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堡宗別鬧 > 第一百一十三章 于謙終究還是那個大明長城
  洪慶宮。

  朱祁鈺回頭看了一眼,示意興安和李珉都留在外面。

  興安大驚失色。

  朱祁鈺搖頭,“無妨。”

  對魏南風道:“你也留在外面。”

  魏南風有些意外。

  作為史官,天天記錄整理朝堂會要,哪看不懂當下形勢,翰林院里眾同僚私下閑聊時,一致認為,菜廟落成之時,就是上皇駕崩之日。

  朱祁鈺此刻來南宮,大概是兄弟間的最后一次相聚。

  只怕少不了刀鋒之言。

  讓魏南風跟來,有些反常。

  魏南風知道原因。

  陛下知道太子殿下要對上皇動刀子了,但他護子心切。

  不愿意太子殿下還沒登基就背上罵名。

  所以陛下要主動背這個黑鍋。

  讓他這個史官跟隨,是為了如實記錄,后世說起堡宗“意外”駕崩,便和太子殿下無關。

  朱祁鈺提著酒壇子走入洪慶宮。

  朱祁鎮和錢皇后已經在吃晚餐。

  很簡單。

  一葷兩素一個湯。

  被幽禁南宮多年,石亨動亂后,南宮的心腹奴婢被清洗殆盡,朱祁鎮再沒有辦法和外界聯系,整日無事,只好吃了睡睡了吃。

  為何朱祁鈺生不出,朱祁鎮卻像兔子生個不停?

  這也是原因。

  洪慶宮大門被打開時,朱祁鎮和錢皇后心里一緊,這些年都如此,每次開門,懷著希望的同時,也有恐懼。

  深恐大門一開,便是一群虎狼士卒涌入。

  還好,搭眼看見朱祁鈺提著酒壇走進來。

  朱祁鎮起身。

  兩兄弟互相行禮。

  錢皇后識趣,起身到偏殿去,不打擾兩兄弟喝酒。

  朱祁鈺坐下,將一壇子酒放在朱祁鎮面前,自顧自的打開自己面前那壇,倒了一杯,一飲而盡,朱祁鎮有些吃驚。

  皇弟今日舉動異于往常。

  出什么事了?

  朱祁鈺又倒滿酒,端杯舉在唇邊,道:“方瑛、陳友、沈煜、梁珤四人造反了,說奉皇兄金刀旨意,讓皇弟還位。”

  說完又一飲而盡。

  朱祁鎮正準備倒酒,聞言手一顫,酒壇子落地。

  啪!

  摔了個四分五裂。

  酒香四溢。

  心里苦澀如黃連。

  顫聲道:“金刀么……”

  朱祁鈺點頭,盯著朱祁鎮,“如今金刀在你侄兒手中,已讓宗人府確認過,確實是皇兄之前隨身佩帶的金刀,做不得假。”

  朱祁鎮臉色蒼白,眼神絕望

  還能說什么。

  還有什么可說。

  朱祁鈺道:“皇兄難道就不想說點什么?”

  朱祁鎮看著遠處,透過重重墻宇,是蒼茫夜色,也是那天高地闊的自由,可惜,大概永遠都無法擁有了。

  這人生啊,南柯一夢罷了。

  呢喃著道:“所以,你今天是來殺我的么。”

  朱祁鈺沒回答。

  他下不了這個手,但按這局勢,不殺不行,兒子說的沒錯,皇兄不死,咱父子倆永遠睡不了安穩覺,除非向文官集團妥協,徹底打壓武將勛貴集團。

  但文官集團里也有投機勢力。

  他們也能擁護皇兄復辟!

  朱祁鎮知道了答案。

  沉默。

  許久,許久,夜色深沉,奴婢們掌燈。

  朱祁鎮才緩緩問道:“見深——見淳他們呢?”

  朱見深已經不是他兒子了。

  朱祁鈺道:“在鳳陽。”

  又道:“皇兄且安心,不用擔心子嗣。”

  兒子就沒想過要殺你的后人,如果真要殺,朱見深早死了,何須過繼給越靖王當孫子,連朱見深都不殺,何況朱見淳他們。

  朱祁鎮哪是擔心他的兒子們。

  他只關心自己。

  之所以這么問,是想試探朱祁鈺的殺意強不強罷了。

  一聽不用擔心子嗣,就知道沒希望了。

  為之奈何。

  只能聽天由命。

  不過朱祁鎮畢竟是個人格魅力達到上限的掛逼,并沒有失態——當初在瓦剌留學,何等的絕望環境,他依然風度傲然,絕無宋之徽欽二帝的狼狽。

  此刻也一樣。

  淡然一笑,“人生自古誰無一死,只是可惜了,我老朱家竟然也將在青史上留下李二一般的名聲,著實愧對先祖。”

  要活命,只能從朱祁鈺身上找突破口。

  朱見濟那小子……

  連南宮都不來,讓朱祁鎮很無奈。

  只要朱見濟敢來南宮,朱祁鎮就有幾成把握打消他的殺意。

  想到這里,朱祁鎮有點怨念。

  該死的教坊司。

  這些年忙著給朱祁鈺送娼女,讓他一個兒子都沒生出,你好歹讓朱祁鈺也多生點,有一堆兄弟在旁邊覬覦東宮,朱見濟那小兔崽子還能如此有恃無恐?

  現在好了。

  朱祁鈺就這么一個兒子,變成了寵子狂魔。

  一聽皇兄說起李二的事,朱祁鈺就不困了。

  搖頭道:“皇兄,你難道還在怨恨是我要殺你嗎,今時狀況,豈是玄武門,差之遠矣,咱們兄弟倆關上門說話,哪怕比起太宗靖難,咱們的處境,也要坦蕩得多。”

  根本不存在篡位的狀況。

  反倒是你。

  皇位既定,大明欣欣向榮之際,你竟然賜金刀給阮浪,妄圖讓臣子擁護你復辟,如此舉動,還不如太宗的靖難坦蕩。

  越想越氣。

  起身,面如止水,聲音提高了八度,“皇兄也怨不得我了,我已仁至義盡!”

  這些年待你不薄。

  老子擔驚受怕了八九年。

  換成歷史上其他帝王,哪會如此折磨自己,早讓你這個上皇意外駕崩了,暫且不說,自己甚至可以學習宋高宗,讓你永遠留在瓦剌。

  但沒有。

  讓你回來了,還讓你住在南宮成了老子的心頭刺。

  為此老子放縱身心,差點死在女人肚皮上。

  結果呢……

  換來了你的金刀復辟,先是石亨,再是方瑛陳友,你若不死,接下來還會有人為了從龍之功鋌而走險。

  諷刺啊。

  我以兄弟待你,你卻苦心積慮復辟。

  捫心自問,良心不痛嗎?

  再者說了……

  你治下的大明,和我治下的大明,差距還不明顯嗎?!

  你就不能有點自知之明?

  朱祁鈺緩緩向殿外走去,聲音鏗鏘如雷傳來,“我這個當弟弟的,能做的都做了,然而你們非得逼我,先是太后、石亨,現在又是方瑛、陳友,接下來還會有誰?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因為接下來不會再有人有機會了!”

  “太子見濟,壯哉如雄,腹有經國謀略,遠視萬里江山之外、百年之后,待之章國,必將是可追太宗之絕代明君。”

  “我這個當爹的,送了他一個皇位。”

  “不夠!”

  “還得給他鋪一條路。”

  “世人欺我,負我,嗔我,怨我,何所懼哉,后人誹我,鄙我,謗我,唾我,又能若何,千百年后,景泰二字縱有弒母殺兄之污,亦不改今世光輝。”

  “千百年后,景泰二字,將和太子年號共耀歷史長河,蓋文宣之灼!”

  “朕乃景泰,大明帝王!”

  帝位之正,孰能撼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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