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了一口茶，李修元說道：“這里算是我第二個家鄉，有我太多的記憶，此一別，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回到這里，我想為山下的村民做些什么。”
大楚也好，書院也罷，甚至桃源都不能在他心里烙下一絲痕跡，因為那些都是王國世家，并不需要自己去操心。
有沒有他，對于這些地方來說，其實都改變不了什么，只有這一處山上山下，對他來說，是無法舍棄的地方。
地藏沒有說什么，因為他想的跟李修元截然不同。
李修元惦記著山下的村民，山上的小道觀。
地藏在想回到此方世界的少年，已經數次化身地藏，不僅降妖，還以身救人。
想到這里，地藏指著不遠處的廂房笑了笑。
說道：“我沒想到，在雪山上你用那女孩身上的煞氣引來了天人五衰之劫，回到這里，你不怕再次燃燒一道涅槃之火嗎？”
“便是涅槃，那又如何？”
李修元收回望向夜空的目光，看著地藏問道：“我當年跟他在書院老師的竹舍結拜兄弟，總不成看著他被魔氣吞噬吧。”
地藏淡淡一笑，望著他說道：“若是你敢在這個時候燃燒涅槃之火，倘若跟那登天之路錯過，你要不要在下界再修行千年？”
李修元一聽，頓時愣住了。
這事他還真沒想過，倘若真的因為出手救下花天宇，要他在下界再花上千年的時候修行，苦等，他會不會瘋掉？
怔怔的，端著半杯靈茶，李修元嘆了一口氣。
“即便是我，也沒有想到這事。”
地藏搖搖頭，輕聲說道：“你這一夜之間創造的神跡，起因卻是因為你不惜身入深淵，不惜錯過登天之路，也要救人的原因……”
具體的原因連地藏也不是很明白，明白的老道士卻沒有告訴自己的寶貝徒兒，而地藏也不想李修元為止糾結。
于是笑了笑：“這道神跡便讓他留在這一方世界吧，說說，你找我還有什么事情？”
搖搖頭，李修元取了二甕剛剛釀制的靈杏。
放在地藏的面前，心里卻想著忘川之上的大姐和小靈兒等人，還有夫子啊……
想到這里，李修元淡淡一笑：“這兩甕靈杏卻是我剛剛用蜂蜜釀制，一甕給菩薩，一甕麻煩帶給我忘川橋上的大姐，謝謝。”
說完又取了兩甕杏花酒擱在桌上，說道：“這酒是我當年離開落霞山所釀，也不知道放在地窖里存放了多久……還是一樣，菩薩一甕，我大姐一甕。”
地藏嘆了一口氣，收起了桌上的靈杏和靈酒，指著天空的一彎新月笑了起來。
說道：“其實，我很想看看你踏過登天之路后，以后的那些年年歲歲，在九天之上，會不會再掀起一番波瀾。”
李修元聞言一愣，想著自己身上那些種種的麻煩事，忍不住抱怨道：“菩薩你可真是看熱鬧，不嫌事大啊！”
地藏淡淡一笑：“我不說，你就不去了？”
李修元搖搖頭，喃喃說道：“菩薩你不講道理……見到我大姐，請替我向她們問好。”
地藏揮揮手，化作一陣清風，消失在李修元的眼前。
而這一刻的李修元卻迷茫了，原來落霞山上的一切，竟然緣自于自己，還是他出手救了花于宇那天夜里的事情。
雖然地藏最后沒有明說究竟是為了什么，但是他相信這事只要問問師父，自然就能弄清楚。
就算師父不說，也沒關系，總之，這事已經過去了。
他的決定也沒有錯，等這些靈杏摘完，就砍掉那些已經長高的杏樹，只留下矮小的樹枝，等著以后慢慢再生長。
不能讓修羅天域的人，惦記上這里。
……
清晨霧薄，熹微的陽光自密密麻麻的樹葉間落下，將道觀裝扮得如同世外的仙境。
早起的李修元坐在屋檐下握著一枝鐵箭，在仔細地銘刻著符文。
屋里的花天宇還沒有醒來，烏鴉跟著楚飛煙去了天風城瘋，也沒有回來，山間一片寧靜，只有早起的鳥兒在歡唱。
遠處的山間，傳來桃源女弟子在山泉處嬉戲的聲音，這一聲驚天動地的劫難，看來已經漸漸從她們心底抹去。
或許，當初東方如玉早早就帶著她們離開了桃源，并沒有讓她們感覺到那一場戰火的殘酷。
張老頭在山下忙碌著給村里人分靈杏，也沒有上山。
不知過了多長時間，一道腳步聲進了道觀的大殿，一抹青色的光影來到了李修元的跟前。
沒有停止手中的銘刻，李修元問道：“小蕓姐，有事嗎？”
李蕓的表情微微一僵，顯得有些緊張，又似乎非常激動，看著他問道：“這山間的靈杏，我們可以摘來吃嗎？”
李修元抬起頭來，看著她淡淡一笑：“這杏只此一季，到明年就沒有了，你們要吃的趕快去摘……”
李蕓聞言之下，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可真好，可惜玉兒不在。”
李修元繼續說道：“吃杏可以，吃完之后，記得跟張老頭一起，將那山上的杏樹統統修剪一番……”
“為什么？”
李蕓聞言怔了怔，聲音沙啞地說道：“這滿山的杏樹可都是靈杏啊，砍了修剪會不會太可惜了？”
搖搖頭，李修元認真地說道：“自我離開之后，落霞山便不需要再保留這一山的靈杏，張老頭跟山下的村民也守不住它們……”
李蕓眼眸里閃過一絲惋惜的神情，忍不住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說道：“說的也是，倘若你為在山上，被修羅天域有心的修士得知此事，恐怕又要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揮揮手，李修元笑道：“叫上桃源弟子，下來摘杏吧，你們夠吃就好，給楚風和君不語他們，還有山下的村民留下一些。”
李蕓看著他莞爾一笑，扭頭跟后山的長老們一幫弟子們喊了幾句，稍頃，山間便傳來一陣驚叫，一陣嘰嘰喳喳的嬉笑聲。
……
山下，楚風跟著楚飛煙等人從開風城回來，卻望著眼前煥然一新的劍碑發起呆來。
只見被神火燒過的劍碑在陽光的照耀下，有一抹淡淡的神輝，若天神一樣不容侵犯。
楚風望著上面的三個大字喃喃念道：“落霞村，這幾天不見，他把這村名又改了啊？”
花沉魚二話不說，往石屋里跑去，一邊喊道：“哥哥醒來了嗎？”
正坐在客堂里的張老頭看著她搖搖頭：“公子帶著他去山上靜養了，進來喝杯茶吧。”
“嫂子，我哥哥跟李修元上山去了！”花沉魚站在客堂門前，大喊了一聲。
楚風二話不說，看了楚飛煙一眼，便往山間而去。
不料等他一路直奔，來了山道前才發現自己被擋下了，說什么也過了眼前這個坎，氣得他大聲嚷嚷了起來。
楚飛煙嘆了一口氣說道：“我能感覺到李修元眼下不想理我們，估計接下來我們都得住在山下了。”
楚若雨走了過來，拉著她的手說道：“大姐，大元帥是不是嫌我們太吵了，所以才在這里布下了新的法陣？”
張老頭走出客堂，看碰上眾人說道：“公子說，山上的靈杏摘完之前，暫時不對外開放，你們要上山，得跟他說說……”
楚風這才抬頭看著山間的一幕，看著身后的楚飛煙問道：“我這才走了幾天，這里怎么就跟變了一個地方似的？”
楚飛煙抬起頭來，想了片刻后說道：“我哪知道，便是李修元也不清楚，那天夜里他在山下救你姐夫呢。”
“都上來吧。”山間傳來了李修元的聲音。
語氣平靜地說道：“想吃靈杏就自己摘，不許打包帶走，你若是不相信，那就給我有多遠滾多遠……”
“大魔王回來了。”遠遠地，一道閃電往山間飛了過去。
楚風嚷嚷道：“我說，你這是想要嚇死我呢，還是想要嚇死君不語那家伙，還好他今天沒有回來。”
楚風也不多說，跟在烏鴉的身后，如一道旋風往山上而去，一邊吼道：“小烏鴉，等等你大爺！”
楚飛煙輕蹙了一下眉頭，沉默片刻后說道：“走吧，上山看看你哥哥醒來了沒有。”
一時間楚若雨，花沉魚，花小雨紛紛往山間而去。
楚飛煙跟張老頭揮揮手，笑道：“我們去山上看看，估計夜里還會被他趕下山來。”
張老頭笑了笑：“你們先上山吧，公子這些天可累壞了。”
楚飛煙回頭看了一眼高高的劍碑，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心道這家伙，是要將這里打造成一個鐵桶啊？
張老頭看著她笑了笑：“姑娘別誤會，這里原本就叫落霞村，公子只是恢復了之前的名字，算不上什么新意。”
只有張老頭清楚，只怕這回之后，但凡來犯之人，再也不用公子回來去追殺。
估計還沒動手，就會被這幾道法陣斬于村前。
而落霞村這三個字，老一輩的人心里都清楚，要不了幾天，村里老人孩子都會習慣。
楚飛煙嘆了一口氣，心里明白這是李修元提前將這里的后事安排好，省得離開之后再也回不來了。
想想她和花天宇呢？兩人還得掛著兩邊的大家庭，離開之前，又要如何？
跟張老頭揮揮手，嘆了一口氣，往山間而去。
……
收起了桌上的鐵箭，李修元燒了一壺泉水，看著飛上來的烏鴉問道：“所以，你去喝了我兄弟的喜酒？”
烏鴉點了點頭：“那是必需的啊。”
李修元點了點頭：“話說，我在這里忙了這么些天，你有沒有給我帶些好吃的東西回來？拿出來，給我看看。”
說完抓住烏鴉的翅膀，在它渾身上下搜索了起來。
急的烏鴉嘎嘎叫道：“你是土匪嗎？我是烏鴉大爺又不是你們人類，哪來的地方藏東西，快放手，我要死了！”
李修元淡淡一笑，說道：“我不相信。”
烏鴉掙扎了半晌，撓著腦袋無奈說道：“你想讓我給你帶吃的也行，先給我一枚空間戒，再給些靈石我金幣吧。”
在天風城呆了這些天，烏鴉第一次感覺到自己是一個窮鬼，凡事都得靠著楚風一幫人。
再不濟，也得跟楚飛煙撒嬌，才能拿到幾枚金幣。
李修元看著它難受的模樣，終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取出一枚戒指用紅繩拴好，掛在它的脖子上。
拍了拍它的翅膀說：“因為你不是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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