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已深。
老林家堂屋里的油燈才熄滅。
趙芳帶著林香回了她們的房間。
回到房里，林香歪著腦袋問：“娘，我可以去讀書嗎？”三叔叔，小叔叔都在讀書，大家一提到讀書，都一臉憧憬，現在連表哥都能去讀書，那她是不是也能去？
趙芳聽到閨女的話，不由得苦笑一聲，“阿香，你是女孩子，女孩子以后是要嫁人的。”
“嫁人了就不能讀書了嗎？”林香問。
“嫁人了啊，你得相夫教子，得操持家庭，讀書的機會就很少了。”趙芳把孩子留在懷里，怪她沒那個本事，沒把林香生成個男孩子。
“那我就不要嫁人了，我要一輩子都陪在娘的身邊。”林香覺得，嫁人一點都不好，嫁人連書都不能讀了。
“傻孩子，長大以后，都要嫁人的，不管是你，還是你妹妹，都一樣。”
“我才不要，等我長大以后，我要考取功名，讓爹娘，讓阿奶，讓妹妹享福。”
她想要和三叔叔和小叔叔一樣，以后也當官兒。
她當官兒了，爹娘是不是就不用這么累，爹是不是就不用去外面干活，阿奶是不是也不用總是去外面掙錢了？
趙芳摸了摸她額頭上的柔軟的碎發，緩緩的說出那個殘忍的真相，“女孩子是不能考取功名的。”
“憑什么啊，女孩子跟男孩子又有什么不同？”她也可以識字，也可以讀書，和男孩子并沒有什么不同啊。
為什么，她就不可以考取功名？
而男孩子，卻可以呢？
就連表哥都可以，她為什么就不行？
“娘相信總有一天，這世道一定會變的，變成女孩子也可以和男孩子一樣，考取功名，當大官。”
“那是不是要等很久啊。”她都有點等不及了。
她現在四歲，等十年夠不夠？
十年以后，她才十四歲，年歲也不算大。
到那時再考取功名，應該也來得及。
“娘，我都等不及了。”
“傻孩子，快睡覺吧。”
趙芳把她抱到了小床上，替她蓋好了被子，心中滿是苦澀。
她只希望林香長大以后，不要埋怨她。
晚上睡覺的時候，林香做了一個很開心的夢，夢到她當上了大官，管很多很多的人，連叔叔們都要聽她的話。
不過她沒有告訴娘，她決定自己要好好守護好這個夢，等哪天實現了，再告訴爹娘，她曾經做過這樣一個夢。
而林招娣和王二龍進了房間，也聊了一陣子。
“外婆她真的會給我讀書？”
他很早以前就聽說，讀書要花很多錢。
他們家窮的叮當響，所以他阿奶根本就掏不出錢來讓他們讀書。
他不敢相信，外婆真的愿意拿錢出來給他讀書。
畢竟，他只是個姓王的外人。
還做過那么多討人厭的事情。
“你外婆既然這么說了，還能有假？你就放心吧，肯定會給你讀的。”
林招娣其實也摸不準娘的心思，也許今天同意了，明天看她家二龍不順眼，就又不同意了。
在她家二龍沒真的去書院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數。
不過，為了自己兒子，哪怕娘最后又不同意了，她也要逼得娘去同意。
王二龍懷著不安的心情睡了過去。
第二天天一亮，為了表現自己，他大清早的就起來在院子里掃地。
一向起得早的趙芳看到他天都還沒怎么亮就在掃地了，有些意外，“二龍，你咋不睡會兒，這么早就起來了？”
王二龍一邊掃，還一邊看蘇秀禾房間里的動靜，見外婆還沒起床的意思，他就掃慢點兒，再慢點兒，跟磨洋工似的，一個地方能掃好半天。
趙芳看他半天都沒換個地方，便好心提醒說：“二龍，地都要被你掃禿嚕皮了，你換個地方。”
林招娣罵道：“你咋這么多事，我兒子愿意掃那塊地方，你管得著嗎？”
趙芳無語的端著木盆走到了水井邊上，算了算了，別人家的事情，她還是少說話。
王二龍磨磨蹭蹭的掃了半個院子，蘇秀禾總算起來了。
她看了一眼在掃地的王二龍，就拿著面盆去水井邊上洗臉了，一句話都沒說。
林招娣慌了，不對啊，娘咋啥都沒說？
“娘，我家二龍今天掃院子了。”
“我長眼睛了，看得見。”蘇秀禾漱了漱口，又洗了把臉。
自打天冷下來，這井水更是冰冷徹骨，凍的很啊。
“今兒個我得去趟鎮上，家里就交給你們了，尤其是你，林招娣，別仗著我不在，就在那擺譜。”
林招娣腆著臉笑了笑，“娘，你放心，我不會的。”
洗漱好，蘇秀禾就去醫館把馬車借了過來，吃過早飯之后，就把之前買的棉花又全都塞進了馬車里。
去鎮上之前，她又彎到小王村了一趟。
可惜的是，王小兔王小丫她們都不在家，問了她們隔壁的鄰居才知道，大清早的，全家就一塊兒都上山去了。
蘇秀禾也只得作罷。
先把自己的事辦完了再說吧。
她架著馬車很快就來到了鎮上，隨便打聽了一下，就找到了附近的一家專門做被子的店。
花了半天功夫，這些生棉花，就被彈成了一床一床的褥子。
“店家，還有被子面嗎？”
店家都傻了，這啥光景，還有人要買被子面？
“這位夫人，你確定？”
有這錢，拿來換糧食不好嗎。
蘇秀禾點頭道：“我就是想省點事，你幫我用這些棉花，做個五床大被子，五床褥子，再做一床小被子，小褥子。”
一床被子皮，那可就得六十文，五床被子皮，那就是三百文錢，加上褥子，都要用布包上的話，不比被子便宜。
光這些布料雜七雜八的算起來，也得要七八百文錢。
再加上彈棉花的手工費，這一趟下來，就要花一兩銀子。
要知道，現在糧價這么昂貴，一兩銀子也可以買二十斤精米，糙米的話可以買三四十斤，足夠一家人熬上兩三個月了。
店家跟看救苦救難的活菩薩似的看向蘇秀禾，“夫人，這些一共要一兩銀子，您看？”
他心里想，就算要還點價，他可以接受。
畢竟今年從秋收到現在，沒有一個人到店里來做被子，這還是這近一個月一來，頭一個客人。
他本來都想要關店回鄉下了。
蘇秀禾爽快的掏了錢，“那你幫我把這些被子都裝到馬車上去吧，要是有什么用不著的邊角料什么的，給點我也行。”
“好說好說，夫人你等著，我去給你拿。”店家從角落里拿了一麻袋的邊角料，一股腦的全都給了她，“有些大塊的布拼起來還能做個床單啥的，夫人，你拿著回去玩吧。”
“那就多謝店家了。”蘇秀禾看著馬車里面整整齊齊的被子，心情莫名的相當舒暢。
接下來，就該去采購一下過冬的用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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