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劉心玉如此心急，樊琳瑯不由得感到一陣詫異。此刻，她覺得這位心玉姐姐真是有些熱心過頭了。
在她的印象里，劉心玉和古青陽之間的關系應該還不是特別深。可看劉心玉的樣子，這明顯是不對。
但很快，樊琳瑯就搖搖頭，自己給了自己一個爆栗。又在她自己的心中默默地感慨道：
“樊琳瑯啊樊琳瑯，你到底在想什么事情啊。現如今至關重要的當然是青陽大哥是否安全了。”
“再說了，就算……就算這位心玉姐姐真是與他有些關系，以他的為人，那也不怎么奇怪吧？”
……
樊琳瑯想著，念著。
久而久之，竟也是真的失了神。
直到劉心玉徹底消失在她的視野之中，又過了一段時間，樊琳瑯這才想起古青陽的身體出了問題。
于是，她急忙向古青陽的房間趕去。然而，等她趕到的時候，劉心玉已經有條不紊地取出了銀針。
“嘶——”
“怎么了，心玉姐姐？”
聽到劉心玉發出一聲痛呼，樊琳瑯趕緊跑了過去。她仔細一瞧，發現劉心玉的手上多出很多道血痕。
那些血痕，乍一看似乎就只是輕傷。可若是再仔細地看一看，那就可以發現，那些傷勢可絕對不輕。
尤其是劉心玉持針的那只手，原本那還是一只極美的纖纖玉手呢。現在，它已是皮開肉綻，露出骨骼。
“這——”
見狀，縱是早就做好了一些心理準備，樊琳瑯也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露出驚訝的眼神。
融合了前世的記憶之后，如今的樊琳瑯也算是見多識廣的人。但她還從沒見過如此奇怪的醫術。
于是，她忍不住開口問道：
“心玉姐姐，這是——”
“叮——”
“嘶——”
……
在樊琳瑯問出她自己心中疑問的瞬間，劉心玉又抬起了手，然后拼盡全力將手中的銀針刺下去。
不出意料，這一次，劉心玉的全力一試還是迎來了失敗。她的銀針甚至就連破防都沒有做到。
在銀針刺下去的瞬間，古青陽的身體就像是這世間最為堅韌的神兵利器一樣，是真的堅不可摧。
而且，劉心玉此次嘗試的結果也和第一次嘗試一模一樣。
她失敗了，也是再一次弄傷了她細節的手。
鮮紅的血液汩汩淌落，她的纖纖玉手儼然是不再像之前那樣完美，而是變得血肉模糊，變得慘不忍睹。
就在樊琳瑯取出她隨身帶著的療傷藥粉，剛準備給劉心玉先治療一下傷勢時，劉心玉卻是沉聲道：
“怎么會呢，怎么會呢——”
“上一次我給他治療的時候，他明明還在渴望沉睡，他明明還愿意接受針術帶來的沉眠。”
“可這一次，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因為他自身的意愿如此，還是因為他身體的本能反應。”
“我感受到了，他在抗拒。”
“他不想沉眠了，難道手，他劉寧愿像之前那樣，在心境之中永恒地沉淪下去嗎？那樣有什么好的。”
“叮——”
……
話說到最后，劉心玉又毅然決然地舉起了她手中的銀針。然后，她就開始了她的第三次嘗試。
這一次，她成功了。
她的銀針終于刺破了古青陽的皮膚，然后穿過他的血肉，最終精準無誤地留在他的身體內部。
然而，成功的代價，就是劉心玉的一雙纖纖玉手還有雙手的小臂，都變得血肉模糊，滲人至極。
“不要管我，快，以最為平和的方式將你的靈力送到他的體內，那些銀針需要靈力來維持。”
“一但失去了靈力的支持，那些銀針便會被他的力量徹底絞碎，繼而化作粉末塵埃。”
“我的針術才剛剛開始施展。”
“他的情況到底是有所好轉，還是有所惡化，我還沒能判斷出來。但現在的我已經沒有時間了。”
“好。”
聽到劉心玉的話，樊琳瑯立刻就把她手中的玉瓶捏碎。剎那間，無數粉末從瓶中彌漫而出。
本來，這些藥粉就該散落在地。
可在樊琳瑯的掌控之下，這些藥粉還是及時地飄飛到劉心玉的小臂以及手掌之上。
而在幫助劉心玉治療那些傷勢的同時，樊琳瑯也及時地為那些銀針灌注她的靈力。
果然，一切正如劉心玉所說。
如果，她剛剛真的沒有及時出手的話。那么，那些銀針很快便會被古青陽自身的力量徹底絞碎。
但，樊琳瑯甚至都沒來得及跟劉心玉再說什么，她便感到她自己的心神突然就變得一陣恍惚。
緊接著，她便倒在地上。
而那些已經刺入古青陽軀體的銀針，它們居然也開始自主地吸取樊琳瑯的靈力。
剎那，只是剎那，古青陽的情況是穩定下來了。可樊琳瑯，似乎是受到了古青陽的波及。
“不行。”
同一時刻，劉心玉亦是發出一聲驚呼，而后就取出她隨身攜帶的另外一套銀針，刺入樊琳瑯的身體。
……
在感到一陣恍惚后，等樊琳瑯再度清醒過來的時候，她就發現她周圍的一切都已經變了。
樊琳瑯清楚地記得，她應該是身在小鴻城，在古青陽的房間里。但在此刻，她正身處于另外的世界。
這個世界一片荒涼，荒涼到只剩下黯然無光的天穹，還有一片死寂的大地。
樊琳瑯立身在這個世界里，放眼望去，發現無論天上還是地下，都沒有生靈的影子。
不管她怎么看，始終都是半點其他生靈的影子都看不到。
不過隨著她看得久了，她倒是也在這片天地中看到很多骸骨。
那些骸骨，有的通體潔白，劉宛若是最新形成的一樣。有的則是枯黑至極，就像是歷經了無盡歲月。
“難道，這個世界真的就沒有其他的東西存在了嗎？”
“為什么……為什么會這樣，這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世界啊？”
帶著這樣的疑問，樊琳瑯在震驚之余準備繼續看下去。可就在她看向遠方的時候，一陣涼意襲來。
“呼——”
聽到風聲漸起，樊琳瑯這才放下心來。原來是起風了，她還以為她這是要遭遇什么襲擊呢。
但很快，她的臉色就驟然一變。
因為她看到了一陣霧靄，那是一陣灰蒙蒙的霧靄。隨著它的出現，這整片天地都為之更加黯淡了。
眼看如此異象突然顯化，樊琳瑯的戒備之心瞬間就變得強烈很多。可那陣霧，并沒有要傷害她的意思。
它只是緩緩地彌漫著，看上去不是很快，也不是很慢。它只是以它的方式，將一整片天地吞沒。
樊琳瑯本來還在戒備，還想要小心一些，她也害怕她隕落在眼前這個詭異而荒蕪的世界里。
可很快，她就沒有這個心思了。
因為，她在茫茫大霧之中看到了一道人影。第一眼，她還不能確定那個人到底是誰。
于是她就忍不住看了第二眼，然后就是第三眼……直到最后，等那個人影徹底消失，她才喃喃自語道：
“那，那個人是——”
“青陽大哥！”
“那是青陽大哥嗎？”
……
樊琳瑯的言語之中充滿了懷疑的意味。顯然，她還不能確定那個人究竟是誰。
可很快，她就在茫茫大霧之中看到了一個熟悉的人影。而且，這個人看上去要比剛剛那人影更清晰。
“心玉姐姐——”
樊琳瑯笑著揮手，一邊揮手一邊又在不斷地大喊。與此同時，那熟悉的人影也看向她。
“琳瑯妹妹！”
在樊琳瑯確定，她看到的第二道人影就是劉心玉的時候。劉心玉也認出了樊琳瑯。
“你怎么會在這里？”
“你怎么會在這里？”
同一個瞬間，這一大一小兩個女人問出了同樣的問題。
面對這個問題，她們兩個也都是在第一時間陷入沉思。
可很快，劉心玉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樣，輕聲解釋道：
“我剛剛施展的針術，名為夢了無痕。這是一種殘缺的夢道針法，本來只是一種簡單的安眠術。”
“你和他才剛剛重逢，你可能不知道，如今的他修行出了問題，他時刻都會因為心境的問題做噩夢。”
“如果他不想這樣，他就必須得時刻都保持清醒。”
“清醒的好處是永遠都不會被噩夢困擾，可以保持自我。”
“但一直清醒也是有缺點的，第一，清醒的時間長了，他的精神可能會變得不正常。”
“甚至，因為精神的問題讓心境徹底崩潰也不是沒有可能得。第二就是他得被迫放棄修行。”
“如今的他，若是還想要修行那他就必須沉淪。就必須要以沉眠的方式直面他自己的內心。”
“這里應該是他的內心世界。”
“若是我們實力足夠，我們就不會來到這里了。我們也來到這里，就說明我的治療還是失敗了。”
“他的實力太強了，強到我根本就沒有辦法以我的醫術救他。強到我根本就沒有辦法影響他的心。”
……
劉心玉一直都在訴說。
但她越是訴說，樊琳瑯便越是能夠從她的聲音中聽出一陣悲意。
樊琳瑯能感受得到，那種悲哀就是純粹的悲哀。
那是一個人身為醫者，卻無法拯救病人的悲哀。
“呼——”
樊琳瑯很想安慰一下劉心玉，可她才只是嘆了一口氣，還沒來得及說一些安慰的話。異變便再度顯化。
就在眨眼之間，之前看上去還普普通通的灰蒙霧靄，便再度向著她們席卷而來。
“不好——”
劉心玉發出一聲驚呼，她還沒來得及做些什么，便被這陣霧靄徹底地吞噬掉了。
樊琳瑯見狀自是心急不已，可無論她如何努力找尋，她都無法再尋覓到劉心玉的氣息了。
而就在樊琳瑯準備再嘗試一下的那個瞬間，一陣悲傷至極的痛苦之意突然出現在她的心里。
起初，樊琳瑯只是會為此而感到莫名奇妙。
如今的她，雖然能理解這樣的悲傷，卻不會沉浸其中。
因為她的人生已經圓滿，困擾了她一生的問題都已經被解決。
自從古青陽幫過她之后，她就成功地逆天改命了。自那之后，她不單單是可以和她哥哥永遠相伴。
她，更是繼承了前世的因果，改變了命運。再度成為了一個天才，成了一個注定要成為強者的人。
不管怎么看，或者說，不管是讓誰來看……她活到這個地步，都絕對算得上是真正的圓滿了。
正是因為如今的她已經不會再有什么煩惱，所以她雖是能夠理解痛苦的，但她卻不會再有痛苦。
可在此刻，她感到了不對。
感受著那種莫名的悲苦之意，她突然覺得……眼前的世界好像也沒有之前看到的那么模糊。
于是她再度看去，這一次，她看到的是兩個孩子。
那兩個孩子一大一小，大的是哥哥，小的是妹妹。
那對兄妹……他們之中那個當哥哥的，他自己明明都還是個孩子，可到頭來，他卻該挑起所有的但子。
就這樣，在這兩個孩子出現了以后，樊琳瑯眼中的世界開始接連不斷地變幻。
……
直到很久很久之后，等樊琳瑯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才發現原來她看到的就是古青陽的部分記憶。
那些記憶，有古青陽兒時的悲苦記憶，也有古青陽為了妹妹四處求藥的記憶。
還有，就是古青陽的妹妹隕落之后，古青陽孤身一人四處闖蕩，受盡紅塵困苦的記憶。
最后，才是那最后一戰的記憶。
然而，還沒等到樊琳瑯看到古青陽孤身一人闖蕩的記憶，樊琳瑯就已經是淚流滿面了。
直到最后，當所有的記憶光幕都盡數消失。直到那片恐怖的荒涼再度將所有的光景取代。
樊琳瑯，已經泣不成聲。
她凝望著她眼前的這個世界，這一刻，她終于能夠理解，為何古青陽會是那樣的偏激、堅強。
生來便背負著責任，生來便不能承受失去的痛苦……對于一個這樣的人而言，他真的能倒下嗎？
年幼時，如果他倒下了，他的妹妹該怎么辦？
到后來，如果他倒下了，他的那個夢又將如何？
最后的最后，如果他倒下了，他拼命活過的一生還有什么意義？
“哥哥——”
“今年，我也十八歲了。”
突然，古青螢的笑顏在古青陽的內心世界之中浮現。這一幕，看得樊琳瑯先是一愣，繼而便大哭不已。
盡管她在命骨覺醒之時，就已經看過了古青陽的內心，也看過了古青陽的部分記憶。
但在那個時候，在古青陽的刻意控制之下，她只是窺探到了古青陽內心世界的冰山一角。
而如今，古青陽的整個內心世界就在她的眼前！
只要她想，她就可以看到他內心世界的所有光景。
所以，她開始真正理解古青陽的一切了。從他的性格，到他的行事風格，再到他的修行道。
一切！
她全部都能理解。
她發現，她和她的哥哥，還有古青螢和古青陽。他們之間，相比之下就是如此地相像。
她終于能夠明白，在當初，為什么古青陽寧可不要那金枝玉葉，也一定要救她。
“天……嗎？”
眼看著這內心世界不斷變幻，然后又不再變化。樊琳瑯的目光終于定格在那片天穹之上。
她很清楚，天，才是讓古青陽變成這樣的罪魁禍首。如果不是因為這所謂的天，古青陽根本不會如此。
可是古青陽在對抗的天，又是一種什么樣的存在？
站在最客觀的角度去看，它似乎就是個主宰一切的無上存在。
這樣的解釋，的確也是說得過去的。但在這一刻，樊琳瑯覺得，那所謂的天其實更像是一種命運。
面對這種命運，古青陽也一直都是不甘心的。
不甘心！
因為不甘心，所以才要反抗。
古青陽想要的是真正的自由，是不被任何人左右命運的自由。所以這就需要那種強大到極致的力量了。
“命？誰能說得清呢？”
想了很久，念了很久。
最終，樊琳瑯淡然一笑。既然她已經看清了古青陽的那顆心，那她自然也是做出了她的決定。
前世，她也是一顆棋子。
今生，她不會是棋子了。
不是就是與天為敵嗎？不就是要去爭取那極度魔幻的理想嗎？她可是樊琳瑯。
前世的她可以那樣強，今生今世的她憑什么不行？想到這里，她的新中就只剩下一片坦然。
然而，就在她的心變得坦然地一瞬間，她眼前的世界居然也是瞬間就變得生機勃勃。
剎那之間，山山水水草草木木紛紛顯化，天穹變得湛藍，大地變得蒼翠……一切，都在變化。
與此同時，在不遠處的一座小山丘上，她也看到了那個人。那是古青陽，他正坐在那里。
只是，如今的他似乎也是經歷過某種變化。這使得他看上去根本就不像是骨修，反而是更像一個凡人。
“你終于醒啦。”
“坐吧，我們的內心世界重疊在一起了。”
“心玉這丫頭，她的醫術明明很不錯，到頭來也成了這樣。”
“唉，真是關心則亂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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