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那頭的小女孩在聽到顏南枝溫柔的聲音后，短促且尖銳的哭聲漸漸地低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弱弱的嗚咽聲。
“媽媽，你……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剎——”
顏南枝正準備解釋，身后不合時宜地響起了車輪和地面摩擦的聲音。
她蹙眉，捂住聽筒，將聲音壓到最低，“寶貝別哭，媽媽答應你，等到你的生日，一定會收到媽媽為你準備的驚喜，媽媽永遠愛你。”
“好……”
小女孩的聲音脆生生的，隱藏在其中的淡淡的失落呼之欲出。
顏南枝心下不忍，想出聲安慰，可身后的人卻并不打算給她這個機會。
“顏小姐怎么在這兒？”
無奈將電話切斷，垂下眸，斂去眼里的脆弱，胸膛微微起伏著，等到情緒穩定下來后，她扯動嘴角，勉強揚起笑容后，她才轉過身，沖著正緩步靠近自己的程艾輕點了點頭，“程小姐既然來了，就往里面請吧。”
站定在禮服架前，別墅里的傭人見狀，上前準備幫忙，卻被程艾抬手拒絕。
她轉頭看向一旁正握著手機坐立難安的顏南枝，“我想，這件禮服還是由它的設計者親手為我穿上才好，畢竟旁人哪里能比設計師更懂這件禮服呢？”
“但夫人她……”
“啪。”話音未落，程艾轉身，甩了出言反駁她的傭人一巴掌。
“我們之間說話，哪有你這個下人插話的份！”
“還不趕緊滾！”
說完，程艾滿眼嫌惡地用茶幾上的濕紙巾反復擦拭著自己的手，“打你真是臟了我的手。”
說這話的時候，程艾的眼神有意無意地掃過顏南枝，但后者的臉上卻沒出現半點被駁面子的惱怒，反倒是抬腳向她走來。
為程艾穿上禮服，顏南枝繞到她的身后，面無表情地為她處理垂著的綁帶。
透過面前的等身鏡打量著身后的顏南枝，見她有些心不在焉，程艾勾了勾唇，態度傲慢，“你和阿平哥哥，還沒有領證吧。”
原本還在想著剛剛被迫終止的那通電話，顏南枝的思緒被程艾的這句話給硬生生地拽了回來，無心和眼前的女人周旋，她轉移話題道：“松緊合適嗎？”
見顏南枝不接招，程艾眼里的挑釁意味更甚。
“滿身黑的烏鴉還想著飛進鳳凰巢，你看看你，渾身上下哪里配得上阿平哥哥？”
“難道你沒有自知之明，也沒有嗅覺的嗎？你所到之處，空氣中彌漫的都是腐壞的窮酸味，難道你就從來沒有聞見過嗎？”
“還是說，顏小姐也聞見了，只是自欺欺人啊？”
程艾的笑聲刺耳，她的手指關節不受控制地抖了抖。
被中斷的重要電話、昏迷在床的爸爸、霸道多疑的宋京平……
連日來的事情像是一座座山一般壓在她的身上，勉強地維持著詭異的平衡，眼下被程艾這刺耳的嘲諷輕輕一挑，瞬間轟然倒塌。
她深吸了口氣，猛地拉了拉最后一根綁帶，程艾被勒得顫了顫。
“你！”
程艾正要發作，卻被她搶了先。
“程小姐真聰明，只可惜，你說錯了一點。”
程艾有些莫名。
她綁好綁帶，繞到程艾身前，借著為她整理身前的禮服裝飾的間隙低聲道：“我和他之間，從來都是他主動，只是，我的爸爸現在纏綿病榻之間，我這個做女兒的，總不能只顧著自己的新婚之喜不是？”
“所以是我，單方面推遲了我和他的結婚登記。”
“你！”
程艾顯然被氣得不輕。
“程小姐這么急著想要親眼看到我和宋京平步入婚姻殿堂，莫不是連禮金都準備好了？若是這樣的話，我倒是可以現在就和他去民政局登記。”
“畢竟……”傾身靠近程艾，貼近她的耳廓，顏南枝輕聲開口，“沒有人會和錢過不去。”
“顏南枝！”
程艾抬手想打她，卻被她一把拽住。
“我早晚都會是宋京平的妻子，你名義上的嫂子。”
“程小姐，還是對我放尊重些好。”
程艾還沒有來得及說話，門口處傳來男人明顯帶著笑意的聲音，“顏小姐就這么急著想要嫁給我嗎？”
聞言，屋內眾人齊刷刷地看了過來。
宋京平背對著漸落西山的太陽，整個人都融進了暖洋洋的日光里，宛如降世的神祗。
可于她而言，卻只讓她覺得如芒在背。
他什么時候來的！
剛剛那些為了逞口舌之快而說出口的謊言，宋京平聽到了多少？
謊言可能將要被揭穿的羞愧感縈繞在她的心頭，垂著的手死死地拽著褲縫，她依稀能聽見自己那如擂鼓般急促且沉重的心跳聲。
隨手將西裝外套交給等候在旁邊的傭人，宋京平抬手扯了扯領帶，緩步走到顏南枝的身邊站定，伸手一把攬住她不堪盈盈一握的纖細腰肢，暗暗用力，將她帶進懷里。
顏南枝踉蹌著跌進宋京平的懷抱，突如其來的親近嚇得她下意識想躲，卻被摟得更緊。
宋京平緩緩地垂下頭，湊近她的耳廓，“剛才狐假虎威的是誰，怎么現在不敢了？”
聞言，顏南枝低下頭，緊咬著唇沒再掙扎。
撒謊后的羞怯感充斥著全身，顏南枝的臉隱隱發燙，生怕被眼前的程艾瞧出半點端倪，她緩慢地垂下了腦袋，竭力降低著自己的存在感。
殊不知她的窘迫落到程艾的眼里，竟是變了味道，成了被戀人擁進懷里的害羞。
她氣急敗壞地跺了跺腳，“阿平哥哥，你明明就不喜歡她！你為什么還要……”
“程艾！”
“我對她怎么樣，那是我的事情，但她是你的嫂子，你要學會尊重她。”
“如果學不會，就學會了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