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大魏芳華 > 第八百三十九章 戰火東行
    (巴丘督在岳陽市,夏口督在武漢市、武昌督在鄂州市;柴桑督在九江市,宮亭湖是鄱陽湖口附近的水域。)

    十月初,晉軍只在江陵城休整了短短數日,主力便很快向東進發了!

    伐吳之戰前,晉軍的關鍵在于攻取西陵、江陵;尤其是西陵,被視作吳國大江防線的突破點。不過晉軍前期戰事進展順利,快得出乎意料;秦亮當然不愿意浪費如此形勢,來不及慶賀、他就在江陵召集文武商議,臨時重新制定了加緊進軍的方略。

    晉軍的策略也因此變得更為激進。首先是奪取夏口、武昌二城。然后陸軍主力走江北、直接跳過不愿投降的城池,向大別山東南進發;王濬部水軍則順流而下,與巢湖水軍一道、奪取大江下游的制水權。

    目前最重要的是攻占夏口武昌。

    只消取得這兩座城,清除附近的吳軍勢力,則西線晉軍水陸的補給線、都能得到改善。到那時從襄陽出來的糧草輜重,可以直接沿著漢水、從夏口進入大江,荊州段糧道將全部變成水運!

    于是秦亮不等江南的長沙、衡陽等各郡歸順,甚至江陵與西陵之間的夷道都還沒降;便直接調兵走云夢澤北岸的路線,向夏口武昌進軍。大江在這一段像個“V”,南端便是吳軍巴丘督;而晉軍陸軍的路線、反而比較近,路程大概四百里,只需渡過漢水和涢水,即可到夏口北岸。

    江陵城則留荊豫都督王昶鎮守,并負責利用州治的印信、勸降荊州各地的郡縣。

    南陽郡守蒯欽攻陷當陽城,秦亮臨時給他加號四品廣威將軍,率部進駐西陵、與新任宜都郡守步闡一起守西線。荊州刺史杜預率軍向東調動,從后方跟上主力。

    眾軍陸續從江陵城出動,先是朝偏北的方向進發。秦亮騎在馬上,觀望西面、平坦的大地上有一大片沼澤地。此時此地,幾乎看不到任何山脈之類的參照地形。

    夏口、武昌他也沒去過,從地圖上看,幾乎就在江陵城的正東方向。

    這次進軍的前鋒、是中堅營的右校尉張猛,已經提前走了。張猛得到的軍令,卻并非前往更近的夏口,而是直接去武昌對岸的來山!

    乃因此時的武昌和夏口之間、那些湖泊沼澤是連成片的,只走陸路、幾乎要從赤壁繞行。如果晉軍大軍能從武昌腹背渡江,迅速向西南方向包抄,即可把武昌夏口兩個督的吳軍、全部圍在江灣地區……江陵的降將交代了一些情況,吳將呂據的援軍已到武昌夏口地區!加上吳軍地方都督的人馬、要是都不跑,被圍在了那里;這股吳軍一旦被圍殲,吳國西面戰線、將難以再聚集有效的力量。到時候上游的晉軍,簡直就是長驅直入之勢!

    當然這樣直接明了的戰場形勢,至少瞞不過陸抗。

    陸抗也是剛回到武昌沒幾天,他站在武昌城東北角的馬面上,已能肉眼看到、晉軍修建的營壘工事了。那些晉兵不是主力,而是傅嘏的豫州軍,早已到武昌等地襲擾過。

    傅嘏是什么樣的人,陸抗等都不了解、只聽說他在朝堂上為晉帝擋過劍。不過如今看來,傅嘏竟然好像是個挺謹慎的人!呂據的援兵已經離開武昌,但傅嘏軍沒有再繼續出擊,反而在江岸修起了工事。

    陸抗看著江畔的工事,挎劍在城墻上走來走去,一臉不悅。但他并不是看傅嘏的人不順眼,還是因為形勢太糟糕。

    西陵之戰后,陸抗已知道大事不利,卻是做夢也沒想到,荊州大都督朱績守江陵、竟守成了那樣;陸抗剛回到武昌,便聽說江陵已經陷落!大都督被砲石擊殺,江陵督被陣斬,不可謂不慘烈。

    陸抗終于開口道:“晉帝不可能急著會去管長沙、衡陽,戰火馬上要燒到武昌了!武昌比夏口更早受到攻擊,傅嘏那些營壘,應是晉軍渡江的立足點。”

    部將俞贊附和道:“都督所料,定然不差。戰事蔓延,實在太快了!”

    陸抗深有同感,他回來后什么都沒做,也來不及準備防務。甚至陸抗還閃過一個念頭,剛娶不久的吳縣顧氏就在武昌,回來之后、連話都沒顧得上多說幾句。

    俞贊說罷回頭看了一眼,忽然沉聲問道:“都督的家眷,是要先送到柴桑舊居、還是留在武昌?”

    陸抗剛想起家眷,便聽到這句話,不禁轉頭看去。頃刻之間,陸抗又察覺、部將的話有點不太對;仗都打成這樣了,部將為何非要明說一個選項、留在武昌?留下來被晉軍抓走嗎?

    沉默了一會,陸抗才不 陸抗才不動聲色道:“我們做什么事,還是應該與吳國各家先商量好,一致決定,比較仗義。”

    因此最好別琢磨著、直接在武昌投降,還想帶上家眷一起?

    俞贊急忙抱拳道:“都督說得是。”

    陸抗又看了俞贊一眼,眉頭緊皺。這幫部將,連蜀漢將領都比不上!看人家羅憲等人、也是收到了漢國皇帝詔令才降;那時漢國都不存在了,天下誰還會說羅憲等不忠不義?

    但考慮到這糜爛的西線戰局,陸抗還是長嘆了一聲、只是說道:“終是生死難料,何必自取其辱?”

    就在這時,部下登上了城墻,雙手呈上帛書拜道:“稟都督,驃騎將軍(呂據)麾下劉霖率軍,已至樊口。劉將軍派人先送信來了。”

    陸抗接過來看了一會,便帶著隨從沿城墻北行、來到了北城。一行人繼續往西走,很快就能看到,西北邊的水面上來了許多船只。那里正是樊口,多處湖泊通往大江的水口。

    于是陸抗遣部將出城迎接劉霖、準許友軍進城,自己則回到都督府等著見面。

    沒過多久,劉將軍等人便到了都督府前廳。幾個人見禮罷,劉霖徑直說道:“驃騎將軍要放棄夏口了,將率軍至武昌,孫都督(孫壹)的人馬也要來。”

    陸抗沒覺得有多意外,便拱手道:“愿聽從驃騎將軍部署。”

    劉霖微微一愣,看了一眼陸抗,仍然解釋道:“巴丘急報,晉軍大量水師戰船、已出發向巴丘順流而來;云夢澤北面,亦發現了晉軍步騎。呂將軍認為,以此時的局面,夏口不能守,否則我軍主力會被圍在夏口!”

    陸抗立刻點頭道:“呂將軍英明!”

    那呂據是大帝親自安排的輔政大臣,如今已居驃騎將軍高位,手里還握著江東調來的援軍;荊州大都督朱績薨了,此時呂據當然是西線地位最高的大將!由呂據出面主持轉進,陸抗心里當然支持他!

    況且陸抗把武昌軍都留在了江陵、已然損失殆盡,現在手里只剩下繼承來的少量部曲;陸抗還能說什么,當然要聽兵多的驃騎將軍調遣。

    在場的將領也沒人說什么,有人還恭維道:“驃騎將軍深謀遠慮,為今之計,聚兵一處方是明智之舉!以免分散各督、遭各個擊破。”

    次日,呂據、孫壹等諸將,果然乘坐各種船只、從樊口來到了武昌城下。

    各部也不進武昌城,呂據先登上城墻看了一下晉將傅嘏的營壘工事,便下令盡快對傅嘏發動進攻;呂據告訴諸將,傅嘏在那里駐扎、是為了接應晉軍渡江,必先拔除!但是吳軍各部都沒準備好器械,實在沒有辦法、時間倉促來不及了,連臨時伐樹制作一些器械也沒有;幾天之后,晉軍主力或許就能抵達武昌!

    此時陸抗沒有勸說呂據。趁著大量吳軍把傅嘏的營壘圍困在江畔,陸抗也不避諱,干脆派陸家部曲、護送妻兒先走;目的地不在柴桑舊居,而是直接送回建業。

    果不出其然,吳軍各部輪流進攻傅嘏的營壘,打了一整天毫無進展!

    那傅嘏修建的是臨時溝墻工事,兵力只有幾千人,但此人做事謹慎、防得十分嚴密。何況吳軍根本沒有備好攻堅器械,只有從武昌城上臨時搬下來的幾架床弩。兩軍大部分時候,都是隔著工事、用弓弩相互射擊。

    及至傍晚,呂據忽然單獨召見陸抗,問了一個問題:“我軍若是沒能守住武昌,柴桑也不守了?”

    陸抗沉聲道:“西線只剩下夏口武昌最重要,可以控扼漢水。看晉軍大開大合的進軍,呂將軍亦能猜測,晉軍一旦得到夏口武昌,不一定會攻柴桑。”

    呂據看了他一眼,緩緩點頭。

    片刻之后,陸抗終于又道:“萬一晉國陸軍主力不走柴桑,我們在柴桑可控扼豫章、鄱陽等地,卻無法擋住建業西線。建業西面戰線門戶洞開,朝廷諸公作何感想?”

    雖然吳國看著不太行了、但是還沒完,不能不考慮建業當權者的感受!西面諸將可以說力所不逮、作戰不力,卻不能太過分,坐在后面看戲罷?

    呂據頓時用異樣的眼神看向陸抗,好像剛認識他一般。或是因為陸抗比較年輕,他臉上的皮膚如玉、看起來更顯年輕。

    想了一會,呂據終于低聲道:“那最好在晉軍水師主力抵達之前,坐船順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