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朝會，嬴政背著手回到麒麟殿，王賁、蒙恬、蒙毅三人早已隨身換好了常服，準備跟著陛下出宮。
至于去哪兒就很簡單了。
陛下昨夜未曾去趙牧那里，今日必然是要去的。
只是嬴政剛來到麒麟殿，巴清在內侍的帶領下來到麒麟殿外求見。
當看到殿外等候的王賁三人時，巴清笑著打過招呼，畢竟這些人的身份地位可遠遠在她這個弱女子之上。
倒是對他們為何會換上一身常服在此等待挺意外的，陛下這是準備要出宮？去哪兒？
對于此，巴清卻也未曾深思，嬴政的心思和行蹤不是她需要去揣測的，做好自己的分內之事就足夠了。
朝堂上的動向和大事，她不會插手，更沒能力去管，巴蜀那一畝三分地都還沒搗鼓清楚，這咸陽以及天下的事情自有個高的去頂著，在她眼里只有生意，天還塌不下來。
不多時，
巴清在內監的引領下進入麒麟殿，一眼就看到了此刻已然換好常服的嬴政。
不得不承認，穿上常服的嬴政還真與大秦陛下頗有些出入，倘若將之放在民間，恐怕還真沒幾人能夠認出陛下來。
唯一有象征性的就是那一臉的胡茬子，魁梧的身形一看就挺威武不凡的。
奈何如今這個時代講究的身體發膚受之父母，天下絕大部分男子都有蓄胡子的習慣，就看門外的王賁三人，哪個的胡須短了？
現在可是有一個刑罰就是剃光犯罪之人的胡子，這是極為丟臉和令人感到恥辱嘲笑的刑罰。
有那么些剛正火爆之徒，那是寧可掉腦袋也不愿受此刑罰的...
而如此一來，連這胡須都不算是特征性的外觀了...
巴清走到了殿中，恭敬的行禮喊道：“民女見過陛下！”
嬴政整理好衣物，轉身望去：“何事？”
巴清：“陵寢所需之物已運達咸陽，民女是來辭行的，不知陛下可還有什么吩咐？”
巴蜀還有許多事務等待她回去處理，此番出來自然是不能多作停留的。
商會之中有著許多雙眼睛盯著巴清的這個位置，出來的時間久了，很可能會出現一些不可估量的變化。
倘若被架空的話，那就得不償失了，半輩子的心血都將付之一旦。
“嗯，朕知道了。”嬴政淡淡的應了一聲。
巴清這個女子啊，不僅會做人，還十分會做事，謙恭有禮，每次來咸陽離開時都會親自進宮辭行。
比之烏氏倮那位異族商人可要懂的禮數多了。
不過就在嬴政剛回答完之后，忽地想起一事來，瞇眼問道：“昨夜大宴之時，你可與帝師見過？”
“回陛下的話，民女不僅見過帝師，還與帝師閑聊了幾句，帝師之風采與豪爽，實乃秦人之血性。”一提到帝師趙牧，巴清不僅話多了一些，連臉上的笑容也都多了幾分。
在整個大秦，除了眼前的陛下嬴政以外，那就只有趙牧對她這個弱女子是發自內心的那種豪爽。
至于大公子扶蘇，在巴清看來，只能算作是常規性的禮貌罷了。
外表的禮貌，以及發自內心的那種看重，巴清自覺還是能看的出來的，畢竟常年經商，閱人無數，什么樣的人沒有見過呢...
喔！對了...
如帝師趙牧那般的人物，還真是第一次見！
昨夜的一幕幕似都還在巴清的腦子里回蕩，特別是趙牧那仿若神靈般的身影更是如烙印一般揮之不去，深深的刻入了腦子里。
只是嬴政聽到了巴清的話，內心不禁咯噔了一下，臉上的威嚴表情都差點沒繃住，這......有點頂不住啊！
“巴清啊，帝師與你聊了些什么？”他也不好過多的表露什么，只能帶著一種正常閑聊詢問的語氣發問。
倘若巴清說漏了嘴的話...
怕不是要見鬼了！
嬴政瞇著眼睛死死的盯著巴清，可這女人非但未曾立即作答，那兩瓣臉頰卻是先像是皮膚要透出鮮血一樣的紅艷了起來。
這...
又沒問什么私密性的話題，也不知道這女人的臉紅什么...
難道...
嬴政瞳孔猛縮，似乎捕捉到了什么八卦性質的隱秘，莫非牧兒當真說到做到，要將這巴清變成他老趙家的兒媳？
當老爹的都還沒去介紹，牧兒他怎敢啊......巴清背后的勢力錯綜復雜，可沒有那么好玩的。
倘若一個處理不好，巴蜀那邊就很可能會出現動蕩，巴氏在巴蜀根深蒂固，其影響力以及宗族的能力，在某些方面比之大秦的統治影響力還要更強。
如若不然，嬴政又豈會因修建陵寢之事而重視于一介女流？
其中的彎彎繞繞相當之多...
巴清以及巴氏所控制的商會，乃是現在天下的挖礦大戶，是貨真價實的小能手，大秦所需的兵甲武器銀飾等等多數皆出自巴清之手，至少占據了整個大秦的百分之六十。
還有那修建陵寢所需的水銀之物，更是幾乎由巴清掌控的商會進行提供，可想而知其背景實力有多龐大，這可不是簡單的商人，而是有著士人階層作為背景的商賈。
倒不是嬴政畏懼害怕于巴蜀那邊出現動蕩，大不了重塑秩序就是了，只是不愿再見天下百姓面臨流離失所之苦。
之所以一統天下，除了雄心壯志，那便是要建立一個更加繁盛的大秦，而想要做到這一步，自然離不開天下百姓的同舟共濟，所以嬴政考慮事情以及做事，都是需要綜合方方面面的因素的。
牧兒這小子......
下手可真夠快的！
風流浪子不過如是，唯獨就這一點不像他嬴政，但有一點也是肯定的，牧兒雖好女色，卻絕不重女色。
任何一個女子永遠都無法影響他拔劍的速度，出劍的勇猛果斷...
“陛下，這...”巴清猶猶豫豫的低下頭。
嬴政故作無所謂的擺擺手：“如若不方便說，那便不說了，朕倒也沒別的意思，只是想要多多了解一些朕之大秦的帝師而已。”
以退為進！
巴清苦笑了一聲，倒不是她不想說，而是真的不想說，因為所聊的事情跟陛下沒有太大的關系不是...
說出來只是浪費陛下寶貴的時間，怕惹的嬴政不高興。
不對...
陛下此刻的語氣似乎比之前更為柔和，甚至就連眼神都變了...
巴清也不知道是否是自己的錯覺，不管怎么看都感覺始皇帝跟帝師趙牧在樣貌上，竟有那么幾分相似。
不！
不是幾分...
而是幾乎仿若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但仔細去看卻又有著不同，眼神跟威嚴氣質的差別太大了。
如果單論相似的話，跟始皇帝陛下年輕時候要更為相似一些，畢竟現在的始皇帝比起曾經要更為魁梧雄壯，英武氣息迫人畏懼。
巴清搖了搖頭，這怎么可能呢，一定不可能的，應該只是她因為昨晚看到的一切太過于震撼了，以至于現在出現了錯覺，看誰都像帝師趙牧...
看誰都像...
嗯！
不行不行，不能這樣想，巴清你曾是有夫之婦，怎能對圣潔的帝師大人生出如此不堪的臆想來！！
你們是兄弟，是兄弟，知道嗎？兄弟陳是永遠也不會有那層關系的，總不至于兄弟讓兄弟生娃吧...
[趙牧：曹賊，放開那女孩！喔不......放開那女人！！]
巴清拋開了腦袋里的雜念，說道：“其實倒也沒聊些什么，只是民女認為帝師身世太過于凄慘...”
“等等、等等，帝師跟你說，他身世凄慘？”嬴政心驚肉跳的打斷了巴清的話。
讓這‘凄慘’二字弄的整個人都不好了，心煩意亂又惶惶，總不至于真讓牧兒發現了什么吧...
趙牧親自提前發現這個秘密，跟他嬴政獨自去坦白，完全就是兩個不一樣的概念，意義都不相同了。
嬴政嚴重懷疑，如果趙牧自己發覺的話，怕不是真要對他這個老爹來個以德服人了，甚至還會以為是他這個老爹故意隱瞞不說實話！
心忽然有點痛，萬一牧兒會錯了意，以為是他嬴政不愿讓其認祖歸宗的話，以牧兒的性子的話，恐會這一生都不會承認他是大秦始皇帝的公子，不會承認政哥這個老爹，更不會認大秦贏氏！
別看牧兒平時嘻嘻哈哈沒什么心機，那是因為他嬴政是他老爹啊...
實際上，嬴政比誰都清楚，趙牧性子之剛烈，一旦認定的事情九頭牛都拉不回來！！！
嬴政忽然心里惶惶不安...
早知如此就不編排出巴清這個老熟人的謊言了...
然而巴清對上嬴政威嚴的目光，稍微詫異了一下以后，說道：“是的，就是凄慘！”
也不知道陛下眼中那一閃而逝的慌亂光芒是幾個意思，這事又跟陛下您沒關系，著急什么啊這...
“帝師大人總愛發癔癥，明明從王離嘴里說出來，帝師的老爹已經作古了，卻是還總是跟民女說什么爹啊爹之類的，陛下您就說凄慘不凄慘吧？”
“真是可憐，獨自一人活在世上，沒娘疼，沒爹愛，卻還能成為大秦帝師，受陛下這般恩賜，當真讓民女佩服之至！”
嬴政忽地鼓起眼睛：“......？？？”
就這？
你告訴朕就這？
他都已經在考慮要如何循循善誘趙牧了，現在居然告訴他所謂的凄慘越來是這個意思...
真是浪費表情......喔不！是嚇出了他一身的冷汗！
不對...
嬴政忽覺自己的心像是被利箭穿透了一樣，‘沒娘疼、沒爹愛’六個字深深的扎進了他的心臟。
是啊，
牧兒何曾體會過真正的父愛，即使是這些時日有了他這個老爹，可在此之前對于嬴政更多的是名義上的稱謂，更重要的是他看重了牧兒的才華，何曾給過牧兒真正的父愛...
愧疚之情瞬間溢于言表！
只是這愧疚來的快，隱藏的更快，因為巴清已然將昨夜的事全盤說了出來。
這...
趙牧說的那些話可真是讓嬴政哭笑不得，什么叫作老爹的腦袋偶爾不好使，會說一些胡話？還讓人巴清不要信...
這是在怪他將那些計策告知了政哥嗎？
他本來就是嬴政，壓在心中最重的還是這天下！在始皇帝面前，即使是牧兒也依舊排在天下之后！甚至生出想要推牧兒上位的想法，同樣也是為了讓大秦的天下更為繁盛！
至于趙牧是夏玉房的兒子，只是加分的一方面！
倘若趙牧是個只知玩樂的公子哥，嬴政還會有這樣的想法嗎？不會有的！
因為他是嬴政，是歷史上的千古一帝，絕不會感情用事！更不會讓大秦葬送在自己的感情用事之上！
雖然他并不知道在真實的歷史里，大秦的確沒了！但這不妨礙他此刻的想法！
雄才大略，威壓萬古，讓后世多少人皆頌贊的千古一帝，如若是一個感情用事之人，那么他也就成為不了始皇帝陛下了！
但此刻就好在，牧兒各方面都讓他這個當老爹的不斷感到驚喜，或許這就是最好的機會，不留遺憾，不留愧疚，如若不然也只能讓牧兒做個富貴公子了，但目前來看幾乎是沒這個可能的。
對了，
牧兒居然還跟巴清說什么...
讓巴清幫忙盯著他這個老爹？總愛把小錢錢什么的亂給人？還讓巴清提醒他一下？
居然膽敢說他這個當爹的腦袋有時候會抽瘋？喝醉了會說一些政哥的胡話，可是你小子讓巴清別相信也就算了，竟是讓人家給你當內奸，給你小子傳話？
呵呵...
真是朕的好大兒啊！太疼他這個老爹了！到底是心疼小錢錢呢，還是心疼他這個當爹的啊...
難道不知道巴清是他嬴政一手扶持起來的嗎？豈會背叛于他！
牧兒啊牧兒，你可真是聰明一世，糊涂一時啊！
敢這么說老爹，老爹倒要看看究竟是誰腦袋不好使，呵呵...
兒啊...
你是恩賜也是劫！
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嬴政便讓巴清離去。
而在這個時候，內監進來說道：“陛下，胡姬求見！”
聞言，
嬴政的表情一冷，“不見，朕有要事需要處理！”
說著話，他便除了麒麟殿，領著王賁一行人出宮去了，至于被內監阻攔在遠處的胡姬，則是看都沒有去看一眼。
嬴政沒有殺她，已經是莫大的恩賜了！
......
巴清出了皇宮，并沒有立刻離去，而是前往帝師府。
不管怎么地，要離開咸陽了，也得去跟這個好兄弟打聲招呼，然后再旁敲側擊的問上一問...
兄弟啊，你是不是有什么地方得罪了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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