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卿,你這身子骨,騎馬受得了嗎?”
趙竑回頭看著馬上的薛極,關切地問道。
薛極已經67歲,風燭殘年,一路車馬勞頓,太不容易。
“陛下,老臣無妨。老臣一定要登一下陽關和玉門關,就是死在關墻上面,老臣也心滿意足了!”
薛極捋著白須,紅光滿面,看起來精神狀態不錯。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能登一下這些漢家城闕,臣也是今生無憾了!”
兵部尚書宣甑也是悠悠一句,神色向往。
原來只能在書簡中見到的雄關名城,就要一睹為快了。
“兩位卿家,你們都要好好活著!用不了多久,你們就可以去西域的蔥嶺,去燕京的長城。天下之大,天南地北,都是我漢家王朝的疆土!天下之大,都是我中華之地。你們都可以好好游歷一番!”
趙竑看著遼闊的戈壁,連綿的雪山,朗聲說了出來。
西域的蔥嶺,燕京的長城!
薛極和宣繒對視一笑,都是搖了搖頭。
皇帝雄心勃勃,希望他們可以熬到王師收復西域和燕云十六州的那一天。
碧綠的草原望不到邊,馬匹、牛羊遍布其間,一隊隊的騎兵正在訓練,不知多少。
趙竑打馬緩行,看的心曠神怡,目不暇接。
山的巍峨,千變萬化,水的浩瀚,綽約多姿。世界有千般樣貌,生命有關種姿態……
趙竑心里,莫名冒出這一句話來。
有了戰馬,就有了騎兵。有了騎兵,就有了機動能力。有了機動能力,大宋的鐵騎就會縱橫四海,天下又誰與爭鋒?
“陛下,你看……”
余玠猶豫著說道,趙竑輕輕點了點頭。
“擂鼓!”
余玠一聲令下,催馬而去,草地上,八面牛皮大鼓“咚咚咚”響了起來,讓眾臣都是心旌搖曳,個個臉色肅然。
皇帝親臨河西,不閱看一下騎兵,豈不是白來了一趟?
地面顫動,無數身形矯健的騎兵自四面八方而來。他們頂盔披甲,箭囊滿滿,槍矛并舉,長刀雪亮,密密麻麻,漫山遍野,布滿了整個馬場。
騎士們縱馬而來,很快到位,如墻而列,剽悍勇猛,很快集中起了一個龐大無比的方陣,馬頭攢動,殺氣騰騰,人人戾氣滿身。
好一批虎狼之士!
騎兵龍精虎猛,無邊無際,隨趙竑觀看的眾臣,許多人都是心驚膽戰,變了臉色。
這就是宋軍冒險搶占河西的戰果,無數的鐵騎,無數的猛士,邊軍之威,精銳如斯,恐怖如斯,已經足可以挑戰兵臨天下的蒙古鐵騎了。
當日心驚肉跳、惴惴不安,今日細細想來,一切的冒險和犧牲,都是值得。
“所有大宋將士,下馬!參見我大宋天子!”
余玠大聲喊道,中氣十足,遠遠傳了出去。
曹世雄等將領一起打馬,紛紛進了騎兵大陣,和眾騎兵站成一排。
“叩見陛下!”
余玠跪在眾軍之前,率先單膝跪地,大聲喊道。
“叩見陛下!”
所有的騎兵一起跪地,異口同聲,抱拳大喊。
“眾將士平身!”
趙竑坐在戰馬上,表情肅穆,大聲喊道。
有這些訓練有素的赳赳猛士,再配上犀利兇猛的火器,大宋銳士,足可以縱橫天下。
“上馬!”
趙竑點了點頭,余玠又大聲喊了起來。
眾軍紛紛上馬,很快準備妥當,肅然無聲,可見軍威。
“好……好一個國之重器!”
薛極臉色泛紅,顫聲說了出來。
大宋有如此精銳的王師,足可以對抗蒙古鐵騎。
“陛下慧眼如炬,高瞻遠矚,當真是我大宋之福,萬民之福啊!”
宣繒看的目眩神迷,手心出汗。
回想起來,當日朝中群臣力阻皇帝派兵挺進河西,現在看來井底之蛙,思之臉紅。
“前軍,出陣!”
余玠大聲怒喊,前軍一千騎縱馬而出,人人左臂盾牌,軍官率先射箭,其后的騎兵人人馬上張弓搭箭,立時就是一波箭雨。前軍騎兵奔出幾十步,已經射出三四次。
“余玠,你這陣中,似乎有不少黨項人和蕃人。”
宣繒驚訝地問了起來。
他看的清楚,不少騎兵都有小辮,似乎不是中原人氏。
“宣相公,河西騎兵八千,軍中有三成都是黨項人和蕃人,還有少數的高昌人。這些將士都是天生的弓箭手,末將當然不會放過!”
余玠向宣繒回道,目光掃向一言不發,正在觀看操練的趙竑。
“余將軍,你就不怕臨陣對敵,他們會嘩變或者臨陣脫逃嗎?”
薛極面色凝重,立刻問了出來。
“薛相,騎兵固然重要,但步兵才是戰爭的根本。黨項人恨韃靼入骨,不到萬不得已,他們會向韃靼投降嗎?況且,軍中的絕大多數軍官,都是出自講武堂,他們要嘩變,除非軍官們都戰死了。”
余玠不以為然說道,他揮揮手,麻仲接著指揮起了操練。
“左軍,出陣!”
麻仲大聲怒喝,左軍一千騎兵狂突而進,他們腳踩弩弓上箭,空中又是一片箭雨。弩弓連續射出幾箭,騎士們掛好弩弓,手中一個個圓滾滾的鐵疙瘩紛紛向兩旁扔了出去,落的滿草場都是。
“啊!震天雷!”
一顆震天雷落到了不遠處,高稼臉色立刻變得煞白,下意識想要躲避,被旁邊的吳峰拉住了馬韁繩。
“高相公,不用擔心。這是練習彈,不能爆炸!”
“吳將軍,軍國利器,怎不讓人心驚肉跳?”
高稼點點頭,心有余悸,自嘲的一句。
這么多震天雷,一旦到了戰場上,狂轟濫炸,對方不知要損失多少,還有沒有勇氣戰斗下去?
不知不覺到了中軍出戰,三千鐵騎縱橫,地面顫動,又猶如驚雷。外圍騎兵護衛,中間無數騎兵下馬,一門門锃亮的火炮被卸下,很快排列整齊,炮口幽幽,竟然有上百門之多。
炮手們很快裝填彈藥完畢,兩門火炮象征性地發射,擊中遠處的木靶,支離破碎,木屑紛飛。
“余將軍,我大宋騎兵竟然配了火炮?”
史嵩之,這位歷史上的權相,看得汗流浹背,不自覺問了出來。
騎兵配有火炮震天雷,如虎添翼,這仗怎么打?怎么打,似乎都立于不敗之地。
“史相公,我河西騎兵八千,配有火炮160門,人人配有五顆震天雷。火炮都是子母小炮,只有不到百斤,可帶子銃6-10個。一旦戰場上遇襲,瞬間可形成炮陣。任他千軍萬馬,管叫他有來無回!”
余玠大聲說道,滿面紅光,志得意滿。
河西邊軍騎兵八千,還不算地方衙役、民壯和廂軍。如果全部加起來,足足過萬。
史嵩之連連點頭,滿臉的笑容。
“好,好!我大宋兵強馬壯,恢復漢唐故地,只怕在數年之間了!”
大宋開疆拓土,武將的機會就更多,他們也會隨之建功立業。畢竟,武功之后,還需文治。
史嵩之的興奮看在眼里,薛極和宣繒面面相覷,都是搖頭。
“陛下,我大宋邊軍雖然驍勇,多為虎狼之士,但黨項蕃人太多。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陛下三思啊!”
薛極面色蒼白,向趙竑進言。
“陛下,薛相所言極是。唐玄宗時胡將頗多,故有安史和仆固懷恩之亂。有仆固懷恩之謀反,而后有吐蕃回紇之寇。陛下慎之。”
宣繒也是眉頭緊皺,附和薛極之論。
軍人勢力太大,大宋似乎已經成了一個軍人的國家,讓人心憂。
“木朽而蟲生,墻壞而蠹入。你們以為,朕會是唐玄宗嗎?只要我大宋自強,人人都會以為宋人而自豪,怎會有反叛之心?”
趙竑哈哈一笑,滿臉的自信。
中華泱泱大國,自有他的胸懷。如果連中華大地上這些在居民都不能搞定,何以平定天下,殖民海外?
“陛下,西夏雖已降服,但人心難測。興靈之地,夏人苦心經營了百年,要想其順服,恐怕還要花些功夫。”
薛極憂心忡忡,繼續在趙竑耳邊嘮叨。
“薛相有所不知,韃靼大軍歷次入侵,西夏百姓水深火熱,人丁折損百萬之多。人心難測的或許是西夏君臣,但絕不是夏人百姓。興靈的夏民,早已經人心思變了。”
史嵩之神采飛揚,立刻接過了話頭。
“自從我大宋官軍進入河西,從興靈之地前來的夏人百姓絡繹不絕。河西有一半的夏人,都是來自于興靈之地的流民。西夏歸順我大宋,不但河西夏民歡欣鼓舞,就是興靈之地,也是無不歡喜。”
史嵩之對著薛極,志得意滿,侃侃而談。
“薛相,大宋收復西夏,于夏民而言,乃是久旱之甘霖,大宋王師猶如救星一般。你就放一百個心吧!”
史嵩之口若懸河,趙竑微微點頭,心中也是寬慰。
得民心者得天下。西夏君臣治下,民不聊生,差點亡國滅種,百姓要是還愛西夏,實在是有悖人心。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忘不掉舊朝的,都是那些既得利益者。王朝灰飛煙滅,他們的榮華富貴煙消云散,這才是他們真正留戀的原因。
“陛下、薛相公、宣相公,西去就是敦煌郡和玉門關陽關三地,由張中夏率一萬將士鎮守。咱們在張掖郡歇息,明日一早即可動身,先到酒泉郡,前面就是敦煌郡和玉門關等地了。”
“張中夏!一萬將士!好!”
趙竑叫了一聲好,大聲說道:
“諸位,咱們一同前往玉門關。朕一定要登上關墻,吹一吹西域的涼風!”
眾將紛紛叫好,薛極臉色舒緩了幾分,他抬起頭來,目光掃向西方,眼神復雜。
“敦煌、玉門關、陽關……陛下,老臣的心,已經飛到玉門關那里去了!”
“陛下,登一下玉門關,看一看西域,老臣死而無憾啊!”
宣甑跟著說道,神情迫不及待。
趙竑輕輕點了點頭,看向白云悠悠的西方天際。
春風不度玉門關、西出陽關無故人,他也好似游子歸鄉,急不可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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