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不器不知道孟厚坤打的是什么盤算，跟他一起撤了，任由那伙騙子繼續培訓。
這也是大公司的麻煩之一，人太多，就會導致管理復雜度指數級地上升。
現在的紫微星，已經有超過9000名員工了，其中首都的總部園區，就有超過5000人。誰是誰，根本就不認識。
就算是高管層里，周不器都有點抓瞎，很多人的名字在嘴邊就是念不出來。
從上往下，幾乎每一個層級都這樣。
就像這伙搞“大數據戰略培訓”的騙子團伙，之所以敢這么囂張地來紫微星的總部開培訓會，就是認準了這一點。
誰都不認識誰。
抓住了漏洞，就讓他們有了可乘之機。
小公司就不會了。
相互之間都認識，看到了陌生人過來，都會很警惕。而且小公司的會議室就那么一兩個，誰要是占用了，那就是一查一個準。
紫微星的會議室太多，被外人占用了一個，也很難被發現。
兩人順著樓梯下樓，周不器問：“公司里有大數據戰略部？”
“沒有。”
孟厚坤在擺弄著他的手機，好像是在發微信。
周不器接著問：“那員工牌怎么回事？”
孟厚坤道：“造假唄。”
“做得可真像。”
“所以啊，這特么就是里應外合！”
“你就這么算了？”
周不器就很好奇，很驚訝。
以孟厚坤這小子的性格，不說是心狠手辣之輩，也一定不是善茬。面對性質這么嚴重的借用紫微星的金字招牌詐騙的事，任何一個對紫微星有歸屬感的員工都無法容忍。
“算了？”孟厚坤瞥他一眼，“哼哼，看我不玩死他們！”
周不器好笑道：“怎么玩？要我說，就趕緊報警啊，我看那培訓室里都有近百人了吧，受騙人數不少呢。”
孟厚坤淡淡地道：“這事我半個月前就發現了。”
周不器微微皺眉，“就這么放著？”
孟厚坤道：“一開始的時候，只有十幾個人。本來我看內網上有很多人在抱怨，說是會議室總是滿著，有人占用會議室去逃崗……就是以開會的名義去會議室里，然后扯一些有的沒的，不用干活。我本來是想查這件事，就在一些常規的會議室里都安裝了針孔攝像頭。”
按照公司規定，會議室里不允許安裝攝像頭。
因為很多會議內容都算是商業機密，會討論一些財務、人事、市場營銷、產品設計、技術算法、商業模式等等。
還有一點，就是安裝了攝像頭，會讓員工心里有根刺，在開會的時候就不敢大膽發言了。
就像大學里的課堂似的。
安裝了攝像頭的課堂，教學質量就會很平庸；如果有學生在偷偷錄制，那課堂水平就更差了，就只能是庸人培養庸才。
創新就是跟過去不一樣，需要勇氣和膽識。新的東西有可能是對的、有可能是錯的，但如果在制度層面就限制了別人的勇氣和膽識，那創新就太難了。
所以很多互聯網公司內部有明確規定，除了個別特殊的地方，內部禁止有攝像頭，不去用這玩意去監視員工，讓他們可以更大膽地做一些事情。
弊端當然有很多。
就比如這次周不器南下出差，就聽說了一件當地發生的很荒唐的事，有一家IT大公司晚上加班，等人數很少的時候，就會有飲食男女在辦公室里尋找刺激，甚至是多人競技的團體賽。
創新能力賊強。
就是沒用在正地方。
孟厚坤在紫微星的位置很特殊，權力極大，還真有點像“錦衣衛”了，算是一條督促、監督公司運營的暗線。
偷偷安裝針孔攝像頭這么缺德又破壞規矩的事，他干得出來。
周不器很謹慎地說：“你小心一點，要是被發現了，保準處分你！”
孟厚坤好笑道：“處分我干啥？真要是被發現了，就是別人私自安裝的，跟我跟公司都沒關系。”
“靠！替罪羊？”周不器想踹他，“少把你家里的那一套帶公司來。”
“黑貓白貓能抓著耗子就是好貓……”孟厚坤擺了擺手，“其實也沒那么多，我就是隨機安裝了30個攝像頭，除了我之外，誰也看不到，我每天就對著30個監控屏幕，去看他們的會議情況。”
周不器點了點頭，“然后就發現了騙子的培訓團伙？”
“對，”孟厚坤心有余悸，“還好我秘密監控起來了，放大了錦衣衛的職權。否則縱容這伙騙子團隊搞下去，搞不好真要出大事。”
這時，兩人已經走出了4號樓。周不器還是得全副武裝，不能摘帽子和口罩，他這副大褲衩、拖鞋的打扮實在有些掉價，不能讓別人認出他，沉聲道：“這件事必須要嚴肅處理，來一撥狠的！”
孟厚坤理所當然地說：“那是肯定的。”
周不器問：“你想怎么辦？”
孟厚坤道：“我半個月前就發現了，不過當時人太少。我想了一下，要是那個時候把這些騙子給抓起來，實在是小水花。”
“小水花？”
“對啊，詐騙金額太少，也就是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呃……”
周不器扯了扯嘴角。
算是明白這小子的打算了。
好一個孟厚坤。
真是心夠黑。
同時，他心里也在哈哈大笑。
真是魔高一尺，道高一丈。
你們玩商業創新搞詐騙，我們也玩出一套反制的創新！都是聰明人，誰怕誰啊？真以為紫微星的便宜這么好占？
孟厚坤家里的關系很硬，在公檢法系統也有人脈，在處理這類事情的時候就很順手，淡淡地道：“要讓涉案金額超過50萬，這就是數額特別巨大。就是五年以上、十年以下的有期徒刑。如果還有一些嚴重情節，那就是十年以上甚至無期。”
周不器咳了咳嗓子，說道：“沒那么嚴重，罪不至死，別用關系整人。”
孟厚坤沒好氣地說：“誰要整人了？我堂堂錦衣衛指揮使，從來都是秉公執法、堂堂正正。當然是要按照法律法規去處置他們。”
周不器點了點頭，“現在我看有將近100個人了吧？應該夠50萬的規模了吧？”
孟厚坤道：“夠了，每人的學費是8000塊錢，現在有104人。我都安排好內線了，現在就在那屋里上課呢。”
周不器道：“這不就可以收網了嘛。”
孟厚坤搖搖頭，“這只是50萬標準的特別巨大的條件滿足了，還有性質的惡劣程度呢。偷偷來紫微星開培訓會，利用紫微星的招牌，這是性質比較惡劣，不過影響有限。”
周不器道：“可千萬別放大影響，控制影響，別砸了紫微星的招牌。”
孟厚坤笑著說：“主要是評估性質的惡劣程度，你以為人家千辛萬苦地找關系、制造假員工牌來我們公司里開會，就是為了賺那點培訓費？就那幾十萬，我估計一多半都得落在咱們公司里內應兜里。”
“還有后續手段。”
“嗯，你看。”
孟厚坤把他的手機遞過來，里面打開的是的界面，有對話，還有圖片……
嗬！
圖片上有標記，文字上也寫得清清楚楚，是一家叫“紫微星大數據智融”的公司。
原形畢露了！
他們要頂著紫微星的金字招牌，然后成立一家名為紫微星大數據智融的跟紫微星毫無關聯的公司，然后夸大其詞說這家公司未來會多么多么賺錢，只要上市了，就會有幾百上千倍的利潤回報……現在投資，就是原始股。
機會難得，趕緊出錢！
這才是這個培訓班真正的收入。
周不器本來還因為這伙培訓團隊挺厲害呢，結果到了這個階段，層次一下就拉低了。前面都是高智商犯罪，到了這里就淪為低智商收割了。
水平還是差。
騙術太低。
不過水平低也正常，水平高的都在資本市場里玩呢。
“要我說，就別磨嘰了，趕緊報警，把這些人都抓走得了！”周不器有點煩躁，實在沒興趣跟一群騙子團伙勾心斗角。
孟厚坤瞥他一眼，“現在就收網？”
周不器問：“現在收網，蹲幾年？”
孟厚坤似乎還不太滿意，“最多也就七八年。”
“那就夠了，差不多就行了。”周不器馬上就出國出差了，不想夜長夢多，“收網吧，那些外人都抓起來。最重要的是把這幫人在咱們公司里的內線給抓住，這個要嚴肅處理，頂格處理。”
孟厚坤點了點頭，“行，那我找人。”
他根本就不用報警，直接打私人電話，市局經偵的人就過來抓人了。
周不器道：“不管內線是誰，都給我抓出來！這是拿紫微星的核心命脈在謀私利，性質太惡劣。找出來之后，期權、股票什么的一律沒收。”
孟厚坤就覺得有些可惜，嘆息著說：“要是再讓我布局一周，保證能來一把震撼整個行業的大動作。”
“很光榮？”周不器沒好氣地瞪他一眼，“你光榮了，讓公司去丟人現眼？趕緊去擺平了，鬧大了誰都不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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