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歸根結底是大王的錢……”
傲雪去了最近的大明銀行，確認了那六張金鈔都是真的。
但是當銀行的柜員詢問，是否要開戶存款的時候，傲雪猶豫了。
從林娜手中騙到貨，離開大使服裝商行的時候，傲雪就已經想到了。
那六件貨雖然是從林娜手里騙到的，但歸根結底是大王的工廠生產的。
本來是近似成本價給員工的福利，被轉賣出來之后，最終會流向泰西市場。
這六件貨在泰西賣出去，大王的商行就會少賣六件，損失至少五百銀鈔。
自己將這三百銀鈔據為己有，相當于竊取工廠的利潤，竊取大王的錢。
沒有大王的允許，自己自行“借用”的話，那說起來就是偷啊。
就算是自己以后找機會還回去，那至少也是挪用公款的罪名。
傲雪心中猶豫，最終也沒有存款，帶著現金再次回到了新羅馬茶行。
在偌大的房子里面，來來回回的轉了幾圈，傲雪心里越來越不安。
到底要怎么處理這些錢？
自己能夠為所欲為，前提是大王的支持。
自己能有現在這些收獲，歸根結底還是依賴于大王的權威。
如果沒有大王的權威做后盾，自己也許同樣可以通過欺騙、恐嚇暫時得到這些東西。
但是那些被欺騙和恐嚇的人，在明白自己只是虛張聲勢之后，肯定會來報復自己。
沒有大王的權威籠罩，自己就算有能力獲取暴利，也沒辦法真正享用那些財富。
自己剛剛開始為大王做事，大王對自己的信任肯定還非常有限。
如果自己在這時候就有自己的小心思，利用大王的信任和權威為自己牟利……
一旦被大王發現了的時候，自己可能馬上就會失去這一切，甚至是直接消失。
自己真的僥天之幸，意外得到了靠近大王的機會，可不能被這點蠅頭小利所迷惑。
就算是比較大的巨利……也不能讓自己為此葬送了爬上大王的床的光明前途。
現在最重要的事情，是盡可能獲取大王的信任，再逐步將其變成寵幸。
如果是春香娘娘那種貼身婢女，就算是把那一萬件貨都私吞了，估計也不會有事的。
關鍵是，到了那種身份之后，根本就不需要為了錦衣玉食而侵吞財物了。
就算是真的想要錢，也可以光明正大的直接向大王求取。
那樣無論得到與否都是絕對安全的。
問題是，自己怎么才能得到寵幸啊？
大王對自己的身體似乎沒興趣，大王不需要自己這種女奴。
大王身邊的婢女比自己優秀的太多了。
自己是個和女，還是奴仆出身，還不是從小養在家里的，不可能妄想當侍妾。
傲雪陷入了深深的迷茫之中，看不到自己的未來在哪里。
“難道只能當個普通的屬下？像普通的男人那樣給大王干活？做事？”
迫切的想要向大王出賣色相和肉體，但是大王對此沒有興趣，大王看重自己的能力。
作為一個女人，本來應該依附于男人，現在卻要自己做事賺錢。
傲雪的人生觀和價值觀都在顫抖和扭曲。
自己的皮囊沒有意義，自己唯一能為大王做的，就是現在正在做的事情。
那么自己真的把大王交代的事情都做的非常好，能不能獲得爬上大王的床的機會呢？
立下可以自己要索要賞賜的巨大功勞，然后就直接要求得到大王的臨幸嗎？
雖然機會肯定是非常渺茫的，但這似乎是唯一的方向了……
傲雪覺得自己終于找到了人生的目標。
為了爬上大王的床，把大王交代的事情都干好。
輾轉猶豫思量了許久之后，傲雪最終決定去向春香報告。
在蒙縣城堡里，時間到了傍晚的時候，安曉娜和安曉芙姐妹跟著朱靖垣回房了。
春香也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靠到躺椅上無聊的翻書，忽然有婢女過來報告：
“春香姐，那個叫傲雪的女工來找您，說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要稟告。”
春香聽了就下意識的皺眉，心中有些疑惑的滴咕：
“這個女人這時候過來干什么？從離開到現在也就三個小時，她難道能有什么收獲？”
不過這個女人的活兒不能見光，只能直接跟自己對接，不能找別人轉告。
于是春香就讓仆人把傲雪領了進來，然后屏退了其他人。
傲雪就把自己下午做的事情大體上講了一遍。
說的比較粗略，但是把所有的事情都說了，沒有任何的掩飾。
包括自己從林娜手里騙了六件貨，到新羅馬茶莊找安姨并賣掉，拿到了六張金鈔。
還說了自己拿到新羅馬茶莊的使用權的事情，以及安姨帶人逃走的大概方向。
最后傲雪還說了自己的猜測和想法：
“那個老母狗可能就有與泰西方面的渠道，或者本身就是屬于渠道的一部分。
“不過我認為，更加關鍵的事情，是找到她們把東西從島上運出去的方法。
“只要找到這個方法，掐掉他們出島的通道，就徹底能掐斷走私的根源。
“而且，這個老母狗雖然不跟我說，但是那個茶行里面肯定的有密室之類的設施。
“娘娘您可以安排人去仔細調查，應該會有所發現的。”
春香聽著頗為意外，沒想到這個女人干事這么簡單粗暴，直接就沖了對方的據點。
而且這簡單粗暴的方案，還真的頗為有效，直接得到了大量的信息。
春香聽完之后在心中考慮，該怎么回應這個傲雪。
傲雪在忐忑糾結了好幾秒之后，非常不舍的掏出了那六張金鈔：
“還有……這是……我今天賣掉林娜的六件貨，拿回來的貨款。
“我考慮著，這些貨雖然是我從林娜手中騙到的，但歸根結底是工廠的貨。
“我賣掉之后拿到的錢，歸根結底應該是大王的錢……”
春香這下子聽了頓時就笑了：
“你能想到這一點，就說明大王沒有看錯你。
“也說明你是有腦子的，但是仍然還不太夠。
“你現在還記得，你為什么被大王罰款嗎？”
傲雪聽到稱贊，頓時臉露喜色，聽到后面馬上又迷惑了：
“我被罰款，是因為我收購……然后倒賣了福利商品……”
春香笑著說：
“那你倒賣給誰了？”
傲雪勐地瞪大了眼睛：
“我……賣給林娜了，然后我又拿回來了……”
春香繼續解釋說：
“對啊，你既然把你倒賣的東西拿回來了，直接把東西還回來的話，就相當于主動交還了贓物，相應的損失本身就抹平了。
“按照殿下的習慣，懲罰的力度是由造成的損失決定的。
“你交還了贓物之后，也就不需要繼續繳納那二百五十五銀鈔的罰金了。
“廠區只需要對你的行為本身做基本的懲戒，并且可以根據自首情節來降低處罰級別。
“不能享受員工福利，不能參加通識考試和晉升的時間，也能從一年縮短到三個月。
“但是你把那幾件贓物拿回來之后，就馬上自作主張的再次去賣掉了，這不是相當于第二次倒賣福利商品嗎？
“這次倒賣的總價是三百銀鈔，按照原來的處罰標準，三倍罰金就是九百銀鈔。
“按照林大掌柜下的最新處罰標準，要處以十倍罰金并開除，再加三年強制勞役。”
傲雪感覺腦子都要炸了。
九百銀鈔那是多少年的工錢？
十倍罰金，三千銀鈔又是多少年工錢？
關鍵是還有開除，以及三年強制勞役，這是要死人的。
傲雪感受到了史無前例的懊惱悔恨，身體搖搖晃晃的幾乎要跌倒：
“不……娘娘您不能這樣……”
春香看著傲雪這慌張的樣子就很舒心，不過也沒有過分逼迫她：
“不用這么激動，我知道你有任務在身，
“按照大王的要求，按照不低于五十銀鈔的價格，去試探那些走私渠道商人。
“所以我不會那樣處罰你的。
“我只是想要提醒你，你要找準自己的定位，要明白自己的真正身份。
“以后做事的方式方法，以及思考的角度，都要契合你自己的身份。
“否則，可能做多少錯多少，到最后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傲雪從巨大的恐慌中緩過來，松了口氣之后，非常認真的向春香行禮：
“還請娘娘教我……”
春香頗為滿意的輕輕點頭：
“你現在是大王的人，實際上已經是大食國的官方雇員了，不再是普通市民和工人了。
“可以把自己當作是便衣的錦衣衛，錦衣衛給百姓找到了失竊的東西，應該怎么做？”
傲雪想了想：
“應該還給原來的主人？”
春香點頭：
“對，你當時如果這么想，你就不會做錯事，不會把拿回來的贓物直接賣掉。”
傲雪換了個角度，回憶今天自己干的事情，又有了新的問題：
“如果我是錦衣衛，我能用欺騙的方式，拿回林娜手上的贓物嗎，這樣算違規嗎？”
春香馬上說：
“確定那是贓物就不算違規，所以也只能拿回贓物，不能直接拿額外的東西。
“如果一個小賊只偷竊了兩元銀鈔，你不能把他全家都抄了，更不能直接殺了他。
“而且拿回的贓物也要盡快上繳并且登記，由你的上級組織決定如何處理。
“因為一個小偷，一個走私犯，他身上的錢和物，基本都是非法所得。
“絕大部分，都是應該歸還給失主，以及被他侵害了利益的人。
“你自行處理贓物，無論是自用還是販賣，至少都算是侵占和貪污。”
傲雪頗為惆悵也頗為鄭重的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那，那我拿回來的六張金鈔，還有那個房子的使用權，該怎么處理？”
春香把那六張金鈔放在了身邊的桌子上：
“先說錢吧，作為你第一次任務的所得收益，要按照殿下給你立得規矩來分。
“半成是屬于你個人的收入，也就是十五銀鈔，但是要用來抵扣你的罰金。
“二百五十五銀鈔，扣除十五銀鈔，還剩下二百四十銀鈔。
“本來應該抵消全部的，現在只能抵消十五銀鈔。
“你現在有什么感覺？”
傲雪哭喪著臉說：
“我現在感覺后悔，痛心，懊惱，我想去死……”
春香笑了笑：
“感覺痛心就對了，痛心才能記住這次的教訓。”
傲雪愁眉苦臉的答應著：
“我這輩子都不會忘了……”
春香輕輕點頭：
“按理說，雖然你賣掉的你的贓物，跟你拿著的那些可以賣的貨是相同的。
“但是，按理說，我不應該允許你用你手上的貨，替換你賣出去的贓物。
“只不過……你這次做的還不錯，這么快就查到了線索，這可以算是功勞。
“關鍵是你足夠的坦誠，告訴你拿回了贓物又賣掉的過程，把這三百銀鈔交了回來。
“而不是想著自己隱瞞這些事情，自己私吞這三百銀鈔的貨款。
“這種選擇和行為當然也是應該獎賞的。
“所以等到明天，我可以嘗試向殿下請求，將你賣出去的贓物視為該賣的貨
“將你手上的那些貨中的某四條，視為你應該繳還的贓物。
“如果殿下同意，就可以兩相沖抵，免去你該繳的罰金。
“這樣就相當于，你從林娜那里追回了八十五銀鈔的贓款，但是卻還沒有上繳。
“以后逐步把這筆贓款繳清就行了。
“當然，前提是殿下恩賜允許這么處理，如果殿下不允許，那你就得繼續繳納罰金。”
春香打了一棒子，又給了個甜棗，應該說是胡蘿卜，只是掛起來了，還沒真的給。
傲雪感激涕零的幾乎要跪下，被春香連連喊話才沒有真的趴下：
“謝謝娘娘，太謝謝娘娘了……”
稍微冷靜了幾秒鐘之后，傲雪又忍不住詢問：
“娘娘，為什么要等到明天？現在天色才剛到傍晚吧……”
春香下意識的看了看朱靖垣房間的方向：
“因為今天有家里的丫頭被殿下收房了，我可不會在這個時候過去打擾……”
傲雪愣了一下，然后下意識的，狠狠的咽了口唾液：
“好羨慕啊……”
春香聽了頓時就又忍不住皺眉，然后馬上轉移話題，繼續說明錢款的分配：
“按照殿下的安排，走私收益的兩成，是你的活動經費。
“也就是六十銀鈔，現在可以直接發給你。
“用來雇傭人員、打探消息，購買必要的工具等。
“但是這些錢屬于公款，必須嚴格記賬。
“你自己識字不多，我會派個丫頭去給你幫忙。
“幫你管錢，也是監督你，提醒你別再做錯事。”
傲雪心情復雜的認真答應著：
“明白了，謝謝娘娘。”
春香繼續往下說：
“最后是那個店鋪，你只是拿到了使用權，房契地契上的名字，仍然是原來的主人。
“房子的主人的罪行沒有明確，主要是為了你的任務繼續進行，現在還不宜打草驚蛇。
“所以店鋪暫時保持現狀，交給你負責管理和使用，作為組織渠道活動的據點。
“但是，以那些走私犯的罪行，被抓到之后不可能有機會保留這種資產。
“所以房子最終的結果是充公，現在也要按照王國資產來管理。
“所以你在使用的時候，不得破壞和轉賣里面的東西。
“那里相當于是你的辦公室，可以理解嗎？”
傲雪聽著連連稱是：
“我明白，我理解，就是為了完成我的任務，大王允許我使用的工作場地。
“那個安姨和她的渠道，如果還想要收貨，肯定會再回到那里聯絡我的。
“娘娘可以請示殿下，就算是找到了她們的蹤跡，弄清楚她們的走私方法之前不要抓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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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讓我想辦法獲取她們的信任，弄清楚她們把貨送出島的方法。”
傲雪對這個處置非常滿意了。
自己本來就不可能直接得到房子所有權。
現在得到了春香給的使用許可，就可以放心大膽的住在里面了。
不用回去跟爹娘、倆兄弟，一個妹妹，一家六個人擠在那個兩室的狹窄宿舍里了。
蒙縣城區本來就不大，自己現在已經有了自行車，住在店里不影響上班。
春香也輕輕點頭說：
“你之前說的不錯，現在關鍵是找到她們走私的方法。
“你說那個安姨并沒有被抓到，就是因為我們不知道她們是怎么出境的。
“衙門的官差和西廠的人都準備跟蹤，卻都突然跟丟了。
“接下來要看她們敢不敢再來聯絡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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