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林招娣撇了撇嘴，他這弟弟倒是會發善心。
怎么沒見他對自己這個姐姐好點兒。
林青山轉而又跟林招娣說：“別忘了一會兒給孩子們燒點水，洗洗臉，洗洗腳。”
“我又不是他們的娘，還要我伺候他們？”林招娣心里是一百個不愿意。
那些小乞丐中有幾個年長的舉手道：“叔，我們自己會燒水的！不用麻煩嬸了。”
“也成，不過你這幾個孩子可要小心著些，別把木炭坊給點了。”
“叔，不會的，你放心吧！以前在家，我也經常干活，我什么都會干的！”
這些孩子里頭，有幾個是被拐子拐來的，但更多的，是家里爹娘親戚全都死絕了，被老乞丐撿來的。
現在老乞丐死了，如果光靠他們自己，是根本就不可能生存下去。
如今有個小窩，無論如何，他們都拼盡全力，想要守住。
“對，俺們都會干活的，等來年開春，俺還能下地插秧，秋收時，俺還能幫著割稻子哩！”
“我也會，我也會！”
幾個小男孩，都爭先恐后的展示自己的能力。
而那三個小女孩，縮在角落里，不敢言語。
她們力氣小，身子骨又弱，不像這些男孩子似的，上山下地，都不在話下。
中間那個稍微大點的，鼓足勇氣舉起手來，“叔，俺會，俺會繡花，以前俺娘就是靠著繡花賣錢的，您要是給我拿些布來，俺也可以繡帕子掙錢的。”
另外兩個小女孩一聽就更慌了。
她們啥也不會。
“還會繡花呢？”林青山總覺得自己閨女書讀的太多了，所以想法才不對勁，要是以后跟著這個小姑娘多學學繡花，這想法，是不是就能被掰回來了？
“成，待會兒我回去問問。”
那小女孩終于松了一口氣，坐了下來。
另外兩個女孩小聲的問：“姐姐，你能不能也教教我們怎么繡花？”
“好呀，我教你們！就是……”那小女孩又皺起眉頭，“繡線很貴，咱們現在沒有錢買。”
……
林青山辦好事，便下了山。
一回去，就把想讓林香去學繡花的事告訴給了娘。
“娘，林香她就是看書看的太多了，我尋思著，讓她學學女紅，繡花，應該能轉變她的想法。”
蘇秀禾將杯子里的茶水一飲而盡，而后，才看向自己這個好大兒，“你的意思是，你覺得小林香這個想法是不對的？”
“你覺得我說出來的話，太過驚世駭俗了？”
林青山一下就慌了，“娘，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林香畢竟是個女娃娃，女娃娃總要有些女娃娃的樣子，讀書做官，那都是男人的事情，她一個姑娘，湊什么熱鬧？”
“你這是對女子的偏見，這女子，難道就非得要學什么繡花，學什么女紅，學怎么相夫教子，一輩子被禁錮在那小小的宅院里？”
“可是娘，你這想法是不對的。”林青山向來聽娘的話，但是這一回，他怎么也說服不了自己，認同娘的觀點。
“從古至今，女子便是如此，我斷然不會讓我的閨女，以后被人戳著脊梁骨罵！”
“她有自己的想法，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怎么又會被人戳著脊梁骨罵？林青山，你太迂腐了！男權至上的時代，終究會過去的，總有一天女子會和男人一般，出入朝堂。生意場、官場，乃至戰場，都會遍布女子的身影！”
這不僅是兩個不同思想的碰撞，這也是這個時代和后世的碰撞！
蘇秀禾說的言之鑿鑿。
就仿佛未來，一定會像她說的那般。
林青山卻感覺娘這怕不是在癡人說夢，朝代更替，幾千年下來，從未發生過這種事，娘說的，又怎么可能會實現？
“林香是我的女兒，我得替她負責，我斷然不會讓你這樣縱著她的性子來。”
說完話，林青山氣沖沖的回到自己房里。
看到又在讀書的女兒，氣憤的扯出她手中的書砸到墻角，“從明天起，去山上學刺繡去，不許再看這些沒用的書了！”
林香被這樣的爹嚇到了，瞬間紅了眼眶，“我不要，我不要！阿奶都說了，我可以看書，我可以的！”
趙芳見到紅了眼睛的丈夫，心中也多了幾分慌張，“青山，怎么了？”
“瞧你教的好女兒，成天就知道看書，一個女孩子，看這么多書，有什么用？”
趙芳已經許久沒有承受他這么大的怒火，頓時也被嚇到了，“多讀點書，總歸是好事，像娘這般，難道不好嗎？”
林香也十分懼怕這樣的爹，跑過去抱住趙芳的腿。
她雖然害怕，但還是堅定的喊：“不許你兇我娘！”
忽然，躺在床上的小團子大哭起來。
聽到哭聲的林青山，才猛地清醒過來，看到面前滿臉都是懼怕的妻女，他頓時后悔不已！
“對不起，媳婦，我不是故意要這么兇你的，只是，我害怕，害怕我閨女以后不能嫁個好人家，一輩子吃苦受累，我不求她能有多大的成就，我只希望她能安安穩穩的過日子，就好了。”
林青山看向林香的視線，又變得柔和起來，可憐他閨女，怎么就生成了一個女兒身？
若是個男孩子，該多好？
這般好學，怎么就偏偏投生成了女孩兒家家了呢！
他想伸手摸摸閨女的臉頰，林香卻躲過了。
“怪爹爹，爹爹不該跟你生氣，不該朝你發火的。”
“哼。”林香不想理會他，走到床邊上逗起小團子來。
林青山嘆了口氣，自己的閨女還是不懂他的良苦用心啊。
一個女孩子，讀這么多書，有什么用？
嫁人以后，就要以夫家為先，以丈夫為先，以孩子為先，哪還有什么自己？
“媳婦，你也多勸勸她。”
趙芳知道自己閨女愛讀書，嗜書如命，她甚至還覺得婆婆說的是對的，她女兒只是喜歡書罷了，又有哪里做錯了呢？
她目光怔怔，“為什么一定要把她拘在那小小的宅院內，就不能讓她自由生長呢。”
林青山不敢相信，一向溫吞的媳婦，竟然也能說出這種話來。
“媳婦，你清醒清醒，娘說的話，有什么道理？女人這一生，不就是如此嗎？”
“她可以不如此的！”
“瘋了，一個兩個的都瘋了！這個家的女人，全都瘋了！”
林青山沒想到趙芳竟然也一點都說不通。
氣得他直接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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