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天空中的風雪小了一些。
吃過早飯，李修元目送小蝶兒和烏鴉出了門，一路往鎮子的東邊而去，直到進了老婆婆的院子，才將神識收了回來。
跟昨天不同的是，今天一大早，李修元便起床。
在小蝶兒和烏鴉起來之前，便煮好了粥，叮叮當當，用力敲打了一個時辰的鐵錘。
四把靈劍已經成型，其中小蝶兒和烏素云的靈劍要不了幾天便能出淬火出爐。
他在烏素云的靈劍上烙下了三道禁制，因為他不知道最終烏素云會有什么樣的修為。
而小蝶兒的靈劍，他也留下三道烙印。
第一道是化凡之前，跟化凡之后的分別，至于剩下的二道，他也不知道。
畢竟這法門，還是師父老道士教他的本事。
不離和尚和宇文琉璃的靈劍，他打算到了梅山再完成，畢竟那里還有萬年的寒冰，兩人的靈劍可以得到更好的淬火。
關鍵是，他不知道兩人何時才會從涅槃中醒來，所以這事也不用急于一時。
地上堆了二把長刀，六把鐵劍，他打算明天拿來鑄造一些普通的鐵箭，然后銘刻成尋常的符箭。
給小蝶兒和烏鴉留下來，以后自己不在兩人身邊的時候，可以用來防身救命。
說實話，他也不想跟小蝶兒和烏鴉在梅山分開。
若不是師父說了那句話，一言喚醒他這個夢中人。
李修元一直以為，這天路便是他和烏鴉，跟小蝶兒的天路。
卻忘記了一件事情，小蝶兒能踏上這條天路，卻是因為師父的慈悲，并不是因為他這個做徒弟的能力。
正是心里有一絲不甘，他才要在沒有離開之前，為兩人準備更多的心意。
烏鴉已經有了一把神魔之劍，小蝶兒還差一把凡劍，這對于他這個做師傅并不是一件麻煩的事情。
連著昨夜的戰利品，他一樣沒有要，統統給了烏鴉和小蝶兒。
他無法一直陪伴在兩人的身邊，那就為兩人盡可能多做一些事情。
關上院子的大門，想著遠方街道兩旁屋檐上那些冰雪，依舊沒有融化的痕跡，心想這里的春天果然來得很晚。
讓他生氣的是，即便是玉龍玉山的七長老，也有無能為力的時候，明明已經跟自己冰釋前嫌，卻沒能擋住五長老對自己的追殺。
原以為人間靜好的玄武大地，竟然是需要他去征服的天路。
站在院子門前沉默了許久，再次放出神識看著小蝶兒和烏鴉，在老婆婆的客堂里歡聲笑語。
看著集市上的村民來來往往，已經有勤勞的村民，和商人開始提前開門做生意。
轉過身的一劍，卻感覺到自己的院子里空氣中的了一絲變化。
雖然當下的李修元依舊目不能視，可他依舊能察覺到身邊最細微的寒，以及空氣中最微小的痕跡，最不可琢磨的變化。
就在客堂的門外，離自己鑄劍臺還有五丈，離著自己所在的院門處還有二十丈的距離。
一個黑與白的身影，像幽靈一樣靜靜地站在那里，默默地望著他。
李修元嘆了一口氣，隨手打開了院里院外的兩道陣法，靜靜地問道：“說吧，你是怎么進到我的院子里的。”
自問，他除了打開門送小蝶兒和烏鴉，并沒有什么可乘之機。
按說小蝶兒和烏鴉都是一個對于危險很警覺的人，對于身邊突然出現的危險應該立刻察覺，然后做出最正確的判斷。
唯一的解釋就是，此人來神秘，而小蝶兒和烏鴉的心思已經出了門，便不會注意有沒有危險在一瞬間已經潛入到了自己的院子里面。
一襲黑衣，蒙著臉的來人沉默片刻，然后冷冷地回道：“作為一個合格的殺手，我自然能找到最好的時機。”
在藍田鎮里殺人，在李修元的面前想要他的性命，這是殺手的心思。
而且他還不能搞出太大的動靜，否則保不齊，下一刻會有黃雀在后，在最后一刻來暗算他。
所以，他決定先讓兩個孩子離開，然后單獨對面這個瞎了眼睛的少年。
這是好動手最好的一刻。
跟之前的六人不同，這是一個絕頂的殺手，一身修為已是合體境中期的氣息，他看著那六個土匪死在風雪之中。
然后總結了一番經驗和教訓，最后得出的結論依舊是，眼前的少年只是身懷妖法而已。
而妖法對于他這樣的修為來說，實在是不值得一提。
就在李修元開門走上街頭，目送小蝶兒和烏鴉離開之際，他就像一只貓，或者說像一滴水，借著一張隱身符潛入了院內。
他甚至不屑于對瞎了眼的少年實施暗殺，他要讓李修元死得明明白白。
李修元輕輕地嘆了一口氣，望著神識鎖定中的黑白身影，靜靜地說道：“你不該露出你的身形，你錯過了最好的時機。”
之前因為他在鑄劍，當他起床之后，便不屑于打開陣法，因為他自己就是一道法陣。
而這一瞬間，當他發現自己大意了之后，打開兩道陣法之后，這里的天地氣息便瞬間變了過來。
這里，是屬于他的絕對天地。
看著一襲青衫的李修元，來人感慨說道：“傳言你喜歡身著黑衫，今日怎么突然換成了青衣，是不是害怕我來殺你？”
......
老婆婆的院子里，小蝶兒和烏鴉一邊嗑瓜子，一邊聽老婆婆講故事。
最后小蝶兒忍不住把自己跟烏鴉遇到土匪的事情說了出來，只是兩人沒有提到師傅最后出手之事。
老婆婆聞言嚇了一跳，隨后喃喃自語道：“藍田鎮已經好久沒來土匪了。”
小蝶兒嘆一口氣，說道：“婆婆你待在屋里肯定看不到啊！那天我們在婆婆這里吃了紅薯之后，出門就遇到了壞人。”
“可是，你和小烏鴉看起來不像能殺死那些土匪啊！”老婆婆嘆了一口氣，幽幽地說道。
小蝶兒忽然笑了，彎著眼睛說道：“我師傅也是這么說的，說小蝶兒的手適合彈琴，不要用來殺人......”
老婆婆看著面前的白胡子老頭，嚴肅地說道：“老頭子，這里怎么可能有土匪？這里的村民很窮，哪里值得他們從牛角鎮跑來......”
白胡子老頭嘆了一口氣，看著小蝶兒苦笑道：“這世道，已經不是我們之前所知的世道了，人心難測啊。”
老頭的意思很明白，當下的江湖已經不是他年輕時候的江湖。
自然混跡江湖的殺手和土匪，也不再是他們當年眼里曾經見過的殺手和土匪了。
小蝶兒又吃一粒瓜子，笑道：“沒關系，小蝶兒怕死，他們想要我和師弟的命，我只好砍了他們的腦袋。”
老婆婆嘆了一口氣，說道：“我們明天就要離開這里，回銀川城，回去問問你師傅，要不要跟我們一起離開？”
在老婆婆眼里，藍田鎮有些村民，只怕這一輩子都沒有去過銀川城，因為小蝶兒和烏鴉的善良。
她和白胡子老頭商量了幾天之后，決定帶著師徒三人一起去銀川城。
白胡子老頭笑了笑：“我們在那里有些朋友，你們只要跟著我一起，就不怕世間的土匪和殺手來找麻煩了。”
烏鴉聞言沒有說話，這事由不得他，最后還得師傅做主。
小蝶兒卻想到師傅那風中一劍，怎么可以害怕來自銀川城的殺手，再說，她也不想連累眼前的老婆婆和老爺爺。
想了一下，小蝶兒終于回道：“老婆婆，師傅說我們不能給別人添麻煩，所以小蝶兒不能跟你們一起離開哦。”
老婆婆愣了一下，微笑著說道：“你不怕那些土匪嗎？”
搖搖頭，小蝶兒回道：“師傅說如果害怕土匪和殺手來找麻煩，還不如放棄修行，小蝶兒和師弟都不怕。”
在小蝶兒和烏鴉心里，自然跟在師傅的面前更安全。
更不要說，師傅要帶著兩人去梅山見圣人，他們便不去惦記銀川城了。
就是要去，最多也是跟師傅一起去逛一逛買些衣服靴子，然后便前往傳說中的梅山。
老婆婆看了一眼白胡子老頭，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過了良久，才下了決心，拉著小蝶兒說道：“婆婆要是有你這樣的孫女就好了......明年冬天，我們還會來這里......”
小蝶兒搖了搖頭，她辛辛苦苦跟著師弟前往梅山，只怕明年冬天要留在那里過年了。
只是，這個道理她卻沒辦法跟眼前的老婆婆解釋，因為她自己還沒去過那里呢。
怔怔地呆了半晌，小蝶兒才喃喃回道：“師傅說，等到春暖花開的時候，要帶著小蝶兒和師弟去外面的世界看看......”
“那么，跟你那師傅說一聲，明年再來這里好不好？”
老婆婆拉著小蝶兒的手認真地說道：“明年冬天，婆婆給你一個大大的驚喜。”
“好吧，我回去跟師傅說說，我也喜歡老婆婆和老爺爺哦。”
眼見老人眼里流露出依依不舍的神情，小蝶兒一時無法拒絕。
心道大不了明年倘若師傅不在，請求一下梅山上的圣人師傅，一起來藍田鎮上住上一些日子。
老婆婆這才微笑著點了點頭。
跟烏鴉說道：“婆婆和老爺爺明天就要離開了，今天中午就留要這里吃飯，吃飽了再回家吧。”
烏鴉想想吃過午飯時辰早得很，不怕。
于是嘿嘿笑道：“沒事，師傅只是交代讓我和師姐早些回家，怕在路上遇到壞人。”
......
李修元收回望向小蝶兒和烏鴉的神識，輕輕地點了點頭。
靜靜地回道：“沒錯，我往日都是一身黑衣，那樣耐臟也不用經常換洗，這件衣裳是我的徒兒買的，只是過年的時候才會穿上。”
“看你來的徒兒確實不錯，知道孝敬師傅。”黑衣人回道。
李修元往前踏出一步，從院子的大門屋檐下走出，一步一步往客堂前走了過去，眼里就像沒有要他性命的殺手一樣。
想了想問道：“我似乎沒有得罪過你，你為何要殺我？”
黑衣人冷冷一笑，看著他回道：“殺人當然需要一個理由，否則我也不會一路從銀川城趕來，沒有好處的事情，我是不會做的。”
李修元伸手，自風中接了一幾片雪花，神情平靜問道：“我還是想知道，你背后的那個人是誰。”
黑衣人看著在寒風中微微顫抖的少年，心里有一些得意，這才是他劍下的羔羊啊。
想了想回道：“反正你都要死了，我也不怕告訴你，我有一個兄弟在玉龍雪山，名字叫做東方玉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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