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飯吧。”
一家人都坐好了，四方小桌，坐著七個人，很擁擠，但很溫馨。
蘇家人很久沒吃過肉了，但根本不急著給自己夾菜，反而給蘇桂蘭一家每人碗里都夾了許多肉。
夾完之后，他們開始吃青菜。
僅僅是豬油炒過的青菜，就把他們吃的幸福到眼眶泛紅，好似終于又當了一回人，以往吃的飯真的比豬食還差。
口中的青菜裹著豬油香，口感清脆適中，比外頭大廚燒的還好吃。
青菜不僅有肉香味，還有復雜的調料味。
對于很久沒吃到油鹽的蘇家人來說，這盤青菜吃起來已經猶如珍饈美味了。
至于肉，他們舍不得吃，想留給蘇桂蘭一家吃。
蘇桂蘭見此心疼不已，望著自己一家碗里堆成小山似的肉，再對比蘇家人碗里的青菜，和臉上幸福的表情。
她的心像是針扎一樣。
阮建國就沒有她那樣顧忌了，他筷子舞的飛快，胳膊又長手又穩當，幾息之間，蘇家人碗里也被熏肉臘腸堆成了小山。
“建國，你這...”蘇父夾緊眉，想把碗里的夾出去，可顧忌著筷子上有自個的口水，他想那雙公筷。
這是刻在心里，曾經守了幾十年的規矩。
“爸。媽。”蘇桂蘭一臉委屈，“是不是嫌我炒的不好吃。”說著蘇桂蘭目光幽怨的看向自個的大哥二哥。
這招還是她跟小閨女學的。
“沒有！”蘇父哪里會嫌棄，這菜聞著就香，色香味俱全，更何況是自個女兒做的，他忙就夾起來放進嘴里，吃著東西含糊不清的夸道：“好吃。”
蘇家人以往都是守規矩的，食不言寢不語。這會倒是被打破了。
蘇母也忙夾了一塊吃，吃著吃著就紅了眼，止不住的點頭。
她哪里不明白閨女的意思。
蘇璟宸和蘇璟宇也往嘴里塞了一塊。
是熏肉，山上的野豬肉。
蘇桂蘭在家時用了調料祛除了大部分的腥膻味，吃起來比一般的家豬更有嚼勁，口感很好。
“小妹的手藝很好。”蘇璟宸聲音微顫，大約是想到以前不怎么進廚房的小妹擁有了一手好廚藝，因而有些感觸。
小妹在外也是不容易的。
生存就沒有容易之說。
蘇家人心系彼此，只想著對方的苦楚，卻忘卻自個的。
大約這才是家人。
不想著從你身上索取，而是想為你付出。
“好吃~”阮似錦咬著一口肉，然后也學著自個爸爸的模樣，給蘇家人夾菜，只不過胳膊短，動作又略帶笨拙，還好蘇家人很給面子的捧著碗過去了，“錦寶也想給外公外婆大舅舅小舅舅夾菜呀。”
“錦寶很棒。”蘇家五人異口同聲的夸道。
阮似錦捧著飯碗小口吃著，杏眸亮晶晶，濃翹的睫毛忽閃著，眼瞳像是閃爍的星星一樣。
一家人認真吃著飯，比起飯菜的味道，這樣溫馨的氣氛更讓他們淚目。
“...”
小院的飯菜的香味飄的很遠，大西北買肉也不容易，連帶著就算是看守的士兵也很鮮少能吃到肉。因而這肉香味就傳了很遠，饞的很多人直咽口水。
“首...隊長。”小士兵在男人嚴厲的眼神下改了口，他賣力的吸了吸鼻子，羨慕道：“蘇家人好像在吃肉。”負責去喊蘇家人下工的小士兵羨慕的望著蘇家人破敗的小院。
首長真奇怪，明明管這一片的最高領導就是首長，但是首長卻讓大家喊他隊長。
蔣云‘嗯’了一聲，眸光遠遠的望著蘇家，“規定里沒有不允許探親的人送人。”因為上面以為沒人會來送。
對于大部分人來說，這些人就是需要遠離的存在，怎么可能會送東西來。
大約是上面人的過于自信這才為底下人留了些漏洞。
蔣云輕嗤著笑了一聲，冷硬的臉上，神情晦澀難懂。
這農場里死了那么多人，每個人都死氣沉沉的，沒想到還能有綻放生機的一天。
飯菜的香氣。
一家人團圓。
這樣美好的畫面原以為已經不會在這個農場里出現了。
小士兵眼神懵懂的看著隊長，但他此時腦袋里只有肉，其他的都不感興趣，因而就沒問。
-
蘇家。
一家子吃完飯了，輪流抱著小家伙玩，舉高高，騎大馬...
比起小姑娘，三個大人反倒玩的更開心。
阮建國搶著去洗鍋刷碗，很有眼色的給自個媳婦多留些和家人相處的時間。
“桂蘭，你們這一回...”蘇母頓了頓，還是問出了口：“能待多久？”
蘇桂蘭沉默了一會，似乎沒想到自個母親會那樣快就提到離別的事。
來時是打算留個兩三天幫襯一下，現在才發覺，舍不得太早走了。
蘇母心里明白，鄉下大隊都是要上工賺工分才有糧食吃，因而也不舍得開口挽留。
“先待個幾日。”蘇桂蘭輕聲道：“建國來時買好了回去的火車票，車上的乘務員同志說是能改簽的。”
火車票買到一張也不容易，價格更不便宜，因而才有了能改簽的規定。只不過改簽火車票需要交手續費，畢竟是需要人工辦理的。
蘇桂蘭原本是想多待幾天的，但想著帶來的口糧不多，心里有些糾結。
若是多待幾天，口糧會吃掉許多。
若是少待了，想到剛來時看到家人那副毫無求生欲的狀態，就忍不住擔心。
“媽，我想多待幾天。”
來時是九月中，到的時候已經是九月二十號了，再過八天就是中秋了。
蘇桂蘭握緊了蘇母粗糲的手掌，聲調很是溫軟，有女兒家的嬌氣：“我想和家里人一起過個中秋。”
蘇母恍然，心底默算了一下，還有八天就是中秋了。
他們好久沒過節了，農場里的人都是這樣，鮮少有人在意節日，能活一日是一日，哪有心思過節。
“好。”蘇母顫著聲，連連說‘好’。
不難看得出她很高興。
蘇桂蘭望著跟父親和哥哥們玩的開心的女兒，心里涌上了一絲泛著苦味的幸福。
“嗯。”蘇桂蘭將頭依在蘇母有些咯人的肩頭軟聲打趣道：“這下好了，帶來的糧食又盛到肚子里裝回去了。”
蘇母被逗的直笑，“哪能這么算。”她捏著女兒溫熱的掌心，“還是和小時候一樣，是個小機靈鬼。”
“嗯...”
“媽媽不在乎吃什么，你們人來我們就高興。”
“嗯...”
蘇母揉著蘇桂蘭的手，“囡囡也辛苦了。”
“不苦。”
家人們還活著，她就幸福。
-
與此同時，遠在清河大隊的老兩口嘆著氣吃飯，味同嚼蠟。
想孫女了。
“...”
對面的夏家，小男孩的精神也不太好。
夏國安夫妻倆已經籌備的差不多了，這會正面面相覷，無奈的相視而笑。
也不知小錦寶什么時候才能回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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