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軟快步走到雁園時,就瞧見陸港歸坐在長風樹下。
他正仰著頭看著長風。
陰雨停了之后,烏云也逐漸散開,有一抹很輕微的陽光從天際照了下來。
樹葉微動間,陸港歸瞧見了幾支很小的花骨朵。
按理說柚子樹不應該在這個季節開花的,可能是年前的那一場暖流,讓這些植物感知到了春的氣息,才有了這種狀況。
扶軟走近的時候,陸港歸并沒發覺,只盯著那束忽明忽暗的花枝,露出了一抹很溫柔的笑容。
那笑容扶軟在他臉上見過。
他擦拭秦雁回遺像時,就是這種神情。
“爺爺。”扶軟低聲開口,喉頭有些滾熱,連帶著聲音都有些哽咽。
陸港歸這才回神,努力的看向來人,“是軟軟啊。”
他伸了伸手。
扶軟立即蹲下,拉住了他微微抬起的手,小臉上都是歉疚。
“你受委屈了。”陸港歸握著扶軟的手,有些歉意的開口。
“沒有的,爺爺,該說對不起的人是我。”扶軟沒忍住哽咽,聲音在微微的顫抖。
“爺爺沒怪你,相反,爺爺很感謝你讓我知道真相。”陸港歸知道她在愧疚什么,緩緩解釋,“我一直覺得自己算是個成功的人,沒想到到頭來,才發現自己原來是個失敗的人。”
“沒有,爺爺已經很成功了,那么大的陸氏集團呢,是多少人努力一輩子也達不到的高度。”
陸港歸樂道,“你就挑我喜歡的說是吧。”
“沒有,我只是在陳述事實。”
陸港歸嘆了口氣,“其實到頭來才發現,要這些有什么用啊?你奶奶以前就總說,錢財這種東西,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有什么意義。”
說起秦雁回時,陸港歸整個人都柔和了不少。
“奶奶肯定是個很溫柔的人。”
“嗯,她可是名門閨秀,多少人追求她啊。”
“那爺爺是怎么追到奶奶的?”扶軟雙手托腮,就那么蹲在他面前聽他講從前的事。
“因為她很喜歡吃柚子,她小時候在外公外婆家待過,那邊盛產柚子,后來回到云州,發現這邊的柚子口感始終沒有小時候吃的那種味道,我啊,就特地跑到她外公外婆的家鄉,找了柚子樹苗來云州培育,可我哪里會種果樹啊,買回來的果樹苗全軍覆沒了,你奶奶知道這件事后,嘲笑我很長一段時間。”
“可能是我的行為引起了她的興趣吧,后來就水到渠成的結了婚,這顆長風啊,就是我們結婚那日她親手種下的。”
聽他說著這些,扶軟挺羨慕的。
老一輩的愛情很簡單,也很純粹。
陸港歸是個長情的人,不然也不會一輩子只有秦雁回這么一個夫人。
也不知聊到了哪里,陸港歸感嘆道,“以前我總覺得老大像我,做事雷厲風行,有手段有手腕也有眼光,我曾經以他為驕傲的,可后來我才發現,其實最像我的,是老四。”
“他吊兒郎當的,以前名聲多壞呀,一點也不像爺爺。”
“他那是藏拙,實際長情著呢。”說起陸硯臣,陸港歸難免覺得遺憾,“是我對他的關心太少了。”
“你奶奶以前總說,以產遺子孫不如以德遺子孫,以獨有之產遺子孫,不如以公有之產遺子孫,現在看來,她說的,才是對的。”
陸港歸嘆了口氣,再次仰頭看向樹梢間的花枝,渾濁的眼里有了一絲希望。
“太太,我很想你呢。”
扶軟剛要開口,卻發現陸港歸放在膝蓋上的手往下一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