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長門好細腰 > 第102章 變變變變

  夜涼如水。

  淳于焰倚在窗邊,面具的棱角襯得他如同一只剛剛修煉成人的千年老妖狐,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樣子。

  “大半夜闖入他人房里,不是你的慣常手段嗎?”

  馮蘊想想也是。

  她坐起來,抱住被子看他。

  “那么敢問世子,深夜至此,有何貴干?”

  淳于焰笑道:“不是你叫我來的?”

  馮蘊嗤的回他一聲冷笑。

  “世子想找蓮姬就說,不要偷偷摸摸,愚蠢得如此清澈!玩手段是沒用的,你要是對蓮姬傾心,拿出真心來……”

  淳于焰看著被窩里的女子,忽覺有趣地一笑,把玩著手里的碎玉劍,低低問。

  “真心如何拿出來?”

  他直起身,將劍柄那一頭遞給馮蘊。

  “你幫我挖出來看看?”

  瘋子。

  馮蘊懶得理會他,打個哈欠。

  “我知世子思念成疾,難解長夜寂寞。可像你這樣大半夜闖入莊子里來,除了更讓蓮姬生畏,不會有半分作用……”

  淳于焰懶洋洋笑問:“你告訴我,如何有用?”

  馮蘊抬眉,“想學啊?”

  又用手指點了點地,“拜師是要跪下的。”

  淳于焰眼里帶笑,可惜被黑暗掩藏,馮蘊看不見他那樣異樣的目光,只覺得這人聲如清潤,瘋得可怕。

  “約我來,又不肯承認……這真不像你之所為。”

  說罷再次往前,幾乎要走到馮蘊的榻前了。

  “馮十二,你當真肯低頭嗎?你當面說一聲是,我必會諒你苦衷。”

  那聲音低低的,帶點夜露的潮濕,就像情人的絮語。

  馮蘊聽得一頭霧水。

  “世子中的那個鶴語驚鴻,不會是癔想之毒吧?”

  聲音未落,窗外的竹簾發出撲的一聲響,好像被風吹打過來,重重敲在了窗上,那扇原本洞開的窗戶就那樣合了起來。

  馮蘊眼睛微微一瞇。

  “你說,是我叫你過來的?”

  淳于焰:“不然你以為?更深露重的,本世子為何要拖著抱病的殘軀跑這一趟?”

  抱病的殘軀馮蘊是沒有看出來,但狠毒的陰謀味卻是嗅到了。

  “我如何找你的?”

  “寫信。”淳于焰從懷里掏出信來,微微一抖,丟在馮蘊面前。

  “自己看。傾心相許,又不肯承認,馮十二,你才是愚蠢得格外清澈……”

  “壞了。”馮蘊撿起信只瞥一眼,當即從榻上起來,將淳于焰推向那扇窗戶。

  “你快走,我們被人算計了。”

  淳于焰眉梢微挑,并不怎么在意。

  算計就算計。看馮十二的笑話比較重要。

  他捂住胸口,不堪推搡似的,退到墻上便幽幽地問:“我一個不久人世的病人,何須別人算計……”

  馮蘊也懶得動了,挑一下眉梢,“回頭要是傳開了,說你我奸夫淫婦……”

  淳于焰唇角一勾,更不想走了。

  “奸夫淫婦,聽上去很是不錯,你說呢……”

  馮蘊沉吟著點點頭。

  “確實不錯。”

  她的反應讓淳于焰無端興奮起來。

  馮十二真的不是人啊。

  旁人這時候就該慌了急了甚至哭了。

  她竟然很是樂意!

  她不瘋,誰瘋?

  看著他眼里跳躍的火焰,馮蘊笑了笑,“淳于世子,不會就是你心懷叵測,故意算計我的吧?”

  “不可能,我一個不久于人世的病人……我不是不走,我是走不動了。”淳于焰虛弱地靠在墻上,幾乎要癱在馮蘊的面前。

  “我的毒……好似又發作了。”

  馮蘊輕笑,“你不想要你的蓮姬了?要是躲在我房里被她知道,你機會更渺茫了……”

  淳于焰瞥她一眼,好像很不想聽這樣的話,那張冰冷的面具在暗淡的光線里,帶著森冷冷的寒意。

  忽然的,他單手扶了扶馮蘊,整個人站不住似的往前幾步,撲嗵一聲,栽倒在馮蘊的榻上。

  “你若想要石墨……就……救救我……”

  馮蘊咬了咬后牙槽,剛想上去拉人,便有喊聲從屋外傳來。

  “里正娘子,里正娘子!”

  “快開門,快開門吶!”

  “村里遭賊了,有人看到賊人躲進了長門莊……“

  好老的陷害套路……

  馮蘊冷笑一聲,看向淳于焰,“走不動了,是嗎?”

  淳于焰眼睛半開半合,虛虛點頭。

  “走不動,無半分力氣……”

  “沒有力氣那就再好不過了。”馮蘊溫聲一笑,找出一根搬家時捆書的麻繩,利索的將他雙手雙腳一并捆起來。

  “馮十二,你……”淳于焰陰冷冷的問。

  “你要做什么?”

  “你老實點,不然就把你當賊交出去,看你以后在蓮姬面前,如何做人?”

  這一說,淳于焰果然老實了。

  馮蘊隨手將人扳轉過來,面無表情地看一眼那張幽冷的面具,用力一扯便揭了下來……

  淳于焰瞪大眼睛。

  狗東西,居然又揭他的面具?

  淳于焰低吼,“誰給你的膽子?我要殺了你信不信?”

  馮蘊微笑,拍拍他的臉,“乖,你這么美,別怕見人。”

  不給淳于焰反應的時間,馮蘊迅速剝掉他的外衫塞到被子里,又將他長發披散開來,搭在身前,一襲雪白的中衣,一副我見猶憐的美人模樣。

  為求逼真,馮蘊不僅給他塞出一個曲線玲瓏,還拿過妝臺上的口脂和眉黛等物,快速地為他化了個女妝……

  “更美了。”馮蘊嘟嘟嘴唇教他,“來,抿抿嘴巴,像我這樣。”

  淳于焰手腳被縛,恨得她要死。

  “你再亂來,信不信我……”

  “不信。”馮蘊眉目可親地用手指幫他將口脂暈開,笑得極是溫柔,“不想我大叫云川國世子淳于焰就在這里,你就給我乖乖的閉嘴,老老實實地扮病弱美人……”

  “馮十二!”

  “噓,乖點,你現在是我失散多年的好姐妹……”

  淳于焰胸膛鼓蕩,倒吸涼氣。

  其實拿到信的時候,他就懷疑過真假。

  馮蘊怎么會跟他寫那樣一封信呢?不會的。

  馮十二沒有整死他就算長了良心,怎么會用那樣柔媚的語氣相約半夜私會?顯然是馮十二得罪人了,有人要她出丑。

  可他還是沒有忍住看笑話的心思,按信上所寫,翻墻而入。

  所以,他怎么能從看笑話的人,變成那個笑話?

  “松開我,我自己會走……”

  馮蘊低頭壓住他,“不要動。你走不了了。”

  看著他盛怒下越顯妖艷的臉,伸手摸了一把。

  “放心。我不會輕易讓人進來看到你的,他們也不敢硬闖,乖乖躺著便好,看我怎么收拾那群王八蛋……”

  說話間,外面傳來一個沉重的腳步聲。

  接著小滿在詢問什么,就聽見邢丙說話。

  “女郎,村里來了好多人,說是好多家戶都遭了賊,糧食全被賊子偷走了,張二餅硬說看到賊人進了我們長門莊,誣蔑長門莊監守自盜,一群村民受他挑唆,叫喊著沖進來。他們人多,我怕沖突傷了人,只好安撫著……”

  人為利己。

  什么挑唆著沖進來?

  分明是借著機會渾水摸魚,想分點好處。

  馮蘊看著淳于焰,慢條斯理地整理身上的衣裳。

  “亂世人心,不如狗。”

  馮蘊慢條斯理地說完,又笑了一聲。

  “強行阻止,只怕會在村民心里留下猜疑。既然他們說有賊進了長門莊,那……就讓他們進來搜查好了。”

  邢丙道:“喏。”

  

  院子里人山人海,人們高舉的火把,將整個莊院照得亮如白晝。

  馮蘊從主屋走出去,一眼就看到張二餅站在人群中間,手上拎了一把砍柴刀,氣勢洶洶地瞪著自己。

  “里正娘子來了。來了!”

  “里正娘子,這事你怎么說?”

  馮蘊淡淡地開口,“你哪只眼睛看見小賊進了我的莊子?”

  張二餅冷笑,“不是我看見的,而是我的兄弟張三德和好幾個村民都看見了。”

  說著,他指著幾個村民就大聲喊。

  “孫鐵牛,趙黑蛋,你們兩個出來說說,是不是親眼看到那賊子從后院翻進長門莊的?”

  孫鐵牛和趙黑蛋齊齊點頭。

  這一說,自然有人信了。

  一個村民笑著圓場:“我們當然不是懷疑里正娘子會盜我們那點糧食,只是擔憂里正娘子的安危,這個世道,有小賊藏在莊子里,要是不查,那可是要人命的。”

  話說到這里,可以說合情合理。

  馮蘊皺眉,“你們看到的賊人,是男是女?”

  幾個人面面相覷,“是個年輕的男子。”

  張二餅的兄弟張三德更是吭吭哧哧,用一種很惡心人又十分委婉的語氣道:“我見那賊人長得俊俏,臉上似乎戴了一個面具,左右觀望片刻便翻墻而入,倒像是溜進去偷人似的……”

  人群嘩然。

  這時,總算有一個人出來幫馮蘊說話。

  “張三德,你不要胡嚼舌根,我們又不是不知道你們張家人跟里正娘子過不去……”

  “對啊,你不存好心。”

  張二餅冷笑道:“是與不是空口無憑,一查不就曉得了?”

  又戲謔地看著馮蘊,滿臉不正經的樣子。

  “里正娘子,敢不敢開門讓我們看看,屋里藏沒藏人啊?”

  馮蘊冷冷淡淡地看著這些人。

  “好啊。邢丙,快馬去安渡郡,請賀功曹來。”

  一聽要驚動衙門里,村民都有些緊張。

  張家兄弟幾個卻是繼續耍橫。

  “糧食被盜是事實,誰來都得給個公道。”

  馮蘊讓小滿拿了張凳子,往門口一坐,悠悠地道:

  “我這個人最喜歡公道了。今夜誰都別走,我給你們看看什么叫公道。”

  一來一回,很要花些時間。

  馮蘊在廊下正襟危坐,甚至讓小滿來擺了個茶臺,一個人安靜煮茶慢飲。

  漫長的等待……

  長門莊里的人群越集越多。

  賀洽大晚上從安渡城快馬奔到花溪村,急出了一身的熱汗。

  大概聽了下事態,他氣從心來。

  “本官以為是什么天大的事情,原來就這個……”

  他問馮蘊:“女郎即刻讓部曲在莊子里搜查一下,切莫當真混入了賊人。”

  這句話的意思便是讓馮蘊自查。

  如村民說的一樣,擔心里正娘子的安危。

  可馮蘊不肯。

  她盯著張家兄弟,雙眼含笑:

  “還是請賀君帶人搜查一番為好。”

  賀洽哪里敢搜馮蘊的家?

  他為難的看著馮蘊,見她不以為然地笑,把牙一咬,“那我便跟著貴府的部曲,走一走?”

  邢丙上前:“賀君,請!”

  于是,幾個部曲帶著賀洽,在莊子里走了一圈,結果自然是一無所獲。

  村民們開始懷疑張家兄弟在胡說八道了。

  他們紛紛指責,張家兄弟卻不慌不忙,盯著比他們更沉得住氣的馮蘊。

  “那賊說不定就在里正娘子的房里,不過……”

  又陰陰的笑一聲。

  “看里正娘子如此維護,只怕不是簡單的小賊,偷的不僅是糧食,還是個偷香竊玉的慣犯呢……”

  這幾乎是明說馮蘊的房里藏野男人了。

  那還了得?裴大將軍的姬妾呀。

  眾人嘩然。

  馮蘊雙眼幽淡地看他們一眼,又笑著起身。

  “賀君,不如去我房里搜一搜吧。”

  賀洽臉都快陰透了。

  “女郎,這不妥……”

  “無事。”馮蘊淡淡笑著,又望著人群里的村民,隨便挑了兩個婦人。

  “你們隨賀君一起去,做個見證。”

  賀洽看她應對自如,也只好硬著頭皮點頭。

  一行人小心翼翼地跟著馮蘊走向主屋。

  門是半掩著的,有淡淡的香彌漫出來。

  賀洽走在最前面,手扶在門上輕輕一推,往里張望一眼,意外般啊的一聲。

  馮蘊知道他看見了什么,輕聲道:

  “今夜我身子有些不便,怕半夜起身不方便,就叫了姐妹過來相陪……她已睡下,我便沒有讓人驚動他……”

  聲音未落,便見賀洽突然低頭拱手。

  “卑職見過大將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