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有一人，入人園圃，竊其桃李，眾聞則非之。
……”
方楚對《墨子》的研究十分透徹，手里什么都沒拿，也能張口就來。
還能一邊說著《非攻》篇的原文，一邊給韋安平講解，思路絲毫不亂。
韋安平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不停地點頭。
“是以知天下之君子也，辯義與不義之亂也。”方楚說完這句話，才終于停下來休息。
“精彩！”韋安平鼓掌叫好道。
“巨子聽懂了嗎？”方楚問道。
“大概是懂了。”韋安平點點頭。
方楚聞言笑了笑，又繼續講解下一篇。
《非攻》一共三篇，《兼愛》也同樣是三篇，還有《尚同》、《尚賢》、《節用》等等。
方楚一口氣講了將近半個時辰，韋安平和方球也認認真真地聽了半個時辰。
講完了《節用》之后，方楚終于吐了一口氣，停止了講解。
“巨子都聽懂了嗎？”他又問道。
“已經忘了。”韋安平答道。
“什么？”
“啊！”
方楚和方球幾乎同時驚呼，隨后瞪大眼睛看著韋安平。
難道我這半個時辰，都白講了？方楚痛心疾首地想道。
“呃……”看到兩人的反應，韋安平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其實沒忘。”
他只是想玩個“張無忌學太極拳”的梗，結果兩人根本不懂……所謂的忘了，就是融會貫通，有了自己的理解的意思。
“那巨子倒是說說，還記得什么？”方楚被這個玩笑弄得有些惱火，差點吹胡子瞪眼了。
“其實墨子的思想都沒錯。”韋安平嘆息道：“但墨家翻了兩個錯誤。”
“什么錯誤？”方楚和方球同時問道。
“第一，墨家看問題的角度不對。”韋安平列數道：“第二，墨家的思想都太理想了，忽略了人性和意外。”
“巨子能否細說？”方楚連忙請求道。
“好吧，那就拿《非攻》的第一篇舉例。”韋安平想了想道：“第一篇中，墨子說人們看到偷雞摸狗的小惡，就會去阻止他，還會懲罰他；但看到發動侵略戰爭的大惡，卻去贊頌。”
“所以人們只能看到小惡，而忽略了戰爭的大惡。”
“這種說法其實是不對的。”
“哦？那巨子認為什么才是對的？”方楚追問道。
韋安平想了想道：“人們去贊頌戰爭，是因為戰爭對他有利。或是可以得到軍功和爵位，或是可以得到賞賜和田地，又或是可以搶到金錢和女人……只有對自己有利的戰爭，人們才會去贊頌它。”
“原來如此！”方楚恍然大悟。
“所以想要阻止戰爭，不應該指望所有人明辨是非，自發的去反對，而應該讓這場戰爭無利可圖，甚至血本無歸。如此，就不會再有人鼓吹戰爭了，反而會有更多的人反對戰爭！”韋安平侃侃而談道。
“巨子此言，果然發人深思！”方楚萬分感慨道。
“所以我才會說要以戰爭求和平。”韋安平繼續說道：“對方想要發動戰爭搶奪你的田地和錢財，你不僅要防御，還要主動反擊，把對方打痛，讓他無利可圖，讓他血本無歸。”
“如此以后，他才不敢再發動戰爭！”
“換句簡單的話來說，這叫：打得一拳開，免得百拳來。”
“不愧是巨子，果然高見！”方楚聽完，已經徹底服了。
“咳咳，這不是我說的……”
“巨子太謙虛了。”
一旁的方球也佩服不已，難怪能用一句話就說服方宗他們，巨子的見解果然深刻！
“墨家思想的另外一個錯誤，就是太理想化了。”韋安平繼續說道：“墨子把所有人都當成了自己一樣的圣人，認為所有人都可以放下私心，互愛互利，不分彼此。”
“然而事實卻是……人都是自私的，人性也是趨利避害的。”
“每個人都只會去做對自己有利的事情，而避免對自己有害的事情。”
“所以兼相愛，交相利，是不可能的！”
“確實如巨子所言。”方楚滿臉沮喪道。
墨家避世隱居以來，內部就經歷過了許多次動亂，每一次都是因為自己人出問題。
這些人都是墨家弟子，都學過《墨子》的思想，要是人人都能做到兼相愛，交相利，墨家根本不會變成如今這樣。
墨家的沒落，甚至差點覆滅，就是因為根本做不到人人平等，互利互惠。
“所以墨家要改！”韋安平說了這么多，終于圖窮匕見。
“如何去改？”方楚苦笑著問道。
“要適應新時代，取其精華，去其糟粕。”韋安平說道。
“何為精華，何為糟粕？”
“能夠適應時代要求的，就是精華；不能適應時代要求的，就是糟粕！”
“好吧，都聽巨子的。”方楚和方球同時點頭。
要說適應時代，他們倆才剛剛接觸外面的世界，又怎么能了解時代的需求？所以干脆把權力交給韋安平，讓他來決定哪些是適應時代的精華，哪些是不適應時代的糟粕。
“還有。”韋安平忽然想到了什么，補充道：“從今往后，墨家思想要與時俱進，不斷更新，跟上時代的步伐。”
“這要如何去做？”方楚和方球都是一臉懵逼，根本沒聽說過這種要求。
“其實很簡單。”韋安平笑了笑道：“墨家思想來源于百姓，那么百姓需要什么，我們就去做什么！”
“原來如此！”兩人同時恍然大悟。
韋安平頓了頓，繼續說道：“現在的大唐，北邊有叛亂，百姓希望能快速平定，所以墨家就要用自己的力量，快速平叛。”
“巨子說得對！方宗那些孩子，就在做這件事！”方楚十分贊同道。
“除了叛亂，大唐如今百廢待興，百姓都希望能過上和平穩定，吃飽穿暖的好日子。”韋安平繼續說道：“所以墨家就應該拿出自己的技術，幫助百姓過上好日子。”
“怪不得巨子讓我去研制農具！”方球也猛地明白過來。
研制農具，不就是為了幫助百姓吃飽穿暖嘛！
原來巨子早就想到了這些……
“其實還不止。”韋安平笑道：“墨家能做的事情還有很多，我們一定要腳踏實地地去做實事，去真正解決百姓的需要，而不是嘴上說說。”
“是！”方楚和方球同時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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