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言搖搖頭,只是神色看起來還是有些懨懨的,勉強打起精神說道:“無事,你呢?用過午飯了嗎?”
“在等你回來。”安然回了一句,然后不放心追問道:“那到底發生了什么事?你看著不大好。”
墨言低頭,凝視著安然,那雙墨眸中,有著淡淡的憂傷。
安然被墨言看的愈發的擔憂,她實在是沒有見過這樣的墨言,面上更加著急,“到底怎么了?你倒是說話啊!”
墨言又沉默了半響,在安然快要忍不住掀桌的時候,才終于開了口,“我父親,他……真的活不過一個月了嗎?”
安然愣在原地,張了張嘴,到底沒有說出什么來。
從她救治端清王爺到現在算起來,離三年,只剩一個月的時間了。
當時,為了激發王爺的生機,她是用了狼虎之藥的,王爺的身體本就被摧毀的差不多了,不用藥,熬不過一個月,用了藥,最多撐三年。
三年過后,別說是她,就算是神仙來了,也無用。
這幾年,安然雖然從未提過,也從未見過端清王爺,但是其實心里一直都記著的,只是從來沒有說過罷了。
因為她束手無策,提了也不過是徒生傷感。
墨言大約也知道她的無能為力,為了不讓她內疚,也從未在她面前提起過王爺,現在忽然提起,是王爺的身體不行了嗎?
安然抿了抿唇,還是問了出來,“王爺,現在如何了?”
墨言搖搖頭,“不大好。”
安然心又沉重了幾分,“王爺現在還在京郊的莊子養身體嗎?我想見一見他,可以嗎?”
墨言沉默了片刻,這三年來,父親并不在大安國,身體好了些,就離開了,不過前兩天收到消息,他要回王府住一段日子。
這一段日子,他們都心知肚明,父親選擇在他身邊,走過人生最后一段路。
“再過兩天,父親會回府,到時候你隨我見一見他吧,他其實一直很感激你,也想要見一見你。”
安然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三年前,她給王爺看病時的一幕幕,似乎還在眼前。
王爺并不喜歡她。
只是安然抿了抿唇,把這個念頭壓了下去,只是問道:“王爺的體內也有千千結,對嗎?”
“恩。”
安然沉思了一會才說道:“當初,我并沒有在王爺的脈搏中察覺到這一點,他的身體被摧毀的太厲害了,脈搏太亂,根本就查不到。”
墨言沒有說話,當初他敢讓安然去給父親看病,就是因為他確信,沒有人能查出蛛絲馬跡。
“而讓王爺身體壞到這個程度的,單是千千結是做不到的,他曾經被人下了狼虎之藥,損了精血,這才導致身體一蹶不振,不然,我猜測,以王爺的身體,就算是有千千結,活到四五十應該是不成問題的,不該這么早早的身體便支撐不住了。”
墨言垂眸,聞言長長的睫毛微微顫了一下,讓安然的心跟著顫了一下。
她知道這話說出來,一定會讓墨言很難受,但是王爺真正的死因,她應該告訴他。
“當初給王爺下藥的人,你查到了嗎?”
墨言點點頭。
“誰?讓我知道了,一定給他好看!”
墨言看著氣呼呼的安然,眼神溫柔如水,他抬手摸了摸安然的側臉,說道:“是父親自己吃 自己吃的。”
安然一愣,“他自己吃的?為什么?他不要命了嗎?!”
“是啊,他不要命了。”
安然看著墨言,覺得他前所未有的脆弱,是安然從未見過的脆弱。
安然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墨言,似乎這樣才能給他一些溫暖。
墨言擁著安然小小的暖暖的身體,才覺得冰冷的心有一道溫暖注入。
這么多年,看著父親日益衰弱,他根本就不敢去想,他的命,是父親半條命,是母親一條命換來的。
每當想起,他就如墜冰窖,恨不得將所有造成這一切的人,碎尸萬段,又恨不得殺了自己,讓自己從未在這個世上存在過。
他活著的唯一目的,就是報仇。
現在,有安然在他身邊,真的很好。
墨言緩緩抬手,同樣抱住了安然,力氣越來越大,恨不得將她整個嵌入自己體內,永不分開才好。
安然忍著痛,她相信,墨言心中的痛,比她要大很多。
許久之后,墨言開了口,“因為千千結的存在,我們這一脈男子無法與旁的女人行房生下后代,祖先為了不斷子絕孫,想盡了辦法,最終只有一個辦法可行。”
“找到一個命硬的女子,使用秘法與她結合,女子懷孕會生下一個兒子。”
“代價是,女子難產而亡,男子生機斷絕,從此纏綿床榻,拖到三十五,受盡折磨而亡。”
“三百年來,就是靠這樣的方法,延續了血脈。”
墨言的聲音輕輕的,一個字一個字,似乎說的與他無關的事情。
安然聽的卻心痛欲絕。
她真的沒有辦法想象,一個孩子,自出生起,便背上了母親的性命,往后十幾年還要看著父親一日日衰落而亡。
而在此期間,還要忍受一月一次的千千結發作的痛苦。
安然真的沒有辦法想象,從出生起就背負這樣的代價,該有多么的痛苦。
安然抱緊了墨言,眼淚幾乎不受控的落了下來。
她一直以為安家人是被詛咒的,她是世上最悲慘的,可是現在聽著墨言淡淡的陳述,她發現,比起他來,她要幸福的太多。
至少,她沒有背負過父母的性命。
“我在,墨言,我在,都會好的,我不會讓你走你父親的老路,我們的孩子也不會,這一切都過去了,都過去了。”
墨言輕輕的勾起唇角,是啊,都過去了。
他比他的祖先要幸運,他找到了她,如此美好的她。
兩人靜靜的抱了許久,墨言才松開安然,看到她哭的滿臉是淚,伸手拭去她臉上的淚珠,“傻瓜,哭什么。”
安然抬著頭看著墨言,大滴大滴的淚珠還在不斷往外涌,“我知道你不會哭,我這是替你哭的。”
墨言給安然擦拭淚珠的手微微一頓,他確實不會哭,可是安然這一句話,卻讓他有了想要哭的欲望。
“哭過以后就不會痛了,我替你哭了,你便也不會痛了。”
墨言微微垂眸,遮住微紅的眼眶。
安然看著睫毛微顫的墨言,咬牙,“千千結是皇室下的,我身上的八成也是因為他而造成的,我們承受的苦難全部源于皇室!”
“墨言,我想造反,怎么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