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躺著的‘木乃伊’正是馮如,全身上下,均被白布包裹。
柳白心中有些驚訝,啥情況啊?居然被包成了粽子。
湊近兩步,正準備仔細看看,卻被馮去疾伸手攔住。
“駙馬,如兒傷勢嚴重,您就在這里看吧!”
方才胡亥的慘叫,他可是聽到了。
夏無且過來之后,也簡單描述了那邊發生的情況。
生怕柳白故技重施,這才將他攔了下來。
點點頭,柳白也沒有硬闖,看向一旁的太醫問道。
“馮大人的病情如何,怎么成了這個模樣?”
猶記得當時爆炸后,他曾抽空看過馮如一眼,似乎沒有這么眼中啊!
“回駙馬,馮大人正面均被燒傷,同時,面部、腹部、腿部,均有飛石插入,傷勢較重,故而臣等只能如此……”
“否則在馮大人醒后,一有動作便會扯到傷口,到時便不好治了……”
再次瞥了馮如一眼,柳白頓了頓繼續問道。
“不知他燒傷的程度如何?”
“駙馬請看……”
一位太醫走到床邊,指了指馮如露出一小截的腳趾。
柳白放眼看去,那腳趾已經血肉模糊,連指甲蓋都找不著……
身后的扶蘇一個哆嗦,連忙向柳白的方向靠了靠。
“全身都是如此?”
太醫嘆了口氣點點頭。
“是,被飛石傷到之處,比這還要嚴重……”
沒有再問,柳白似模似樣地安慰了馮去疾幾句,之后便帶著扶蘇出去了。
院內,其他公子早已散去,徒留嬴嬰一人坐在石桌旁等著他們。
見二人出來,將方才準備好的茶推給他們,問道。
“馮如傷勢如何?”
依著他的身份,自然不能跟著一起進去。
馮去疾不敢對柳白和扶蘇發火,并不意味著對他也不敢。
已經小心翼翼地活了這么多年,他可不想一個疏忽,就得罪了朝中重臣。
柳白坐在石桌旁,端起茶便喝了起來,根本沒回應嬴嬰的話。
一旁的扶蘇倒是將方才所見,細細講了一遍。
嬴嬰越聽眼睛越亮,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和馮如有仇呢!
知道扶蘇講完,連忙起身朝著柳白一拜。
“駙馬真乃神人也,嬴嬰佩服,佩服!”
想著事情的柳白微微一怔,有些不明白他這玩兒的是哪一出。
行完禮,嬴嬰自顧自地坐下,繼續道。
“本以為駙馬在朝堂上所說,多少有點兒吹噓的成分,沒想到居然是真的!”
“日后這火藥若是能大量生產,我大秦兵將必會所向披靡,只是……”
扶蘇看了柳白一眼,見他沒有言語,好奇問道。
“只是什么?”
嘆了口氣,嬴嬰起身朝著柳白告了聲罪。
“不必如此,有話但說無妨!”
柳白靜靜地看著他,等著聽他到底想說些什么。
理了理思緒,嬴嬰開口道。
“方才聽兄長描述了馮如的傷情,此物可謂威力巨大……”
“我記得當時馮如雖離得最近,但也有一丈遠,居然被傷成了這等模樣……
“若按照駙馬所說,之后制成炸彈等物的話,那威力可想而知,依我所見,輕輕松松便能下一座城,可對?”
柳白肯定了他的話。
攻城戰,最重要的便是城墻。
埋點兒火藥在城墻根,炸塌它不是輕輕松松的事兒嗎?
城墻都塌了,自然便能拿下整座城池。
“但是駙馬可曾想過?威力過大之物,可謂兇器,一旦使用,旁人根本逃無可逃……”
“若沒有他,敵人受了傷,只要不致命便能活下去,但有了他,本能活下去的人,瞬間便沒了性命……
“故而,在下想問,此物是否有傷天和?”
扶蘇聽完后陷入了沉思,他覺得嬴嬰這話,某種程度上,似乎與儒家學說有些契合。
當初淳于越教給他的便是這一套,經過柳白這么久的改造,再次聽到這話,心中居然還會被觸動。
皺著眉頭,扶蘇細想著柳白平日的教導。
他最常說的話,便是作為皇室長公子,根本沒有軟弱的資格。
同時,對別人過分仁慈,便是對自己的殘忍。
可他又覺得嬴嬰說的有些道理……
一時間,扶蘇面上滿是迷茫之色。
柳白看向嬴嬰的目光中滿是欣賞之色,自從拿出火藥直到現在,只有他提出了這個問題。
同時,他也明白了那一日,為何嬴嬰敢在父皇面前說出番話。
不過還是那句話,不管什么東西,好壞全看使用者的想法。
否則,再好的東西也能變成吃人的利器。
“你這么說,可有想過死在敵人刀下的那些亡魂?戰場本就殘忍,‘慈不掌兵’便是這個道理。”
“或許在你看來,火藥使用之后,本該活命的敵人卻被炸死,但在我看來,既然他們上了戰場,便早已做好了死的準備……
“還有,你可曾想過,若是敵人得了此物,他們會如何做?因為有傷天和藏起來,還是會投入軍中,狂屠我大秦銳士?”
搖了搖頭,嬴嬰自嘲一笑。
“駙馬說的這些我也知曉,但不知為何,總覺得不該將火藥用在軍中,或許這就是我無法成為將軍的原因吧!若是這天下沒有戰爭該多好……”
搖了搖頭,柳白覺得嬴嬰想法雖多,卻有些沒捋清楚。
“誰也不愿上戰場,誰也不想有戰爭……但這天下就是這樣,你不打別人,不代表別人也不會打你……”
“一如我方才所說,如今匈奴并無火藥,但這么多年下來,依然會騷擾大秦邊境百姓,為什么?
“作為人,總得要活下去吧?當他們沒了吃食,不搶又能怎么辦呢?總不能眼睜睜看著自家親人餓死吧!
“咱們唯一能做的,便是以戰止戰,打的他們不敢來,之后再讓他們融合進來,與我們成為一家人,這樣才能徹底消滅戰爭!”
驚訝地看了柳白一眼,嬴嬰突然就覺得自己狹隘了。
他自然明白柳白說的道理,總想著若是能將匈奴打敗,大秦百姓便能安居樂業,再無戰事。
而柳白想的卻是,不僅要將他們打敗,還要讓他們與秦人相融合……
若真如此的話,百年之后,匈奴是否還會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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