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一章
道歉喬然徑直走到過道盡頭，輕輕推開包廂大門。
昏暗的燈光，幽靜的環境，她仿佛推開的是一段過去的時光。
顧明琛已經坐在里面等候。
她下意識地看了下手表，六點五十分，還好，她并沒有遲到。是顧明琛提前到了。
餐桌放在一組小吊燈之下，暈黃色的光芒照在瓷白色的餐具之上，令氛圍顯得格外柔和。
顧明琛緩緩抬頭，見喬然走過來，主動開口，“你來了。”
“伯父，您好。”
喬然禮貌地鞠躬，隨后在顧明琛對面的位置坐下。
今天再次見到顧明琛，有些超出她的想象，顧明琛明顯老去許多，短短兩年多而已，仿佛在他面上已經流走數十年時光。
曾經風華正茂，凌厲不可一世，雙眸如鷹般攝人，滿臉寫著鄙視、輕蔑。而今只剩下布滿皺紋的額頭，垮塌瘦削的臉頰，晦暗的神色。從顧明琛身上，找不到一絲一毫過去的傲慢。有的只是無盡的滄桑。
喬然不免心內驚詫，顧明琛身上到底發生了什么？讓他看起來老去這么多。
“坐吧。”
顧明琛緩緩開口，聲音帶著一絲沙啞，“是我提出來想見你，輕彥最開始始終不同意，后來拗不過我，只好答應。”
“對不起，伯父。之前是我一直不想來，耽誤您的寶貴時間。”
喬然客客氣氣地說道。
“你肯來，我已經很高興。我知道，兩年多前，我對你造成了傷害。在此，我鄭重地向你表示歉意。”
顧明琛擺擺手，緊接著，連連咳嗽幾聲。
“沒關系，我已經忘記了。伯父，您看起來身體欠佳，要不要緊？”
喬然沒想到，顧明琛會以這樣的話題開場，她不免覺得有些尷尬。
回想兩年多前，顧明琛開門見山，第一句話便是讓她遠離顧輕彥的身邊。
“如你所見，我生病了。”
顧明琛又咳了一聲，拿出餐巾紙輕輕擦拭唇角，“我得了小細胞肺癌。”
“什么！”
喬然低呼一聲，“怎么會這樣？”
顧明琛伸出一指，搖了搖，做出禁止的意思，“不要說。輕彥還不知道，他以為我只是肺部纖維化。剛確診沒多久，我誰都沒有告訴。”
喬然深深蹙眉，小細胞肺癌她聽說過。趙謹容得的也是肺癌，所以她在照顧趙謹容的期間對肺癌有所了解。小細胞肺癌是肺癌之中的癌王，生存率最低，即便手術也極易復發，幾乎沒救，患者基本活不過兩年。
沒想到，叱咤風云，不可一世的金融行業大鱷顧明琛竟然會得如此刁鉆惡毒的疾病。真是造化弄人。
“留給我的時間不多了。”
顧明琛慢慢道來，“相信你已經知道，前段時間，顧家發生了重大的變故。兩年多前，是我的長子重遠陷害你們，讓你遺憾沒能參加世界射擊錦標賽的決賽，讓輕彥摔斷了雙腿。而我卻一直被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知道輕彥淪為殘疾，只以為他和你私奔了，杳無音訊。重遠將我瞞騙的很好。”
“是的，伯父，我已經知道了。過去的事情都過去了，希望伯父也不要再記掛于心。”
喬然寬慰著。她是真的已經放下了。顧明琛時日無多，她不可能跟他計較。
“哎，我的兒子輕彥，是個癡情種。我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最清楚。他從小很聽話，從沒有做過讓我不滿意的事情。一直到他說要娶一名孤女，我大發雷霆，堅決反對。曾經我以為，強勢的逼迫肯定能夠令他屈服和順從，沒想到換來的卻是這樣的結局，他一離家就是兩年多。你們的事我也大體知曉一些，這兩年多來，多虧你悉心照顧，輕彥才能有重新站起來的機會。”
顧明琛嘆息一聲，由衷感激道。
“其實這沒什么，即便當時知道事情的真相，我也會義無反顧的照顧他。”
喬然淡然一笑。的確，哪怕是出于朋友關系，她也會照顧輕彥。
“我也不拐彎抹角，冒昧的問一句，你和左辰夜之間，真的只是因為趙謹容而假結婚的關系？”
顧明琛直截了當問道。
喬然明眸微閃，想了想，“是的。下個月18日，我和他便正式離婚。相信你們也應該收到了請柬，他19日便要和夏家千金訂婚。”
她覺得，自己是沒法解釋清楚和左辰夜之間的復雜關系。還不如直接說沒有關系。
“是的，我已經收到了請柬。”
顧明琛頷首。
“你對左辰夜，一點感情都沒有？”
他追問。
這次喬然連想都沒想，直接回道，“沒有。”
她的回答快到反而像是要掩飾什么。
“輕彥非你不娶，我就想問，你，非他不嫁嗎？”
顧明琛突然深深望入喬然明亮的眼底，似想要將她看穿一般。
喬然一怔，沒想到他會這么問。
她猶豫了，她并沒有想過要嫁給顧輕彥，從前是，現在更是。
她的片刻遲疑，久經商場的顧明琛自然立即看出來。
“呵呵，我就知道，郎有情妾無意啊！”
顧明琛長嘆一聲，其實他已經看出來，喬然對左辰夜，必定有不尋常的感情。才會那么快否認兩人的關系。哎，喬然和輕彥終究是錯過了。如果從前他不極力阻止，便不會有后來左辰夜的介入。
“喬然，當初是我看走眼，你雖然出身不高，但是人品端正，能力超群。你在rs集團的設計成就和貢獻，我也略有耳聞。昔日你在賽場之上，沉穩大氣，我更是清楚。我很后悔，當年不該因為門第之見，觀念陳舊，阻礙你們。如今我也知道，一切都晚了。”
顧明琛說罷，又重重嘆息一聲，“我老了，如今我也左右不了輕彥。只希望你能勸勸他，接管好顧氏銀行。別成天想著和我對著干，另起爐灶。”
喬然完全沒想到，今日前來，竟能得到顧明琛的道歉。
她原以為，少不了又是一頓羞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