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戌時一刻，天地一片漆黑之后，烏鴉才沐浴完天賜神光，回到了李修元身旁。
西門夢蝶撕了一大塊烤肉遞給它，摸著烏鴉的腦袋笑了笑：“師弟你是我見過最狠的修士，沒有人比得上你。”
烏鴉先往杯里喝了一口靈酒，這才滿意地吼了一聲：“嚇死我了。”
今夜最后一道劫雷，因烏鴉作死飛上天空，差一些就回不來了。
還好李修元給他的那張神符救了它的一條小命，就跟西門夢蝶一樣，便是膽子再大的烏鴉，也敵不過這滾滾天雷。
李修元沒有理會它，只是笑了笑：“下回，你接著作死，別再求我了。”
“那不可能，你是我大爺。”
烏鴉咬了一口氣，一口氣吞了下去，才接著回道：“我誰都不服，就服你……就跟這靈酒一樣，要人命哦。”
直到這個時候，花椒才相信西門夢蝶說的話，看來，自己破境的希望果然在李修元的身上。
即便如此，她也沒有立刻將自己的心思流露出來，因為她看到了李修元臉上的那塊黑布。
心里隱隱作痛之下，心道究竟發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才會讓眼前這家伙雙眼失明，成了一個瞎子？
伸出手，想去觸摸李修元臉上的黑布，只是想了想，卻將手伸向了火堆上的烤肉。
看著烏鴉說道：“慢慢吃，這么多，怕是今天夜里也吃不完哩。”
西門夢蝶瞪了它一眼，卻看著李修元問道：“師傅，我們今天夜里不趕路吧？”
李修元指著在他身后樹下鋪好的睡袋，跟她笑了笑：“你吃飽，一會兒就去睡覺，明天我們再動身。”
結果，還沒等西門夢蝶鉆進睡袋，喝了一杯靈酒，吃了二塊烤肉的烏鴉趴在李修元的身邊，打起了呼嚕。
……
月明星稀，兩個小家伙一日破境渡劫，折騰得不行，早早就去做夢了。
花椒睡不著，看著面前的李修元說道：“我在山下有馬車，你們可以跟著我一起回芙蓉鎮。”
李修元想了想問道：“山下可有村莊？”
花椒搖搖頭：“這可是荒山野嶺，哪來的人家？我也是在山下好遠的地方看到二家人，估計也是獵戶。”
如此，李修元才明白原來花椒把借來的馬車和馬車都交給那獵戶看著。
望著眼前這個已是分神境后期的女子，李修元不由得幽幽地嘆了一口氣。
心道若是運氣不好，修行，真是一件耗費錢財又費時間的事情，沒有多少修士能堅持到最后一刻。
如此想來，他的運氣也算是不錯了。
小的時候，因為修煉了佛門的肉身法門，就沒有用過靈藥和靈石，后來也是一樣。
這一路走來，自己得到的靈藥、靈石好像都分給了身邊的親人和朋友。
除了在書院后山得到的那些仙靈石，衛青和楚風等人無法煉化之下，他才沒有跟身邊的朋友分享。
那個時候，也不敢隨便跟人分享。
想著想著，忍不住問了一句：“芙蓉鎮附近沒有靈藥？還是說修行的資源太少，環境太惡劣了？”
花椒想了想苦笑道：“芙蓉鎮方圓數百里的靈藥早就被摘完了，否則我也不會冒險來這里嘗試。”
李修元哦了一聲，又問道：“我們出來的那片山林很危險？”
連著三天出門遇阻，李修元一來感覺這是老天在折騰自己，二來心道這里應該是一片不容易進出之地。
或者說，是一處險地。
花椒點了點頭：“據說你們離開的那片山林，從來就沒有進去過的人，能活著離開，我也是被逼的沒有辦法……”
李修元這才明白過來，那老人，那婦人應該不是普通之人。
否則也不敢獨自一人，前往那片山林了。
轉眼又想到正在修佛的青蛟，想著那里應該有不少危險的妖獸。
嘆了一口氣，說道：“那里人煙稀少，妖獸橫行，姑娘還是不要再去嘗試了。”
冷冷地，花椒說道：“跟世間那些惡魔比起來，這山林中的妖獸又算得上什么……”
李修元聞言凜，想起自己經歷的過往，只好嘆了一口氣，說道：“那也總不能因為你在黑暗之中，便不去向往光明！”
花椒聞言之下，怔住了。
不知怎么，她看著眼前這個雙目失明的少年，突然間有一種悲涼之意，想著自己已經算得上命苦了。
沒想到面前的少年，看上去比自己更苦。
默默地望著他，低聲嘆息之下，幽幽地自言自語起來，連著李修元也沒聽清她在說了一些什么。
過了好一會，李修元說了一句：“我在芙蓉鎮應該會待上一些日子，如果方便的話，我可以助你破境……”
在他看來，既然西門夢蝶已經將那玉佩給了自己，接下來，總得找個時間把這個因果還回去。
不是他要的因果，他不會收下，便是西門夢蝶也不行。
聽著這番話，花椒的身體竟然開始顫抖起來。
怔怔地凝望著面前的少年，眼中有一道光芒在輕輕地閃爍，過了好一會，才點頭回道：
“如此，真是謝謝你了。”
……
直到一行人下了山，花椒跟山下的獵戶取出了馬兒，小夢蝶替她給了二枚金幣之后。
李修元才知道這一方世界，依舊使的是金銀跟靈石等等，如此，倒是省了他許多麻煩。
上了馬車，花椒看著坐在前面充當車夫的李修元，忍不住問道：“公子能看見路嗎？”
李修元點了點頭：“我只是用神識看世界，在我的眼里一切都只是黑白兩種顏色。”
“那……那也不錯哦。”花椒沒有流露出同情之色，她從少年的聲音中聽出了自信，而不是苦悶。
小夢蝶咯咯笑道：“還好姐姐是兩匹馬拉車，要不師傅就坐不下了。”
烏鴉想了想，取了一枚空間戒遞給花椒，這樣的玩意它身上有很多。
花椒一愣，喃喃說道：“這怎么可以？”
烏鴉嘿嘿笑了笑：“李修元往日里不要，這玩意都是我在保管，姑娘盡管拿去，不夠再來找我。”
小夢蝶也跟著笑道：“師弟說的對，姐姐若是有困難，就告訴我，我和師傅會替你想辦法的。”
花椒看了烏鴉和小蝶兒一眼，實在想不出來，面前這個看似毫不起眼的少年，究竟是一個什么樣的人？
一只烏鴉竟然敢跟天劫硬抗，一個少女竟然已經渡過了天劫？
這在她的修行以來，可是從來沒有遇到過的事情。
一輛普通的馬車，毫不起眼。
兩匹馬兒安靜地聽著李修元的指揮，然而神奇的是，花椒就沒有聽見少年揮鞭的聲音，馬車就沿著彎彎曲曲的山道，往前行進。
這一路沒有村莊，花椒知道，一行人要行至傍晚，才會路過一座不大的村莊，可以供他們過夜。
……
李修元坐在馬車前，心里卻在想著當年先生教他趕車，后來自己變成狗蛋，師父老道士又教了自己一回。
于是，對于趕車來說，自己倒是練了一門好手藝。
風中有淡淡的花香襲來，讓他神清氣爽。
之前聽花椒說眼下已是晚秋，要不了幾天就要下雪了，因為這里靠近深山，還會有一些野花在拼命地綻放。
不知道怎的，無意中想起被秦千山毀去的桃樹，倘若不是那家伙，要不了多久，桃源便是千樹萬樹桃花盛開的時節。
回頭又想到了落霞山那滿山杏樹不是一樣被自己讓人斬去？
雖然過程不同，可是結果還不都一樣？
明年，便是那一山的杏花怒放，怕再也不如今年那般鮮艷美麗，還好最后還是留下幾棵靈杏樹。
明也不知道桃源的那位長老，會嫁去落霞山上，看那一山的花事，再享受那為數不多的靈杏了。
想想，便是有了東方如玉和南宮如玉，自己卻始終不喜桃花，難道真的是因為桃花太甜太膩？
山間小道并不寬敞，兩匹馬兒卻也乖巧地拉著車，一道山風迎面拂來，帶來了一絲寒意。
李修元瞬間從三月花事里醒來，等著迎接前方的寒冬。
好在一行人既不趕時間，也不用趕路，連著放下了去探險的花椒也沒有流露出急著回家的意思。
如此倒是讓烏鴉和西門夢蝶一路玩了個夠，整整花了四天的時間，馬車才徐徐地馳進了一座古鎮之中。
便是深秋的時節，依舊有一道小河流經小鎮，最后化為一掛瀑布飛流直下，匯入花椒所說的桃花江。
桃花江上古鎮，古鎮最多的卻是杏樹。
這一路緩緩而來，李修元原本想了等著在山間遇到的那女人，將手里的玉佩還給她，了結一段因果。
卻不料婦人竟然比自己還要慢，看來壓根就沒有著急離開那片山林的意思。
進了小鎮，李修元跟花椒打聽，讓她送自己來到了瀑布邊上的客棧，這才讓烏鴉陪著西門夢蝶，跟著花椒去逛街。
小鎮不大，李修元的神識能就籠罩，這會，他只想靠著窗邊，煮一壺靈茶。
趁著兩個小家伙不在，問問師父這究竟是怎么回事？說好的登天之路呢？怎么感覺跟大唐差不了多少？
西門夢蝶想著去買新衣裳，烏鴉急著要去買吃，跟著花椒急不可待地一路而去。
天光正好，李修元挑了一個靠近瀑布的大套房，一間客堂將兩間睡房分開，正適合他帶著西門夢蝶暫住。
生火燒水，桌上擱著兩個茶杯，空空的紫砂。
望著窗外的天空，喃喃自語道：“師父，弟子是不是來錯了地方？這樣……這叫天路？”
過了良久，神海中才傳來一聲嘆息，老道士卻沒有來到他的身前。
而是跟他幽幽回道：“你學的佛法呢？什么是天路？天路在何處？于你來說，很重要嗎？”
李修元聞言一愣，問道：“如此，弟子要如何去做，才算是踏過天路？”
老道士淡淡一笑：“在說這事之前，還是說說你那小徒兒跟烏鴉的事情吧……”
李修元聞言聽了一驚，忍不住問道：“小蝶兒……我正想問問師父，為何她的身體里的魔氣突然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道士嘆了一口氣，將那石徑上發生的一幕跟他嘮叨了一番。
然后苦笑道：“還好老和尚不在，否則你這一番經歷，只怕要將他嚇得半死。”
李修元一聽那些煞氣竟然鉆進了自己的神海，忍不住喃喃自語道：“如此一來，弟子豈不是又要沉睡幾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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