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黑色大纛之下，急促的戰鼓聲再次響起，但高居于戰馬之上的皇太極卻像是聞所未聞一般，只是目瞪口呆的盯著阿敏逐漸遠去的背影，心中滿是荒誕的感覺。
眼前的一切完全超出了他的認知，若是官兵火器犀利也就罷了，畢竟他在錦州城外可是因此吃了不少苦頭。
但為什么，在傳聞中早已"名存實亡"的邊軍竟然擁有如此悍勇的戰斗力，竟然面對著他們大金的勇士都是不落下風。
不是說大明早已將九邊的精銳盡數抽調至遼鎮，為何這小小的三屯營城中還有如此之多官兵精銳，甚至比昔日功伐密云城所對上的那些官兵，還要強橫幾分。
這兩黃旗勇士可是他們大金的立國之本，是經歷過"薩爾滸之戰"，"遼沈之戰"，"廣寧之戰"等戰役磨練的沙場老卒，各個都能以一當十，但是為何卻落到如此境地？
放眼望去，此時場中還在前仆后繼的女真韃子中幾乎都是阿敏麾下的鑲藍旗勇士及自己麾下的正白旗勇士，僅有零星幾名黃旗勇士。
但瞧這些人步履蹣跚的模樣，只怕也是受了重傷，命不久矣。
"范文程，你這狗奴才，必須給本汗一個說法，不然本汗即刻就殺了你。"驚怒交加下，皇太極徑自揮舞起手中的長鞭，將身旁同樣失神的范文程抽到在地，居高臨下的盯著眼前這名曾被自己視為"肱股之臣"的漢人奴才。
若非這范文程早在他們大金發跡之前便主動與其兄長來投，并獻上了全部家財，還在隨后多年中出謀劃策立下了不小功勛，絕無可能與明廷"偷偷議和"，只怕他早就將其一刀斬殺，根本不會給他解釋的機會。
"大汗息怒！"
"奴才該死！"
顧不得身上傳來的劇痛，驚慌失措的范文程趕忙跪在地方，不住的朝著盛氣凌人的皇太極叩首。
他與皇太極主仆多年，自是知曉眼前的皇太極并沒有玩笑，而是真的對他起了殺心。
若是他接來下的回答不能令皇太極滿意，自己真的會死的。
"大汗息怒，大汗息怒！"磕頭如搗蒜間，范文程也在瘋狂的想著說辭，生怕皇太極下一秒便令其身首異處。
實話實說，他心中有著和皇太極一樣的疑惑，這三屯營城中的官兵為何如此悍勇，甚至絲毫不遜色于錦州城中的遼東精銳？
就在去年秋冬交際的時候，他還曾蠱惑駐守在廣寧城中的"漢人都統"佟養性領兵，與他一同攻打錦州城，試圖立下不世之功，去不曾慘淡收場。
不但數萬"漢軍"傷亡過半，就連佟養性也死于亂軍之中，唯有他見勢不妙，方才僥幸撿得一條命。
也正是通過那一戰，他才對錦州城中的官兵們有了一個清楚的認知。
但此刻，三屯營城中的官兵又是什么來頭？
范文程知曉，這些悍不畏死的官兵決然不會是所謂的"邊軍"，不然他們大金豈能在遼東如日中天，明軍早就可以橫推他們了。
"京營，是京營！"
就在皇太極即將失去耐心，準備命令身旁的親兵將范文程斬殺的時候，一向鎮定自若的"大金智囊"突然像瘋了一般的揮舞著雙臂，并匍匐著行至皇太極的馬前，聲嘶力竭的吼道。
"京營？"
聞聲，皇太極強忍住內心翻滾的殺意，朝著已是翻身下馬的親兵揮了揮手，不置可否的朝著眼前的奴才問道。
"回稟大汗，這些官兵只怕就是小皇帝在過去一年多當中大力整飭的京營士卒！"范文程的臉上滿是瘋狂之色，聲音很是篤定。
俗話說重金之下，必有勇夫。
雖然京師的小皇帝將一直與他們大金暗通款曲的"八大晉商"連根拔起，導致他們失去了一個重要的消息渠道，但他們大金仍在京師擁有不少眼睛，自是知曉京師小皇帝在過去一年當中的所作所為。
雖然早就知曉京師小皇帝繼位之初便將京師三大營的軍權自京中勛貴手中收回，并命令四川石柱土司秦良玉為京營總督，整飭這支曾經歷史上立下赫赫戰功的"天子親軍"。
但無論是他亦或者眼下正居高臨下望著自己的皇太極，都沒有將其當回事。
畢竟自"土木堡之戰"過后，幾乎每一位大明天子在繼位之處都想整飭京營，卻無一例外的碰了一鼻子灰。
但誰又能想到，京師的小皇帝卻是做到了，并且短短一年多的時間，便讓這些士卒擁有了如此恐怖的戰斗力。
若是長此以往，何須錦州城中的"遼東精銳"，只怕小皇帝將這支"天子親軍"派遣至遼東，便能輕而易舉的平定他們大金，收復遼東故土。
"京師空了，京師空了！"
未等皇太極有所反應，范文程的眼中便是一亮，隨后不顧自己"奴才"的身份，徑自于地上起身，手舞足蹈的朝著京師所在的方向揮舞著。
"京師空了？"見眼前的范文程如此瘋癲，戰馬之上的皇太極便是冷哼一聲，有些厭惡的皺了皺眉，眼前這奴才為了活命，當真什么鬼話都說得出來。
那京師可是大明的國都，怎么可能空了？
但很快，皇太極臉上的表情便是一僵，有些錯愕的盯著眼前狀若瘋癲的漢人奴才。
即便是他這位女真大汗也知曉，這京營作為"天子親軍"，一向是坐鎮京師，不離寸步。
眼下承擔著護持京畿重任的京營士卒出現于此，豈不是意味著整個京師周圍再沒有半點兵力？
倘若他們能夠攻破這三屯營，不斷能夠如愿殺到北京城外，還能夠輕而易舉的殺至城中？
要知曉，這京師可是大明的國都，囊括了兩百余年精華之所在，蘊藏著無窮財富。
若是能夠將其攻破，只怕這看似有些回光返照的大明便會瞬間土崩瓦解，并陷入內亂當中？
自古以來，這漢人"內訌"的故事可是層出不窮。
屆時，他們大金不但能夠將此戰的損失彌補回來，說不定還能就此入主中原，改朝換代？
一念至此，皇太極的呼吸便是為之熾熱起來，甚至對于耳畔旁愈發急促的戰鼓聲及慘絕人寰的慘叫聲也沒有心思理會，只是呆呆的望著京師所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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