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前枯坐一夜無果。
清晨當花椒和赫連若雪醒來在山間轉了一圈回來，也沒有見到先生走出房門。
連烏鴉帶著從山下買的早餐回來，李修元依舊沒有動靜。
兩女不知道昨夜山下發生了何事，只是早間起床之前，天空下了一陣急雨。
烏鴉看著兩人搖搖頭：“師傅昨夜累了，別管他了，這面條師妹你們兩分了，我跟清風去涼亭里看佛經。”
早起的老人沒有上山，而是帶著一幫需要匹馬的村民，在山下的樹林邊上分配。
昨夜里的一道神火沒有吵醒夢中的村民，清晨的一陣雨洗去了地上的血腥，誰也不知道發生了何事。
紛紛跟老人打聽，山上的少年又去何處買了馬兒回來送給他們。
更有村民說要上山感謝少年，奈何都被老人一一勸阻，說是主人辛勞一夜，讓大家秋收之后再去。
山上的花椒和赫連若雪捧著一碗面發呆，以花椒看來先生好像很少睡懶覺。
想了一會，只好跟說道：“想不到師姐閉關，連先生也沒了精神。”
赫連明月卻淡淡笑了笑：“趕緊吃吧，吃完了我去涼亭看看清風，跟烏鴉躲去那里做什么？”
花椒嘆了一口氣，心道那里除了弟弟的墳，就是鐵柱上的佛經了。
難不成，烏鴉還會帶著清風去山坡上看桃花江上的風景？
想到這里，笑了笑：“先生在亭子里不是鑄了一根大大的鐵柱嗎？上面雕刻的佛經也是出自先生之手。”
赫邊若雪一聽，心道這家伙果然是一個呆子。
豈不知道，當下的清風，已經呆呆地坐在涼亭里，看著面前鐵柱上的佛經發起呆來。
烏鴉不知道他為何發呆，只好問道：“師傅說，看不懂沒關系，你可以先背下來，你要有不懂的字就問花椒師妹。”
清風聞言悠悠地嘆了一口氣，說道：“我不僅看到了雕刻在上面的佛經，我還看到了那字里行間的劍氣，這又是為何？”
“劍氣？你能看見？”
烏鴉看著他臉上露出了驚訝的神情，嘿嘿笑道：“我還看不見，師傅說劍意這玩意看見便看見了，你慢慢領悟吧。”
清風點了點頭：“你回去吧，我想在這里坐一會。”
烏鴉點了點頭：“清風啊，你可是第一個看見這道劍氣的人，師姐跟我春天的時候出門去玩，回來之后，她又閉關了。”
清風一愣：“是嗎？看來便是花椒怕也沒有心思來看這佛經吧？”
烏鴉搖搖頭，從涼亭的欄桿上跳下，搖搖晃晃往寺里走去。
一邊回道：“師妹只是跟著師傅修行，她只是背了半卷佛經，算不是佛門弟子，跟我一樣。”
清風聞言之下，一時怔怔得說不出話來。
若是照烏鴉所說，他豈不真的是第一個看到這佛經之中，暗藏劍意的修士？
清風不知道的是，這可是李修元有意為之，目的便是留給清風這樣的有緣之人，一個學習劍道的機會。
而他刻在寺內，以及佛堂，以至于抄寫的佛經之中，便再沒一絲劍氣。
這也是清風來了幾日，在寺里看佛經，沒有驚喜一樣。
吃完面條，花椒打掃客堂，赫連若雪想了想，來到了涼亭之中來清風。
當她看到清風專注的神情，難免好奇，于是上前問道：“清風你在看什么？如此專注，客堂里不是也有佛經嗎？”
搖搖頭，清風嘆了一口氣，仿佛剛剛過去的一刻，有一輩子那么長，卻又像一眨眼那么快。
揉了插發澀的眼睛，微白的臉上露出一抹凝重的神情。
喃喃自語道：“我在看佛經，也在看這字里行間的劍氣，郡主試試，你能看見嗎？”
赫連若雪一聽大驚，頓時靠著鐵柱坐在涼亭的石凳上面，扭頭仔細往眼前的字里行間看去。
只是看了兩行，嘴里輕聲讀道：“是諸天、人、阿修羅等，咸睹如來涅槃之相，皆悉悲感愁憂不樂......”
還沒讀完，便只覺得一道劍氣往她斬來，嚇得她“啊......”的驚叫一聲，身子瞬間往一旁閃開......
清風想了想，雙手合十說道：“恭喜郡主，看見字里行間的劍氣......”
赫連若雪聞言之下愣住了，脫口問道：“那烏鴉呢？小蝶兒和花椒呢？”
清風搖搖頭，輕聲回道：“烏鴉說，他們離開的時候，先生還沒有將這鐵柱鑄好，它看不見，小蝶兒還沒看過。”
赫連若雪嘴角動了動，當下不再說話，而是一邊用手比劃，一邊陷入了字里行間的意境之中。
清風一見，當下將自己的心神沉入了眼前的鐵柱之中。
一筆一畫，感覺自己就是那一個個的佛經，然后斬出一道驚天動地的劍氣......
遠遠地，回到客堂的烏鴉趴在桌上，看著涼亭里的兩個傻子一樣的家伙。
一左一右，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鉆進眼前的鐵柱里面。
跟走進來的花椒說了一句：“師妹，你沒事的時候，可以跟那女人一起，去涼亭里看先生烙印在上面的劍氣。”
“劍氣？”
花椒一愣，看著它不可思議地問道：“師兄你為何不看？”
烏鴉苦笑道：“我倒是想看，可我看不見啊，師傅說這事不能強求，看得見就看，看不見就等一等......”
其實烏鴉想說的是，我又沒有化形，怎么看？
難不成我還能作為烏鴉，有一天斬出一道讓師傅大吃一驚的劍氣？在它看來，清風倒是有可能。
花椒輕輕地點了點頭，決定吃過午飯去看看，倘若看不見，再問先生想辦法。
......
將近午時，安排完山下的事老人來到了山上，看著客堂里的烏鴉問道：“你師傅呢？”
烏鴉想了想回道：“師傅估計心太累，還沒睡醒。”
正說話時，李修元走了進來。
看著烏鴉問了一句：“清風和郡主怎么跑去涼亭里坐著發呆去了，那里的風景有什么好看的？”
烏鴉嘿嘿一笑：“清風那傻子看見師傅的劍氣了，自然舍不得走了，郡主難不成也一樣？這不，她好像已經在那里坐了一個時辰了。”
老人聞言一驚，這事卻是他沒想過的事情。
于是看著李修元問道：“為何寺中回廊里的佛經上沒有劍氣，那佛堂里也沒有，你抄寫的佛經中更是......”
老人有些迷惑了。
李修元坐下，倒了一杯涼茶一口喝了下去，然后一邊清理茶壺里的殘渣，一邊若有所思地笑了起來。
心想這清風倒是有一個意思的家伙，不怕土匪，還能看得見佛經里的劍氣。
現在只差一道慈悲之意的。
想了想，一邊燒水，一邊跟老人說道：“佛堂清凈之地，怎么可以劍氣縱橫？我放在那涼亭里，只是留給以后的有緣人。”
說完摸著烏鴉的腦袋笑了笑：“那你呢？”
烏鴉一聽，頓時氣得把頭別了過去，嚷嚷道：“烏鴉太笨，看不見。”
李修元也不生氣，而是淡淡地笑道：“沒事，你可以先化形，先學如何做人，再去看那一抹劍意。”
老人聞言也表示同意，看著烏鴉問了一句：“你有困難嗎？”
烏鴉搖搖頭，表示你們別誘惑我，我不會上當的。
過了好一會，才淡淡一笑：“不急，我還沒玩夠，跟劍氣比起來，我更喜歡在天空中飛翔的感覺。”
李修元早就料到它會做出這樣的選擇，氣得笑罵道：“沒出息。”
現在他的一門心思不在烏鴉的身上，倒是想看看化龍后的小蝶兒，究竟是先化一只手臂，還是一夜之間，完成所有的進化？
畢竟當年他可是在定外城外的臥龍山秘境里，師傅留下的化龍池中，跟小黑，小白三人一起化龍。
而這方世界哪來的化龍池，小蝶兒也沒有人陪她前往神龍大陸。
再說，自己跟神龍大陸的恩怨擺在那里，連師傅和小白估計都離開了神龍谷，往面海去尋找楚風的師傅去了。
倘若小蝶兒一日之間化成化龍，那么，她會不會飛上天空？
只不過，這個想法轉眼被他否定了，如若這方世界的天道也禁飛，只怕小蝶兒還真的不能像烏鴉這般自由地飛翔了。
老人看見李修元笑了笑，將山下村民要來感謝他的事說了一通。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喃喃自語道：“這殺戮與救贖的道理，連我自己都越來越迷茫了，但愿清風能有一顆慈悲心......”
剩下的話沒說，他相信老人也能明白自己的心思。
老人點了點頭，認真地說道：“眼下該來的，不該來的都來了一遍，下一回應該輪到教主親至了。”
“她啊，我倒是希望這一天能快一些到來。”
李修元靜靜地回道：“不管怎么說，這一方世界至少在皇城是她說了算，我也想跟她了結這一方世界的因果。”
老人嘆了一口氣，想了想自己好像也幫不上什么忙，最多只能將曾經發生的一些事情，為赫連明月做一個見證。
到了吃午飯的時候，清風和赫連若雪也沒有回到客堂，讓花椒覺得很不可思議。
李修元自然不會理會這兩個癡人，吃過午飯之后，讓花椒盛了二碗送去涼亭。
老人詢問關于昨夜那些東西如何分配，李修元想了想看著烏鴉問道：“你怎么看？”
烏鴉嘴一撇，哪里敢伸手？
只好說道：“花椒師妹和清風是兩個窮鬼，郡主出來不容易，給他們三人分一些，我和師姐不要。”
李修元聞言一愣，心道這貪財的小家伙突然不貪財了，這也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情。
淡淡一笑之后，李修元回道：“就按烏鴉說的辦，這錢前輩先收著，我們走后寺院還得運轉，山下的百姓有困難也有一個出處。”
烏鴉這才松了一口氣，心想看來自己還是懂師傅的心思，還好沒貪，不然又得挨罵。
老人松了一口氣，分配完這些東西，他也安下心來。
只是想到赫連若雪之事，又忍不住問道：“這里是寺院，若是清風以后要在此修行，郡主總不成一直陪在這里吧？”
“這倒是一修的麻煩事啊。”
李修元撓了撓自己的腦袋，放出神識，看著涼亭里癡癡發呆的兩人，心里也發起了呆。
不知過了多久，才喃喃自語道：“若是那女人要來此，便讓她先把郡主帶回家吧，至于以后的事情，我也不知道。”
莫說眼下的赫連若雪，當年無心是他的師侄，最后關于無心的來來去去，關于他的生死抉擇，自己也沒有一絲的辦法。
直到無心遇到了茉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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