言笑意溫和,“你誤會了,我只是想知道金刀藏得是否隱秘,以后咱們起事,這把金刀就是最力的上皇詔書!”

  石后冷笑不語。

  我誤會?

  老子不留個后手,現在就是死人了!

  旋即哈哈一笑,“我當然相信陳郎中,咱們是一根繩上的螞蚱,誰都下不了船,現在景泰帝和太子勢大,咱們要攖其鋒芒,陳郎中,你要再去多爭取兵部的官員,最好是能利用即將回朝擔任要職的杭昱和杭敏父子,利用外戚的能量挑起于少保和陛下之間的矛盾,又或者是王直、俞士悅和張鳳景為代表的文官勢力都可以利用。如此,咱們便可坐收漁翁之利,一旦上皇復辟,陳郎中,你必將是七卿之列,且將三公三保榮譽加身,何至于當下寸功便讓你動搖了?”

  陳汝言嘆了口氣。

  確實。

  上了賊船,下不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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