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慎輕吸一口氣，看向面前的房間，伸手推門走了進去。
走進房間，一縷淡淡的檀香味充斥著身周，房間中央是一張四方桌，桌上擺著一壺酒水和糕點，四方桌后面，是一張大床，床邊搭著粉黃色的帳幔，上面是一襲一襲的流蘇。
宋大家站在鏤空窗戶前，背對著走進房間的顧慎。
聽到身后的動靜，宋大家轉身看向顧慎，臉上帶著淺淺的微笑，“顧先生。”
顧慎點了點頭，道：“宋大家。”
顧慎自認為表現得比較坦然淡定，但在宋大家看來卻是有些拘謹，她笑了笑，伸手指向四方桌，道：“顧先生請坐，嘗嘗我親手做的糕點。”
顧慎挑了挑眉，看向桌上那擺放著的樣式精美的糕點，沒想到這居然是宋大家親手做的。
顧慎笑了笑，道：“很好看，不過我不太喜歡吃糕點。”
宋大家來到桌前坐下，顧慎也走上前坐下。
宋大家笑道：“我親手做的糕點，可是很難嘗到的，不過顧先生既然不喜歡，那就喝點酒吧。”
說著，宋大家拿起酒杯，就要給顧慎倒酒。
顧慎擺手阻攔，道：“宋大家，我這個人不勝酒力，不喝酒了。”
這個宋大家在這么多人中選中了自己做她的入幕之賓，顧慎總感覺有些古怪，雖然對自己的實力有信心，但為了避免陰溝里翻船，這糕點和酒水還是不吃的好。
要說到了二品境界，尋常毒藥也奈何不得他，但還是有厲害毒藥能夠要他性命的，比如皇城司的秘藥化功散，服藥之后，三日之內，任你內氣再雄厚，也難動分毫，詔獄很多犯人都是每隔三天服用一次化功散。
化功散加上被鎖了琵琶骨，即使如雷震那般的二品武道強人，也只會如砧板上的魚肉，等待皇城司的宰割。
宋大家臉上神色微微一窒，她沒想到顧慎真的是名如其人，居然這般謹慎。
宋大家深吸一口氣，端起剛剛倒得酒杯，自己一飲而盡。
喝完之后，宋大家將酒杯倒過來，給顧慎示意一滴不剩。
顧慎淡淡一笑。
“顧先生，如果沒有猜錯的話，那首《臨江仙》應該就是你寫的吧？以前我還不太清楚顧先生為什么會假托他人，今日我倒是有些明白了。”宋大家笑著說道。
顧慎真的是謹慎到了極點，一點風險都不冒。
顧慎搖了搖頭，道：“確實不是我寫的，是晏幾道先生所寫。”
宋大家聞言捂嘴輕笑，道：“顧先生，我周游東荒，大胤王朝包括周邊各國，可從沒聽說過有叫晏幾道的詞人。”
顧慎雙眉微挑，看向宋大家，他抓到了宋大家話中的一個字眼，“東荒？敢問宋大家，這東荒是何地？大胤王朝劃分九州，好像沒有哪一州有東荒這個地方吧？”
宋大家笑道：“唔，你可以理解為大胤王朝是東荒的一部分，包括周邊很大的區域，都屬于東荒。”
顧慎還要再問，但宋大家對此卻沒有多少興趣，轉移了話題，道：“顧先生，我為您再彈奏一首如何？”
“好啊。”顧慎按下心中的疑惑，笑著點頭。
宋大家轉身去抱來了琵琶，開始彈奏起來。
桌上香薰正在燃燒，令人聞到后頗有些心神沉醉，加上宋大家彈奏的琵琶曲，靡靡之音，不能自拔。
不過顧慎心里想法卻是在迅速轉動，他突然發現，這位宋大家好像并不像她表面上看到的那么簡單。
東荒這個詞，他不知道是不是宋大家自己編造，還是真的有這個東荒，如果真的有東荒，為什么他從來沒聽說過，顧慎敢打賭，他那一眾見多識廣的皇城司同僚們，肯定不知道東荒。
如果是真的，這個宋大家身份應該不簡單。
宋大家一曲琵琶彈完，顧慎跟著搖頭晃腦，表現出一副沉醉的模樣。
宋大家輕撫琵琶琴弦，聲音輕柔甜美，看著顧慎問道：“顧先生，你可有什么愿望？”
顧慎砸了咂嘴，一副回味無窮的模樣，聽到宋大家的詢問，搖了搖頭道：“我對我現在的生活很滿意，沒有什么愿望。”
燭光下，宋大家眼波流轉、美艷絕倫，伸出香舌輕輕舔了舔紅唇，仙女化身妖媚魔女，嬌聲道：“當真一點想法都沒有嗎？”
顧慎像根木頭，搖頭道：“沒有。”
“先生，總有想要得到的人或者東西吧？我都能滿足你。”宋大家柔聲問道。
顧慎正襟危坐，看著宋大家，道：“有什么條件？”
宋大家搖頭笑道：“沒有條件。”
“沒有條件？”顧慎心中頓時警醒起來。
接受過前世信息大爆炸的社會，顧慎見過的詐騙案可是太多了，知道所謂免費的東西才是最貴的。
顧慎道：“宋大家，我真的沒有什么愿望，如果有的話，那就是讓我長生不死，還能天下無敵。”
宋大家：“.......”
顧慎站起身道：“如果宋大家實現不了我的愿望，那我就告辭了，今日有些乏了。”
說完，顧慎不等宋大家答話，便轉身離開。
“顧先生，你就不能換個愿望？比如絕色美人？”宋大家不復平日里的出塵氣質，開口挽留顧慎。
只是顧慎聽到宋大家的話，腳下的步子更快了。
瀟湘館大廳中，許多人還沒有離開，突然看到顧慎出來，一溜煙的跑了出去，頓時引起一陣喧嘩。
“呀？這么快就出來了？這么快就結束了？這小子不會是個銀桿蠟槍頭吧？”
“我還以為要在里面過夜呢，沒想到這么快就出來了。”
“發現這人是個草包，宋大家把他趕出來了吧，哈哈哈。”
瀟湘館，四樓。
這是另一間房，宋大家站在窗前，看著顧慎遠去的身影，臉色有些不太好看。
“阿婆，真的要選他嗎？”宋大家郁悶道。
而房間中明明空無一人，此時卻有一道蒼老聲音響起，“此人頗具才情，是此行最佳人選之一。”
宋大家苦笑道：“可他像個木頭，分明是個怪人，明明本領高強，才華橫溢，但偏偏不求上進，窩在大牢里做個小獄卒。”
蒼老聲音道：“紅塵煉心，越是怪誕奇人，越是有價值的養分！”
宋大家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了，阿婆。”
說完之后，宋大家心里還是免不了郁悶，她走過不知多少地方、國度，但不管是在哪里，她的姿色都是頂尖，很少有男人能夠無視她的美貌。
憑借著自己的這一優勢，宋大家這么多年來，可以說是無往而不利。
但是這一次，她能感受到，顧慎在看自己的時候，那種目光不是看美女、仙子，而是看魔鬼。
想到這里，宋大家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頰，第一次沒有那么強的信心了。
搖了搖頭，宋大家目光漸漸堅定，“阿婆，我聽聞南嶺曾出現過一門魔功，男人自我閹割后可以修煉那門魔功，進度極快，阿婆，你說會不會那門魔功或者魔功殘篇傳入了東荒，流落到這片區域，被顧慎僥幸得到，他自宮之后，開始修煉魔功，借此才進境飛快？”
房間中陷入沉默。
良久，那道略帶滄桑的聲音才響起，“你說的，也不無可能。”
......
......
秋明坊，顧慎小院子中。
顧慎沒有像往常一樣在院子里的躺椅上休息，而是直接回了臥室。
今天晚上發生的事情，總讓顧慎覺得透露著絲絲古怪，只有回到這密閉的屋子里，才有更多的安全感。
阿嚏。
阿嚏。
阿嚏。
顧慎連打了三個噴嚏，抬手揉了揉有些發酸的鼻頭，顧慎抱怨道：“這是誰在罵我嗎？”
盤腿坐在床上，顧慎整理了一下晚上發生的事情，進行了一番總結。
“這個宋大家，來歷有些神秘啊。”
“來到這個世界一年了，除了大胤王朝外，我也只是聽說過大元王朝、大乾王朝，從來沒聽說過東荒之類的說法。”
“這個世界，或許比我想象中要大。”
“如果這幾個王朝加起來，先天宗師的數量應該會更多，大胤王朝有一位先天宗師，大元王朝的國師賽罕也是先天宗師，大乾王朝不清楚，但能夠和大元王朝、大胤王朝并列，應該也是有的。”
顧慎一邊思索一邊推理。
“也可能會有先天宗師之上的大人物出現，比如仙人。”
“以前我對仙人是否存在持半信半疑的態度，但如果通玄老道所言不虛，那這世上應當是真有仙人的。”
“連兇悍的武者都可以出現，出現仙人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最后，顧慎甩了甩頭，把腦子里這些混亂的想法都一一丟掉。
“現在想太多也是無用，關鍵還是要努力提升我自己的實力。”
“不管外面什么情況，只要我足夠強大，就能應對一切。”
“據我這一年來了解到的消息，武道先天宗師就是站在這幾大王朝最頂端的戰力。”
“修成先天宗師，在這幾個王朝里，也算是暫時擺脫被動的境地了。”
顧慎也不知道這世界上會不會有仙人，如果有仙人為什么從不曾露面，顧慎猜測或許是仙凡有別，仙人不準踏入凡俗？
當然，這一切都是猜測，也或許根本沒有仙人。
“變強！”
顧慎沉聲說道。
......
......
半月后。
每天吸收三四次黑色物質，雖然質量不算高，但累積起來，也是非常可觀的。
顧慎能感受到體內內氣的日益精進。
這半月的修行，足以比得上尋常人數年之功。
這天，放衙之后。
四人組又一起出發，前往瀟湘館。
顧慎本意是想換一家青樓，畢竟京城的九大青樓、三十三家勾欄都很有名氣，不一定非要在瀟湘館。
但許諾、李嘎、張順利三人都是瀟湘館常客，不想換店，無奈之下，顧慎也只好跟著同去。
不過顧慎發現，自己再次去瀟湘館之后，宋大家并沒有刻意找自己的麻煩。
想想也是，宋大家這種女子，見識過不知多少男人，估計在她眼里，自己只是那些男人中的一個吧。
這么一想，顧慎也就沒有那么顧忌了。
在瀟湘館喝酒的時候，顧慎聽到旁邊桌子上有人在討論鄉試的事情，因為呂淵明也參加了今年的鄉試，所以顧慎對此比較關注，側耳傾聽。
旁邊桌子上坐著的是一個姓王的書生，也是瀟湘館的常客，秋闈剛剛結束后，顧慎曾聽這個王姓書生說今年考的很好，對上榜的把握極大。
只是現在卻一副沮喪垂淚的模樣，細聽之下，才知道這家伙落榜了。
有同伴安慰他，但眼神中卻有著絲絲竊喜和輕松。
顧慎微微搖頭，沒有再聽。
對于別人的這些事，顧慎不關心，他關心的是呂淵明考的如何。
這個王書生出成績之前那般信心滿滿，現在出了成績卻發現落榜了，而呂淵明之前就不是很有信心的模樣，估計大概率也是落榜了。
雖然沒有對呂淵明抱以太多希望，但顧慎也不免可惜。
獨自從瀟湘館出來，顧慎向家里走去。
來到院門口，就看到一道身影坐在自家院門口的臺階上。
“老呂，過來了。”顧慎笑著走過來，打開院門。
呂淵明翻了一個白眼，跟著顧慎走進了，“你就不能早點回來？就知道出去鬼混，難以想象，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這種大道至理居然出自你這等每日混跡青樓的人之口，真是有辱斯文啊。”
顧慎呵呵笑了笑，不甚在意。
呂淵明拿了一包豬頭肉，擺在案臺上，和顧慎對坐飲酒。
喝了一碗酒，顧慎道：“老呂，我聽說，今年秋闈的結果出來了？”
顧慎說完，呂淵明便是仰頭看向明月，接著又低頭喟嘆，惆悵之色，溢于言表。
顧慎端起酒碗，道：“不用灰心，還是那句話，你幾個月的學習，怎么能比得上別人十年寒窗？再準備一年吧，準備充分，來年再考！”
“來年再考？”呂淵明搖頭道：“來年確實要考，但我不打算考鄉試了。”
顧慎一愣，道：“為什么？”
“得準備明年的會試了。”呂淵明嘆息道。
顧慎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頓了頓，驚道：“你中舉了？”
呂淵明臉上偽裝的表情終于繃不住了，呵呵笑著舉起右手食指，道：“在下不才，忝為本屆京畿鄉試第一。”
顧慎：“......”
顧慎默默對呂淵明豎起了中指。
呂淵明第一次見到這種手勢，也有樣學樣，對顧慎豎了一個中指，道：“對，第一。”
“臥槽。”顧慎險些一口鹽汽水噴出來。
呂淵明飲了一碗酒，問道：“窩草？此乃何意？一種草嗎？”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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