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驟降，外面窗戶上都披著一層薄薄的冰霜，寒風吹過，一些冰碴子掉落到地上，又化作水融入大地。
里面倒是暖和。
燃燒著的壁爐，和厚實的地毯。
尹修面前放了些小茶點。
模樣精致，還散發著陣陣甜點的奶香氣。
尹修隨手捻起一塊，就喂給約瑟。
約瑟不喜歡吃人類的食物，可但凡是尹修喂給他的，他都一口不差地吃完了。
吃完之后還要舔舔嘴角，一些留在嘴邊的糕點類碎屑都被他吃了進去。
“這么涼？”
尹修喂完后，撫過約瑟的額頭，約瑟像是熱不起來似的，渾身肌膚都透著涼意。
“惡魔本來就是冷的。”
約瑟無所謂自己的身體溫度，不過能讓尹修多心疼心疼他，他還是很開心的。
“主人您多暖暖我就好了。”
約瑟故意這么說，他知道尹修說的不是這個。
惡魔的身體一直是涼的，尹修也知道。
那么現在尹修突然問起這個，明顯是看出了他的一點不一樣。
“吃飽喝足，你倒是犯困了？”
尹修見約瑟眼睛半閉不閉的，十足像是要睡過去的樣子。
“最近是怎么了，天天這么嗜睡。”
尹修蹙眉，他發現了惡魔身上的不對勁。
隨著天氣的變冷，惡魔就跟一條要冬眠的蛇一樣，總是蜷著身子蝸在某一處角落。
人看上去都懨懨的，活像是被抽走了精氣神。
就說了這幾句話的功夫，約瑟頭都差點從尹修膝蓋上滑下去。
幸虧尹修的手，及時扶住，約瑟才沒有倒在地上。
意識到自己的異樣被察覺到，約瑟強裝鎮定。
“可能是因為魔力消耗過多。”
約瑟說出來后，就已經知道了尹修的相信程度不會太高。
“那魔力為什么會消耗過大，你在蘭登的這幾天，可從沒有出去過。”
尹修進一步逼問。
見約瑟不再回答，尹修立刻明白了這是約瑟搪塞他的一個借口。
“怎么不說了，問你呢？”
尹修對著約瑟那雙泛起霧氣的紅眸，又問了一遍。
約瑟沉默著搖了搖頭。
他不是想挑戰尹修的耐性，他是真的不知道怎么說。
約瑟想著想著，傳來的不適感又上升了一個臺階。
徑直將約瑟的心性磨來又磨去，最后弄得他自己也煩躁至極。
那早已被潛壓在心底的躁郁一股腦涌了上來。
正巧，這時候，尹修直面惡魔的不配合，他的手輕輕抬了抬。
就這一個動作，讓惡魔產生了誤解。
約瑟害怕尹修會打他，下意識地捏緊了背上蓋著的小毯子。
“躲什么，我又不打你。”
尹修手指最后隔著毯子，落在了約瑟的背上。
可能是因為身體不適愈發幼稚，加上尹修的話讓約瑟覺得他被小看了。
應該是一個深淵惡魔的他，現在在尹修面前成為了一個膽小鬼。
這種種的思緒夾雜在一起的緣故，約瑟的小脾氣居然一下子上來了。
氣性很大地躲開了尹修的手，往后一縮，離開了尹修的膝蓋。
“不要碰，不想你碰！”
“真的不想，嗯？”
“那我就不碰你了。”
尹修慢悠悠地收回手。
他擺明了態度，就是約瑟既然拒絕了，那他就聽從約瑟的，真的不再去觸碰他。
那個模樣，在此刻內心波動大的惡魔眼中，似乎是故意躲著自己。
尹修總是吃軟不吃硬。
惡魔跟他撒撒嬌，尹修就會時不時地愛撫幾下。
惡魔開始鬧了，尹修就采取冷處理。
約瑟皺起了臉蛋。
他越發鬧了，自己也感覺到了身體上的難受，大眼睛里噙滿了淚水。
“主人，約瑟難受。”惡魔的聲音里帶著抑制不住的嗚咽。
約瑟覺得好難過好難過，身體也難過，那種力量的虛空感。
還有從內心深處傳上來的乏力。
像是掉在一個下墜的隧道里，放逐的黑暗，失重感，將他層層包裹起來。
惡魔，很抑郁，很難過。
“嗚......對不起......”
難受的約瑟，開始了慣用的哽咽。
他仿佛忘記了前面是自己躲開尹修的，上前摟住了尹修的腿，眼淚汪汪的。
配上蒼白的面容，顯得可憐極了。
“主人，約瑟好難受，控制不了，身體難受。”
“又哭。”
尹修頭疼。
這只惡魔是水做的已經擺在了明面上，太會哭了。
約瑟不斷跟尹修傳遞著自己是有多難受多難受，可當尹修問起惡魔是因為什么感到難受的時候，惡魔又支支吾吾地不肯說了。
對于一切不想說的事，惡魔選擇用眼淚去掩蓋。
惡魔趴在尹修的膝頭哭。
尹修穿著的褲子上都沾染了濕意。
約瑟居然迷迷糊糊間，趴在尹修腿上睡了過去。
看著睡著安詳的惡魔，尹修察覺到，惡魔的身子這幾天里削瘦單薄了不少。
原本帶肉的臉蛋，現在更加瘦削，線條倒是越來越清晰。
睡在這肯定是要著涼的，尹修將人抱起。
手剛剛挨到惡魔身上，尹修稍稍愣住。
他感應到了一股濃烈的吞噬之意，是一層黑色的薄霧，攀附在惡魔的魔力源泉上，吞噬著惡魔身體各處的機能。
尹修不動聲色地收回了手。
出現這種情況，最大的可能，就是來自深淵的桎梏。
可，這只惡魔和他相處的這些日子里，倒是從沒有跟他提起過。
尹修的手指覆上了惡魔的耳后，有意無意地摩挲著。
“到底是什么呢，不肯跟我說......”
“早就知道，這么簡單從深淵出來是不太可能的了。”
一個謎團像是由蛛絲團團纏繞的，而要解開謎團的最好方式，就是要找到那最后的一根蛛絲。
現在，這個鑰匙，已經掌握在了尹修手里。
只要再多加探尋，一切都會知曉。
尹修指尖稍動，一抹烏光，帶著流尾，匯聚到了惡魔的魔法源泉里。
是屬于黑暗的精純力量。
果然，隨著烏光注入進去，那層覆蓋著的黑色薄霧消去了不少，色澤變得淺淡。
尹修面上沒有絲毫波瀾地收回了手。
而被他抱在懷里的惡魔，因為黑色薄霧的消去，面色沒有完全恢復，倒是恢復了一點點紅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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