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那是鬼氣。在海面的島嶼，鬼樹不再是向著天上釋放出鬼氣，而是向著水底釋放鬼氣。”魚人仍是穿著他那一身水靠，倚在船舷邊上，懶洋洋的答道。
“這種鬼氣潮汐時究竟是上升還是下沉，其實都是由魎霧鬼帝施展詭異的鬼術所轉化而成的。”
“我們現在所看到的，海面上出現大霧一般的鬼氣，只是因為鬼氣潮汐漲潮時的滿溢所導致的。”
包丁能夠感知到，即便已經晉升為魅精鬼王了，此時的魚人，明顯比出現前幾次出沒大陸海邊時的狀態要緊張一些。
攝提司對于所有鬼怪來說，仍是會產生一座大山一般壓迫感。
尤其是當他們鬼獄上一次與鎮北軍在石門關一線的鬼王領地的舊港登陸，私底下合作過了一次，此時又是在追風者海船上，恐怕多少仍是會有一些做賊心虛的感覺。
“鬼氣漲潮時，便會從海面之下升騰起來，看起來就像是起霧了一般。”魚人繼續說道：“而等到鬼氣退潮時，這一片的‘霧氣’便又會落回海面之下。”
“大陸上的那些魑獸，如果是在島上的話，相當于只有一半的時間能夠孕育在鬼氣之中。”
“島嶼面積再大，也大不過乾玥大陸，鬼怪如果都是陸生的，便相當于天然的限制了魑獸群的數量和等級。”
“因此，在千島鬼域之中，鬼帝施展了神鬼莫測的鬼術轉化了鬼門、鬼樹的鬼氣潮汐方向以及霧茶、靈茶生長方式，魑獸也就沒有什么阿貓阿狗，只有海獸了。”
包丁恍然，隨即又好奇的問了一句：“那些霧茶、靈茶，難道也是在海面之下嗎？”
魚人的那一對幽冥鬼火禁不住翻了一個“白眼”，反問道：“你難道不知道獄卒最初便是負責采摘海面下的霧茶、靈茶的？”
“攝提司最初將那些囚犯押往鳥不生蛋的千島鬼域，目的之一就是為了采摘那些霧茶、靈茶。”
“反正待在千島鬼域的那些島嶼上，跟坐牢沒有什么區別。”
“千島鬼域的鬼怪知道這些囚犯可不是普通的人族，是幫它們采摘霧茶、靈茶的，因此通常來說是不會去攻擊囚犯的。”
“當然了，獄卒由人轉化成鬼怪之后，就不會受到海獸的特別優待了。”
包丁突然指了指海面下的一團黑影，問道：“那個，該不會真的是.......魍影吧？！”
那一團黑影乍一看像是海獸在海面之下暢快的來回游動。
但是在包丁的感知范圍之內，卻是一個魍影鬼王無疑！
畢竟到目前為止，單單只是算那些栽在包丁手上的魍影鬼王，已經不在少數了！
魚人有些意外的轉頭看了包丁一“眼”，說道：“看來你在漠北的這一段時間也沒有閑著，修煉方面又有所突破了吧！”
“恐怕你是忘記了吧？真正的千島鬼域，可以說是在海面之下的。因此，海面之下的魍影，其實便是在鬼域之中了。”
包丁恍然道：“難怪了，我就覺得感知向海面下探出去，怎么會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可是，如果我在海面之上都已經受到這種程度的影響了。那如果是在海面之下，豈不是.......”
魚人輕嘆一聲，自嘲一笑，說道：“是啊！我直到現在仍是覺得千島鬼域的海面之下，比鬼域更像是鬼域。”
“記得我當時就說過的，琊郡司的門官，還真的有些邪門。我是因為私茶園一案而被送到鬼獄來。”
“后來的那一個郭大山，剛剛當上門官，就被分影轉化了，也在鬼獄。”
包丁也是有些唏噓：“或許是因為琊郡是最靠近瀚海鬼域的一個郡吧？門官，畢竟是郡司的第一道門戶，被鬼怪選為突破口，也算是在情理之中。”
魚人點點頭，接過話頭說道：“說起這個第一道門戶，你現在既然已經晉級為巡察使了，遲早也會知道的.......”
“郡司藏書閣，便是郡司的‘第二道門戶’。”
包丁愣了一下，問道：“郡司不是只有七層樓嗎？第二道門戶？通往哪里？呵！上天嗎？”
“不是往上。”魚人指了指下面，說道：“是往下。通往.......鬼界！”
包丁下意識的只搖頭：“鬼界？你說的不是鬼域？可是，這怎么可能？鬼界是真實存在的？”
魚人出神的看著海面下的那些黑影，自顧自的說道：“我原本也是不相信的，直到.......我當上了郡司門官。”
“郡司當中，門官，書記，攝政大人，書記官，玄鐵牌的武者大師，大魂師，這些人都是要輪流下去第二道門戶值守的。”
“不過，我們也沒有見過鬼界什么樣子。因為在第二道門戶那里，其實只是一道殞器的封印，將鬼界的大門給強行關上了。”
“甚至不知情的人誤打誤撞的走了進去，也只會以為那是一間地下的普通雜物室而已。”
“如果殞器的封印出現任何不穩定的征兆，就得勞煩書記官大人親自出手，運用陰陽律之道來加固封印。”
包丁在一旁嘖嘖稱奇，魚人則繼續說道：“不過，如果鬼氣潮汐達到峰值的時候，即便是閣老親自動手，也無法完全將鬼界之門封印起來。”
“那個時候，如果在第二道門戶那里值守，耳邊就會一直聽到一種夢囈一般的聲音。”
“雖然我沒去過鬼界的那一頭，但是我深信那一種聲音，就是來自于鬼界.......是鬼怪的呢喃.......”
“后來，當我到了鬼獄，第一次下海水去采摘霧茶、靈茶的時候，我再次聽到了那種呢喃聲.......”
“跟其他的獄卒說起來的時候，才知道幾乎每一個獄卒被魍影的分影轉化之前，都會聽到這種呢喃聲。”
“甚至武學境界越高，魂師等級越高，越是容易受其蠱惑，最終被分影所轉化。”
包丁聽到這里，大吃一驚，問道：“魂師也會被關押在鬼獄？！”
魚人再次翻了一個出天際的“白眼”，說道：“沒有魂師的話，誰去海水下面采摘靈茶啊？”
包丁摸了摸鼻頭，訕笑兩聲。
主要是魚人今天跟他所說的這些東西，實在是太過于顛覆他舊有的一些認知和觀念了。
魚人自嘲一笑，又說道：“不過，黑獄之中的人，困在獨島之上，時間一長啊，早已經變得人不人，鬼不鬼的了。”
“因此，黑獄才會時常被人叫做是‘鬼獄’。鬼住的地方，哪里有人？”
魚人再次指了指海面下的那幾道“黑影”，說道：“你能想象，那些魍影，以前其實是魂師嗎？”
包丁目瞪口呆，有些結巴的說道：“不，不會吧？他們，魂師？”
魚人呵呵一笑，說道：“就是這么的詭異！魂師被分影轉化之后，通常就是變成了魍影。”
“這可能與武者、魂師運用魂元力、魄元力的方式不同，多少是有關聯的。”
“不然你以為憑什么魍影在鬼怪的排序之上能夠壓著魅精？”
“你在大陸上所見到的那些魍影，只是它們其中一種狀態而已。你要是有機會到千島鬼域的海水里去，你就能好好的體驗一把了。”
“人族到了千島鬼域的海水之中，哪怕是武者大師，也像是旱鴨子入水。而魅精、魍影在海水之中，倒是如魚得水了。”
包丁看了看魚人，隨即也就釋然。
他可是親眼見識過的，趙大業被轉化成魅精之后，那一身水靠下面，身體都已經開始出現幽化的轉變，幾乎沒有實體。
魚人在海水之中，尤其是當他在獵殺海獸鬼王時，所展現出來的可不僅僅只是“如魚得水”！
就連那幾次包丁以骨哨相邀，魚人無論身在何處，幾乎都是招之即來。
在海水之中的速度之快，實在是難以想象！
魚人嘴角一咧，笑道：“所以他們說，鬼獄的獄卒，是被轉化了的人族。獄卒是鬼怪的外形，人族的心。”
“我們可不像是孤魂社那幫孫子，披著人皮，里面卻是鬼怪的心腸。”
剛才的氛圍有些沉重，包丁干脆順著魚人的話題，問了一句：“孤魂社怎么了？”
“孤魂社的靈茶，又升價了。”魚人回了一句。
看到包丁有些茫然的神情，魚人只好解釋道：“以前，五顆酉時霧茶可以換一份九魚靈茶。”
“就在前一段時間，又漲價了，要七顆酉時霧茶，才能換一份九魚靈茶。”
“酉時霧茶，七魚靈茶，呵呵，不就是逼著人族去灰色區域內采摘霧茶、靈茶嗎？”
“否則鬼域之中哪里有那么多的酉時霧茶和九魚靈茶？”
包丁聽到這里，想起那一次在鬼谷鬼域被灰色區域魑獸群伏擊的經歷，也就明白了過來：“灰色區域內的游蕩魑獸群可不講規矩，不會等采茶人、采茶師離開，便會發起襲擊。”
鬼氣有潮汐的規律。
退潮之時，鬼氣由盛轉衰，鬼域之中那些鬼怪便是進入到了最為狂躁嗜血的時期，會瘋狂的相互攻擊。
而如果此時人族出現在它們的面前的話，人族則將會成為那些鬼怪的共同目標，甚至是獵物！
鬼王領地、鬼帝領地畢竟還有鬼王、鬼帝彈壓大小鬼怪，盡量約束著鬼怪不去攻擊采摘霧茶的采茶人、采茶師。
灰色區域內的可全都是無主的游蕩魑獸群，那可就恣意妄為多了，有時連孤魂社的地盤也敢攻擊，更何況是人族？
魚人拍了拍船舷，恨聲道：“前一段時間翰國攝提司出手，清剿的鬼谷邊上、石門關一線等地的幾片鬼王領地。”
“鬼帝們的報復，這便接踵而來了。孤魂社這一升價，便是各處的孤魂社分號都是統一升價了。”
“到時候，姬國、武國的攝提師反倒會抱怨翰國上下吃飽了撐著，主動招惹鬼帝。”
“呵呵！除非人族武者、魂師的修煉不再需要霧茶、靈茶，否則這就是一個解不開的死結，始終要受制于人，嗯，受制于鬼。”
包丁若有所思，咕噥道：“也不是一定的吧？除非.......人族能擁有自家的鬼域。”
魚人哂笑，搖頭，說道：“千島鬼域七百余座大小島嶼的采茶，孤魂社一家分號便占了其中半數。”
“鬼獄，占了剩余的一半。在千島的鬼帝眼中，孤魂社與鬼獄并沒有什么區別。鬼帝甚至自認為對半分，這是非常公平的分配。”
“要知道，攝提司，便是由庖丁第七代徒孫所創立的。鬼獄是與攝提司同年創立的。”
“孤魂社，算個什么東西？！”
聽到這里，包丁算是對攝提司目前的派系有了一個大致的了解。
鬼火流星降臨之后，攝提司被迫一分為二，成為所謂的南司、北司。
當然了，翰國是絕對不承認所謂南司的。
鬼獄所在的群島海域，在千島鬼域邊上，距離翰國最近，甚至就在新月港與南商港的航線附近。
鬼獄也認可翰國“攝提總司”的地位，聽從總司的調令、指揮，甚至會與鎮北軍私底下進行合作，清剿甚至鏟除鬼王領地。
這樣一來，鬼獄自然就與翰國以及各攝提郡司、攝提總司走得更近一些。
從關山大魂師以及全聚得身上，包丁可以看出來，孤魂社原本確實是抱著增進人族與鬼怪之間相互了解的初衷，并不是倒向鬼怪一邊的。
孤魂社現任的會首奪了權之后，孤魂社的性質就發生了變化。
道不同，不相為謀。
關山與全聚得等成員這才會被迫從孤社魂出走。
魍影的分影與人族建立“靈犀”的次數多了之后，才會將對方轉化成影人。那是一個日積月累的過程。
更多影人是經受不住掌握更強大力量的誘惑，而主動完成轉化的。
其實，在包丁看來，孤魂社的變化，就像是影人的變化一般，是自然而然發生的，甚至可以說是帶有某種必然性。
孤魂社得到鬼帝們的認可之后，便掌握了高品級的霧茶、靈茶這些最為重要的修煉資源。
尤其是靈茶的渠道，幾乎是讓孤魂社一躍成為了業內的龍頭老大！
然而，天底下終究是沒有免費的午餐。
如果說鬼域像是一棵參天大樹，坐落于鬼域之中孤魂社各家分號，就像是大樹上寄生著的蔓藤一般。
鬼怪與孤魂社，雙方之間只會越來越糾纏不清，越來越難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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