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東,曲阜。
已是臘月,大街小巷間隨處可見"年節"的影子,不少坊市的門前都已是懸掛起大紅燈籠,不時便有刺耳的爆竹聲響起,一片喜慶氣氛。
雖然天色才剛剛大亮,但曲阜城中的街道上早已擠滿了百姓,各式各樣的叫賣聲也是此起彼伏,盡管不遠處的樹梢上仍是掛著尚未消融的皚皚白雪,但眾人卻像是感覺不到涼意一般,興致正濃。
得益于天子在過去一年的"運籌帷幄",朝廷接連取得了多場勝仗,以至于沉重的"遼餉"也是順勢被取消。
身上少了這個沉重負擔之后,大明百姓的日子肉眼可見的好過了不少,辛苦操勞了一年整年的莊稼漢們手中也是有了些許積蓄,至少能夠在年關的時候,為家里的婆娘買件衣裳,為家里的幼童買些吃食。
"小心點,別燙著!"
沒走幾步遠,街道兩側的坊市中便會傳來食物的香氣,飯鋪掌柜賣力的吆喝聲更是引得不少人駐足。
曲阜作為"圣人故里",其富庶程度絲毫不亞于濟寧府城,故而不少臨近府縣的百姓和商販們都是一窩蜂的涌進了曲阜,想要趁著這個年關,多賺些銀子。
除了這些不辭辛苦的商販之外,曲阜城中還多了不少"說書先生",隨意尋了一顆大槐樹,支了一個攤子,便是口若懸河的嚷嚷起來。
雖然這些說書先生陳述的多是些"孔子東游"或歷朝歷代的陳年舊事,但架不住周遭百姓人來人往,總有些沒聽過的,故而也賺了個盆滿缽滿。
...
在人頭攢動的街道中間,倒是有一名瞧上去三十余歲,面色白皙的讀書人顯得有些"鶴立雞群",頗為引人注目。
雖然其身著常服,身上也沒有懸掛貴重之物,但舉手投足間卻是散發著一股高高在上的架勢,周邊更有不少身材魁梧的漢子,隱隱約約將這名讀書人護在中間,與周遭的百姓隔開了一個圈子。
若是有人與這些壯漢擦肩而過,便能感覺到腰間一疼,好似被某種尖銳之物刺到了一般。
盡管如此,這些百姓們也不敢與這些身材魁梧,面色兇狠的漢子產生爭執,反倒是想被踩到了尾巴一般,眨眼間便是消失在人海之中,不敢多做停留。
凡是在曲阜生活過一段時間的便知曉,這"圣人故里"雖然繁華,城中也有不少"豪紳富商",但這些人無一例外,皆是與城中的衍圣公家族沾親帶故。
盡管如此,這些豪紳富商出行也不敢"招搖過市",更不敢令下人攜帶"利器",畢竟這曲阜可是圣人家鄉,最是講究規矩。
唯一有資格無視這些規矩的,便唯有這曲阜的主人,傳承千余年,任憑中原王朝更迭依舊屹立不倒的衍圣公家族。
"爺,這街上人多眼雜,終究是有些不安全..."
又是閑逛了片刻,陪伴在"讀書人"身旁,瞧上去約莫五十余歲,管家打扮的中年漢子便是微微皺眉,好似關心的低語道。
說話間,這男子還不忘用手在自己的鼻前揮動了兩下,好似嗅到了某種刺鼻的味道一般。
聽得此話,年輕人的身形微微一滯,但腳步卻是沒有絲毫停頓,只是不置可否的搖了搖頭:"府中規矩大,好不容易出來一天,安心待著就是。"
"難不成,這曲阜還有人敢對我不利?"
見年輕人如此言說,那管家臉上雖然寫滿了不甘,但也只得重新邁步腳步,不情不愿的跟在年輕人身后,心中卻是暗暗鄙夷。
好歹也是圣人后裔,卻是喜歡終日廝混在這市井之間,與那些"泥腿子"待在一起,實在是有些跌份。
又過了半晌,年輕人好似被什么吸引一般,本是有些急促的腳步也是隨之停下。
順著年輕人的目光看去,只見得在一處老槐樹下,正有一名說書先生被眾多百姓團團圍住,正在手舞足蹈的說著什么,不時便引得一陣歡呼聲。
"當今天子雖是年僅十七,但卻武德充沛,聰慧異常,此乃我大明的中興之主!"
"此言不假,放眼我國朝歷史,除卻太祖及成祖,誰人能夠在這般年紀,取得如此顯赫的功績。"
"大明當興吶.."
說書先生口若懸河,周遭為官的百姓們也是在饒有興致的應和著,氣氛很是融洽。
聞聽眼前這名說書先生竟是在討論當今天子,而不是早已聽得耳朵都要生繭子的"陳年舊事",面色白皙的讀書人也是來了興趣,趕忙朝著人群涌去。
"讓一讓,讓一讓!"
在身旁家丁的"保護下",身材消瘦的讀書人很快便是涌到了人群前列,若有所思的盯著正在口若懸河的說書先生。
這年輕人鬧出的動靜自是沒有瞞過說書先生的眼睛,但其非但沒有絲毫不慢,反倒是愈發興奮。
畢竟從這年輕人的做派便能看出,其定然出身不凡,隨手賞些銀子都夠他辛苦一整年。
一念至此,說書先生愈發興奮,本是有些干燥的喉嚨也重新煥發了活力,高聲嚷嚷道:"爾等應該都聽說了,朝廷新任的河道總督已是到了濟寧。"
"在咱們山東享有赫赫威名的楊總兵也是領兵趕赴濟寧,聽從總督大人調遣。"
"依我說,十有八九,這位總督大人是奉了天子的命令,隨時有可能有一場大動作。"
轟!
此話一出,嘴角本是掛著淡笑的讀書人便是勃然變色,眼中也是泛起了一抹驚惶,二話不說便是推開了身旁的家丁,轉身離去。
"給我砸了!"
見年輕人匆匆離去,管家模樣的中年人也是匆匆跟在其身后,不過仍不忘指揮周遭有些手足無措的家丁將那說書先生的攤子給砸了。
這些人真是狗膽包天,竟敢在曲阜講這些...
"動用府中一切力量,盡快將張九德給本公調走!"
及至出了人群之后,年輕人躁動的心情仍是沒有絲毫緩解,指著濟寧所在的方向,惡狠狠的朝著跟上來的老管家咆哮道。
濟寧這小地方,實在是容不下"河道總督"這尊大神。
"告訴泰興王朱壽鏞,讓他發動宗室的力量,只要能夠將張九德調走,我衍圣公府日后便會保舉他接任魯王之位。"
趕在管家做聲之前,讀書人的眼眸深處猛然涌現了一抹令人心悸的瘋狂,如驚雷一般的聲音也是隨之炸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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