貞觀四年，大年初一。
今年的新年，跟往常不大一樣。
街上的小食攤上，多出了油炸之物，還有不少牛羊雜碎。
就連平日里百姓最喜歡吃的胡餅，也裹上了羊肉碎，香氣撲鼻，讓人聞著就流口水。
這些動物油脂，還有牛羊肉，當然都來自于北伐的繳獲。
此次北伐大勝，凱旋的大軍給朝廷帶回了數十萬頭牲畜，也讓長安城的百姓飽餐了一個多月。
從十二月初五，一直到新年的正月初七。
整個長安城的上空，都彌漫著牛羊肉的香味，讓人垂涎欲滴。
這一天，甚至到了幾十年后，都還被人津津樂道，銘記于心。
與此同時，來自突厥的各種小食，如：酸奶、奶酪、奶豆腐、牛肉干等，也開始成為大唐百姓餐桌上的新貴。
不過，這些東西的價格都不便宜。
對于大多數家庭來說，只是嘗個新鮮，跟隨一下潮流。
但對于那些有錢人來說，這些東西簡直就是絕佳的零食，既好吃，又有面子。
過年的時候，家家戶戶都要買上幾十斤，就算不吃，也要擺在客廳的桌面上，讓客人一進門就能看到。
新年的七天過去，當韋安平看到這些突厥零食的銷量統計時，直接被嚇了一跳。
“竟然這么受歡迎？”
短短七天，這些零食的銷售額幾乎達到了十萬貫。
因為做這些零食的人，基本都是突厥的俘虜，材料也都是突厥的繳獲，基本沒什么成本。
因此，利潤也高得嚇人。
看到這里，韋安平不由得一笑：“看來，這條路確實走得通啊！”
之前他跟李世民提議，通過商業的方式，將草原百姓跟中原綁定起來，讓草原成為大唐的畜牧場，為大唐源源不斷地提供牛馬羊等牲畜，還有各種奶制品。
大唐，或者中原地區再通過商業，對草原地區進行反哺，將中原的水果、蔬菜、茶葉輸送過去，達到雙方共贏的結果。
如今看來，這條路完全可以走得通。
只要草原能和平發展，光這些零食都能讓草原百姓賺得盆滿缽滿，更別說還有另一個大殺器……軍馬！
草原是最好的牧場。
有了這些牧場，大唐就能有源源不斷的優質騎兵，而這些優質騎兵又能將大唐的天威，傳播到更遠的地方！
正月初八，韋安平將這份統計數據呈給了李世民。
看完之后，李世民神色激動，當場大笑起來。
“哈哈哈，先生不愧是朕的蕭何啊！如此一來，草原百姓不但不會成為大唐的累贅，反而能給大唐帶來更多的物產和稅賦，這才是北伐突厥，一統草原的意義啊！”
大唐北伐，一開始的目的其實并不是為了征服草原，而是要消滅突厥這個敵人。
只要消滅了突厥，其他就可以不管了。
這也正是當初討論如何安置突厥百姓時，有那么多意見的原因。
大多數朝廷的官員，并不覺得草原有什么用……對于大唐來說，草原和草原的百姓就像是雞肋一樣。
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但如今草原的作用被發掘出來，它就不再是雞肋，而是一塊寶地了。
“陛下這是哪里的話。”韋安平聞言，微笑道：“任何一塊領土，都有它的意義。畢竟誰也不知道，這塊地底下會不會埋藏著金礦……”
他記得，后世的外蒙地底下，就藏著大量的礦藏，尤其是中華最缺的銅礦和稀土礦。
后世的外蒙，正是此時的突厥漠北！
“呃，這倒也是！”
李世民贊同的點了點頭，隨后又問道：“那先生覺得該如何處理突厥那片領土呢？”
此時的草原上，突厥雖然已經滅國，但草原上的部落并沒有消失。
反而因為突厥滅國，讓回紇、薛延陀等部落，乘機吸收了不少逃命的突厥子民，得以壯大。
又因為跟大唐有盟約，大唐暫時還不能動他們，但也不能放任不管。
尤其是大唐如今的軍事力量，并不能長期停駐在草原上，遲早要收回來的。
一旦唐軍撤離，草原上恐怕就不是大唐的皇帝說了算了。
“陛下有什么規劃呢？”韋安平不答反問道。
“朕打算在幽州至靈州一帶，以及定襄和云中兩處，設置各州都督府，讓其妥善安置突厥降戶。”李世民很快說出了早就準備好的方案。
“都督府的主官由誰來擔任？”韋安平問道。
“當然是突厥的那些小可汗們……”
“世襲嗎？”
“世襲。”
“那完蛋了。”韋安平聽完，直接悲觀地嘆了口氣。
李世民所說的方法，正是后世大名鼎鼎的羈縻州制度。
對于突厥人來說，這個羈縻州制度或許開明而友善，但對于大唐朝廷來說，那就是一個巨大的隱患。
讓突厥小可汗來當都督，既有財權又有軍權，還能世襲……遲早會變成事實上的地方封王。
“怎么，先生覺得不妥？”李世民驚訝道。
“何止是不妥，簡直是大大的不妥！”
韋安平嘆了口氣，毫不客氣道：“突厥的領土竟然已經并入了大唐，那么當地的官員就應該由朝廷派遣，而且不能讓當地首領擔任，更不能世襲，否則遲早會尾大不掉……”
“可是，如果由朝廷派遣官員過去，當地的百姓不聽從怎么辦？”李世民疑惑道。
“那就提拔當地的人。”
“可如此一來，大唐的官員豈不是會被架空？”
“不是提拔當地豪族，而是要提拔當地平民官員……”韋安平糾正道。
“原來如此。”
李世民聽到這話，很快明白過來，這不就是朝廷提拔寒門，壓制世家的做法嘛，只不過換成了突厥人。
從這幾年的情況來看，這個辦法確實有用。
“可如此一來，那些突厥貴族該如何處置？”李世民又問道。
“讓他們在長安做一個富家翁就行了。”韋安平毫不客氣道：“投降的人，還需要什么權力？能好好地活著，就是大唐對他們的恩惠了。”
如果不是為了安定突厥百姓的心，韋安平甚至不介意用幾個突厥貴族來祭天。
反正，留著也是吃白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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