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弟弟,你回來了!”
宋明陽在西寧宮門口徘徊不前,見到文知孝攙扶著宋世芳走出來的那一刻,失聲痛哭道。
三人抱成一團,淚流滿面,恍如隔世。
“姐姐,你怎么瘦成這樣子!”文知孝癡癡地盯著宋明陽那張憔悴的臉,放聲大哭道。
宋明陽瘦了許多,巴掌大的臉,顴骨突出,平添多了幾分刻薄相,眼睛黯淡無光,透著一絲疲憊。
她垂淚:“弟弟,再過五日,我就要出嫁了。可我聽說那楊明威是個瘋子,又愛虐待女人,我夜不能寐,心里苦不堪言。”
文知孝氣得額頭青筋豎起來,罵道:“姐姐豈能嫁予他,待我稟報太后,為姐姐退了這門婚事!”
宋明陽忙攔住他,小聲道:“沒用的,如今我們是虎落平陽,我若是再抗旨不嫁的話,我娘該怎么辦?我沒有別的盼頭,只想著我娘能好起來,平安如意……”
文知孝聽了,肝腸寸斷,恨自己無能為力。
憶起年少時的親近,他情竇初開的美好想象,皆因眼前的少女。
曾經,他以為憑借著自己不懈的努力,離她更近一些。
如今的她卻是他的表姐,即將嫁為人婦。
可笑可悲。
“都怪金谷年,她害了我們一家人。”
正當他們沉醉在生離死別的痛苦中時,身邊響起尖刺的冷笑聲。
宋世芳將他們姐弟攬入懷里,眼里閃著兇光:“她奪走了我的丈夫,孩子—”
“娘,你放心,我不會與她相認,以后,我侍奉你一生。”文知孝安撫她道。
宋明陽投給他一個贊許的眼神:“弟弟,勞你費心了。”
“阿孝,娘的好兒子,除了你,娘再也沒有別的機會了。”這時,宋世芳握住文知孝的手,目光誠懇,“幫幫娘親吧。”
哪像癡傻的樣子,莫非她是裝的?
文知孝喜出望外道:“娘,你沒傻?”
宋世芳一臉苦澀道:“我若不是裝瘋賣傻,金谷年豈能容下我?阿孝,你聽娘說,只有你才有機會接近金谷年,救娘親出去。”
“可我與金谷年不共戴天,如何接近她?我做不到。”文知孝斷然拒絕道。
宋世芳望著他,目帶欣賞道:“娘什么都沒有了,給不了你前程與輝煌,可金谷年可以。”
在他們震驚的目光下,她徐徐道來:“只要文知德不在了,你就是名正言順的世子爺。”
文知孝的眼瞳猛地一縮,心砰砰砰亂跳起來。
她的意思是,讓他殺了文知德?
“不,我一刻也不想見到金谷年。她,她讓我惡心。”文知孝感到身體內有一股血液在流淌著,在亢奮著。
因為他的身份不能曝光,他只能以文振國的遠房親戚的身份寄住在長公主府,等他漸漸長大了,見識了權利與欲望,他也渴望著有朝一日,能大權在手,受人敬仰。
為此,他不斷地通過學習來吸引宋世芳母女的認可。
卑微而弱小。
他十二歲考上了秀才,離舉人只有一步之距,可這次他卻因生病而錯過了考試。
如今的他,跟文知德一樣,都是秀才身份。
可他卻比自己多了一層身份。
長公主府的世子爺。
文知孝的目光變得炙熱起來。
“阿孝,比起近在咫尺的潑天富貴,受得委屈算什么?大丈夫能屈能伸……”宋世芳點到即止道,“娘希望你能強大起來,才能庇護我跟你姐姐。”
接著,她又推說頭痛,借口離開了。
宋明陽見文知孝沉默起來,忙勸道:“弟弟,你別聽我娘說,如今的你,最好藏巧于拙,保存自己的實力,總會有一天到達你想要的高度。”
藏巧于拙?
文知孝嘴角苦澀道:“姐姐,我強大了,才能保護你。我只恨自己一無所有,不夠強大,你才被逼著嫁給一個不愛的人。”
“天家無情,女子的命運,何時輪到自己作主的?”宋明陽落寞地走向涼亭處坐下來,眼里帶著向往,“其實,我很羨慕文知雅。”
文知孝坐在她身邊,忿忿然道:“文知孝粗魯,舉止傲慢,遠不及你一半。”
“可金谷年給予了她足夠的自由,面對太后的逼婚,也會奮起反抗,哪怕被撞得頭破血流,也在所不惜。”宋明陽聽宮里的人說了,太后欲給文知雅許配一門婚事,可金谷年隔三岔五鬧騰,整得后宮雞飛狗跳的,讓太后甚是頭痛萬分。
相比之下的宋世芳……
宋明陽垂下頭,無聲哭泣。
“姐姐,你怎么了?”文知孝嚇懵了,單膝下跪,從袖口里掏出一塊手帕遞給她。
宋明陽想起自己的命運,痛聲道:“弟弟,也許過了不多久,你就見不到我了。你好生照顧我娘,下輩子,我做牛做馬報答你。”
“姐姐,你到底怎么了?”文知孝瞧著她臉色不對,追根問底下,才知道為了救宋世芳,她吃下了金谷年的毒藥。
“那個毒婦!”文知孝轉身就要去找金谷年要解藥。
宋明陽拉住他:“不必了,金谷年說了,只要我乖乖的出嫁,她就會給我解藥。”
文知孝咬牙道:“她憑什么干涉你的婚事,她就是個愚昧無知的鄉下毒婦!”想到他們一家四口的處境,再想到金谷年在后宮里如魚得水的生活,氣餒之余,又燃起一股報復的仇恨。
他大聲道:“我要回到金谷年身邊。”
宋明陽忙阻止道:“不,弟弟,你不是金谷年的對手,別去。”
文知孝凄涼一笑:“我畢竟是她親生的,虎毒不食子,只要我找到金谷年的軟肋,就能摧毀她的意志,反敗為勝。”
宋明陽于不忍心道:“那樣太委屈你了,況且金谷年詭計多端,防不勝防。”
“姐姐,為了你跟娘,我愿意賭一把。”文知孝握緊拳頭,“況且,我還要把爹爹救出來。”
說做便做,文知孝告別宋世芳母女,獨自來到如月宮,一聲不發就跪倒在地。
“娘,是我錯了!”他痛哭涕涕,傾訴著內心的思念之情,“求你原諒我!”
金谷年走出來時,就聽到這些懺悔的話。
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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