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長弓。長宗已經不成器了,但他畢竟是你弟弟。他身邊那個丫鬟,你想辦法打發了。”

  “等你中了進士,入朝為官,要盡心撫育你其他的幼弟,培養他們和你一樣好好讀書。以后多提攜他們。”

  “家里剩下的產業,你讀書入仕不要用盡了,給你弟弟們留一些。獨木難支,陸家不能只靠你一個人。”

  “陸家祖田我奪回了一半,你以后留著分一些給你弟弟們。”

  “還有你祖父和祖母,他們雖然搬出去了,到底是你長輩。我是不能盡孝了,以后……你替我盡孝。”

  陸爭流越說越傷心,低著頭擦掉自己滾燙的眼淚。

  陸長弓一直面無表情地聽著,然后冷淡地問:“都交代完了?”

  陸爭流還沉浸在自己的傷感中,沒有感覺到養子的冷漠。

  過了半晌,他點了點頭,繼續想自己還有沒有什么遺漏的地方。

  陸長弓忽道:“這些——”

  “我都不會做。”

  陸爭流先是皺了皺眉,抬頭問道:“長弓,你剛說什么?”

  “我說,”陸長弓淡淡地開口:“我一個字都不會聽你的。”

  “長弓?你、你在胡說什么?”

  陸爭流不知怎么的,竟然含淚笑著,撫著陸長弓的肩膀,有些慌張:“長弓,父親知道這些事交給你一人,很難,但父親只能交給你了。你是陸家的嫡長子!你不能讓我失望——”

  陸長弓只是,輕輕地推開了陸爭流的手。

  他冷靜地看著對方,目光明明和平常一樣的冷靜,卻讓陸爭流感覺到陌生。

  “長弓,你怎么了?你是我的嫡長子,你不能怕啊!”

  陸爭流感到真正的恐慌。

  “長弓,你要是覺得留給你的錢財不夠用,那、那自然是先緊著你用,你只要撫育你弟弟們長大,等他們長大了再……”

  陸長弓微微地嘆了口氣,看著陸爭流的眼睛,道:“你死心吧。”

  陸爭流懵了。

  陸長弓等一天等了很多年了,他語氣不急不緩:“小萱是陸長宗最寵愛的丫鬟,我不會把她從他身邊趕走。”

  “但我會把陸長宗從陸家趕走。”

  “你的親生兒子們,我都將送養出去,要是有人好心撫育,是他們的福氣。”

  “武定侯府的這座宅應該是保不住了。祖田我會全部賣掉。”

  “還有你的父母,你不能盡孝,那是你不孝。和我無關。”

  “至于你的妾室……”

  陸長弓輕輕地抿了抿唇角,意思已經夠明顯了。

  他連陸家都不管了,還會管陸爭流的女人嗎?

  “長弓!你瘋了!”

  陸爭流咬牙切齒地說:“你把剛才的話收回去,我還認你是我的嫡長子!”

  陸長弓淺淺的笑了。

  他只是搖了搖頭。

  陸爭流像是拳頭打在棉花上,自己憋出了一身內傷。

  “為什么?長弓……為什么?!父親這些年可曾虧待過你?”

  “沒有。”

  陸長弓冷靜的可怕,他低聲的說:“你只是……只是,害死了我母親!”睫毛在顫動著,沾上了一點濕潤的水光。

  陸爭流心口猛然疼痛。

  他的養子從未哭過,從沒有過這么失態的時候!

  陸長弓眼圈有淡淡的紅,他面不改色地說:“陸家的今天,都是你的報應。”

  陸爭流終于醒悟過來。

  “長弓,原來你……你……一直都恨我?你心里竟然那么的看重她?”

  陸長弓很克制自己,他反問道:“不應該嗎?是母親接我過來,我記在母親名下,是母親撫育我,為我開蒙。我不是你們武定侯府的人,我本來就姓陸!我是母親的兒子!而你,害死了我母親!”

  “我本來可以在母親身邊長大,可以陪著她老去!”

  “我可以孝順她!光明正大為她爭一口氣!”

  “是你——因為你——我永遠失去了做她兒子的機會!”

  他一步步逼近陸爭流,手腕上露了青筋,但他卻沒有真正動手。

  陸家馬上就要被抄家,陸爭流已經快死了,他不會讓自己在這種時候走入歧途。

  陸爭流終于明白了。

  這些年,陸長弓的心根本就不在陸家!

  “云婉假死,你就在現場……”

  他從來沒有問過養子,現在答案已經在眼前了,陸爭流說不清楚自己什么心情,他冷笑著問:“你早就知道云婉沒有死?”

  “我知道。”

  陸長弓波瀾不驚地說。

  陸爭流想起陸長弓曾經和他說“母親已經死了啊”,那么的云淡風輕。

  太可怕了!

  他怎么會養大這種兒子!還讓他做了陸家的嫡長子!

  “陸長弓,你就是個白眼狼!”

  “我不能把陸家交到你手里……”

  陸爭流撲過去,想要弄死陸長弓。

  陸家還沒有完,藺云婉心軟,一定會留陸家無辜的人一命,但陸長弓卻心思狠毒,陸家真交給他,那才徹底完了。

  陸長弓自小就習武,輕松地躲了過去。

  陸爭流狼狽地摔在地上,一下子爬不起來了。

  他握拳在地上捶打,憤恨地斥罵:“陸家待你不薄,你竟然這么不仁不義!”

  陸長弓低頭俯視著他,淡笑著說:“我怎么會不仁義?我會為你們守孝啊。”

  “我仁至義盡,賢孝非常。”

  “三年后,又是一年新科。”

  “我帶著十分的把握參加會試。那時候……陸家已經徹底不在了。”

  想到三年之后,陸長弓全身都舒服了。

  陸爭流覺得全身發麻。

  他沒想到,自己會把陸家葬送在最信任的養子手里。

  “陸爭流何在?”

  抄家的衛軍已經來了,一個個冷漠嚴肅,帶刀進來抓住了陸爭流,當場給他上了重枷。

  陸爭流回頭,狠狠地瞪了陸長弓一眼。

  陸長弓根本不放在心上。

  衛軍與順天府的人一起辦案,武定侯府里里外外,被官府的人圍滿了。

  竹青很害怕,帶著慕兒,和溪柳彤柳一起,找到陸長弓,跟著他一起躲在他的院子里。

  慕兒嚇哭了。

  陸長弓抱著她安撫:“別怕。他們只抓犯了罪的人,我們沒犯錯,該做什么就做什么。”

  慕兒摟著他脖子,哭著問:“長兄,我們真的不會有事?”

  “嗯。”

  陸長弓說:“就算我和姨娘要去公堂,也只是回答一些問題。我們不會有事的。”

  慕兒點了點頭,哭累了,趴在他懷里睡了。

  武定侯府的案子,在京城里鬧了整整三天。

  陸家誣告桓王妃,判褫奪侯府爵位,陸家長子陸爭流,并姨娘葛寶兒,作奸犯科無數,毒害親長……罪行罄竹難書。

  齊令珩早起換了官服去衙門,藺云婉起來吩咐奴婢們布菜。

  “王爺,你昨晚說,父皇讓你主審陸家的案子?”

  昨天齊令珩回來的太晚,她沒有來得及細問。

  “嗯。”齊令珩笑道:“知道你擔心陸長弓和其他無辜的人,你放心,我有分寸。”

  藺云婉點了點頭。

  齊令珩陪她用了早膳,臨走時問她:“陸家的事,你都知道了。云婉,陸長弓這孩子……你怎么看?”

  武定侯府,陸爭流有今天這個下場,陸長弓功不可沒。

  一個十幾歲的少年,居然能把陸家攪的天翻地覆。

  知道真相的人,難免會大吃一驚。

  藺云婉態度很干脆:“一個人的好壞,不看他做了什么。看他為了什么而去做。”

  齊令珩笑了笑。

  他一路出門,去了順天府衙門。

  陸爭流終于到他手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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