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大魏芳華 > 卷一 第九十三章 喝碗茶而已
    閣樓外面忽然傳來了“沙沙沙”的聲音,王玄姬轉頭向窗外看去,便看見了空中急速飄過的雨點。她這才回過神,想起上午的間房里有陽光照射,現在天上卻下起雨來了。

    王玄姬的心緒被雨聲打岔了一下,回過頭來,又看向對面,令君依舊端正地跪坐在幾案對面。令君的腰身殿髖確實很美,主要是她的腿長又直、生得很漂亮,便更加顯得身段婀娜。

    也難怪秦亮在傾述衷腸的時候,還要帶上令君,秦亮對她自然也是真心實意。不過正因如此,王玄姬才更相信秦亮的話、不是為了說花言巧語,否則便不會在那種時候提到令君。

    這時令君的聲音道:“姑有些誤會,我沒有看輕姑的意思。我是擔心,姑以后該怎么辦。若是肚子大了,處境更不堪想,唉。”

    秦亮也有類似的擔心。王玄姬知道好歹,若不是真心為她考慮、不會說這樣的話。

    王玄姬心一橫,忽然改變了口氣,沉聲道:“除了風雨交加的那晚,后來這兩回,都是我引|誘了仲明。”

    令君沉默地聽著,沒什么反應。

    王玄姬又道:“仲明在我跟前,還說感恩卿這些年的陪伴,有卿這樣貌若天仙、心靈美好的好人,一心一意地待他,他別無所求,死而無憾。是我一直糾纏他,讓他愧疚,讓他覺得對不住我、不敢逃避。”

    令君立刻抬起頭,愣愣地看著王玄姬。

    王玄姬把令君的樣子看在眼里。不過她覺得自己也沒騙令君,秦仲明本來說的就是“你們”。

    令君失神道:“他說過這些話?”

    王玄姬道:“我騙卿做甚?卿了解我,我是能想出這些話的人嗎?”

    “唉……”令君嘆了口氣,身體挪了過來,雙手緊緊捏住王玄姬的手,“我特意叮囑過他,叫他不要傷君。”

    王玄姬道:“沒有傷我,我自己愿意。”

    令君又問:“他為何要在姑面前說?”

    王玄姬一臉無奈,終于還是輕聲道:“我看他是兩頭愧疚,落了心病,可能覺得對不住君罷?我看著他也挺難受。”

    兩人靜靜地坐著,令君仍然握著王玄姬的手。閣樓里只剩下雨聲,雨好像是越下越大了,窗外已是朦朧一片,雨幕變成了霧汽一般。

    令君蹙眉沉吟道:“該怎么辦呢……”

    王玄姬小聲道:“應該沒事。”

    “沒事?”王令君神色不解。

    王玄姬抬頭看了令君一眼,便把兩個茶碗前后擺好,但她猶豫了一下還是把其中一只拿開了。令君說話含蓄委婉,但她其實很聰慧。

    桌子上正好有個茶壺,王玄姬把茶壺提了起來,拿起茶碗對上了茶壺。但她沒有倒茶,卻忽然拿開茶壺,把茶湯灑在了桌子上。

    令君不可置信地看著灑了茶湯的幾案,又與王玄姬對視了一眼,倆人都說不出話來。

    王玄姬的臉也感覺很燙,率先把目光躲開。這時她感覺嘴唇被令君的手指輕輕撫著、好像不要她說話?王玄姬不知道令君想干嘛,心虛之下有點慌。過

    了一會兒,令君總算把手拿開了。

    王玄姬頓時暗自舒出一口氣,立刻倒了一碗茶湯拿起來,灌了下去,心情才稍微平復。

    過了好一會,王玄姬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抬頭看令君時,見令君正一臉震驚地看著自己灌茶湯。王玄姬愣了一下,急忙擺手道:“卿誤會,想錯了!”

    “誤會?”令君的聲音道。

    王玄姬道:“真是誤會,絕對沒有!”但她想了想,又不知道是哪樣更過分,很快說不出話來。

    兩人再次相互看著對方的眼睛,好像在尋找著什么答案。王玄姬的腦海里很亂,她這時已經搞不清楚、令君究竟是不是那個意思……究竟是誰誤會了誰?

    忽然令君低聲問道:“那君怎么才能做到?君可真舍得自己。”

    王玄姬答不上來,她不可能說出那樣的事,連自己想想都羞得無所適從、更別提開口告訴別人。王玄姬與令君以前關系很好,彼此都很熟悉,她一直知道令君是個很端莊守禮的人,卻沒想到她嫁給秦仲明之后、竟然也能想到許多壞東西。

    “我才不管他怎么做到!”王玄姬忽然就惱了。

    她接著便慌慌張張地站起來:“我要走了。”

    王玄姬走到閣樓的梯子門口時,轉頭看了一眼,見令君正向自己揖拜。王玄姬這才意識到,自己是長輩。

    ……秦亮在馬車上聽隱慈大致描述了一下辦事經過,還沒聽詳細,便打斷了隱慈的話,叫他跟自己一起進王府。吳心留下,秦亮與隱慈從馬車里下來 里下來,隱慈抱著一口木箱子。

    馬車外面已經下起了雨,越下越大。但秦亮剛出府門時,天上只是布滿了陰云。

    來到府邸門樓,秦亮要了兩頂斗笠,繼續與隱慈一起沿著右邊靠高墻的夾道往里走。兩人一路來到了庭院里的閣樓前。

    秦亮道:“卿在樓下等小半柱香時間,然后自己上來。”

    隱慈欠身道:“喏。”

    令君還在閣樓上,看到秦亮上來、肩膀和袍服下擺都打濕了,她便詫異地問道:“君去了哪里?”

    秦亮道:“出大門口有點事情。卿先別管,那邊有間房,卿進去坐著不用吭聲。”

    令君一臉疑惑,但還是聽從了秦亮的安排,拿了一條胡繩床進去,然后輕輕掩上房門。秦亮等了一會兒,便聽到樓梯上有腳步聲,很快隱慈就抱著箱子走了上來。

    “東西放下。”秦亮招呼道,“卿再說一遍太原的事,說詳細些。”

    隱慈揖拜道:“喏。”

    秦亮之前派遣隱慈吳心二人,便是去處理溫家堂弟的事。原本秦亮給隱慈安排了兩件事,其一,把那人家里所有帶字的東西搜走。其二,把人抓回來。

    但隱慈去干活的時候、出了點意外,在當場刑|訊的時候,失手把人給打死了。

    “仆沒想殺他,誰知道那么不經打?”隱慈皺眉道,“才打一會兒,仆便沒管他討饒繼續打,然后人就咽了氣。”

    現在秦亮也不想再責怪隱慈,反正那人也不是啥好人,估計品行還比不

    上秦亮親手殺死的吳兵。何況將來他若有機會干更大的事,還要迫不得已殺很多該|死的人、不該|死的人。

    只等隱慈敘述得差不多了,秦亮便問道:“他死之前說了什么?”

    隱慈道:“豎子說什么錢財只為孝敬老人,后來挨了一頓打,又說是自己私吞。他還指太行詛咒發誓,沒有別人知道書信的事,他沒有說出去半個字。他還想繼續招供,仆不準他說。仆也不知道書信里究竟是什么東西,乃因府君交代過,不用具體過問。”

    秦亮又問:“他家里人呢?”

    隱慈道:“仆與吳心蒙著頭,進院子就拿兵器架住了兩人的脖子、控制住場面,把人綁了堵住嘴,關了起來,然后搜尋各處。后來仆失手打死了人,便干脆在房里放了柴禾燈油,把其他人趕出去,一把火連尸首與宅子一起燒了個干凈。”

    說到這里,隱慈又沉聲道,“府君勿慮,仆二人蒙臉,待驚擾了鄉鄰時,仆等早已走脫。萬一真有人能查到校事府頭上來,還可以給他編個罪名,窩藏逃兵家眷的罪就不錯……”

    “行了。”秦亮道,“以后收到此類檢舉、要先知會廷尉府,重要的檢舉直接告訴我。”

    隱慈拜道:“喏。”

    秦亮遂走到前面,帶著隱慈下了閣樓,站在門口喊來莫邪,叫她將隱慈送出王家。

    等秦亮回到閣樓上時,王令君已經從旁邊的房間里出來、打開了箱子,正在翻看箱子里的東西。秦亮大致看了一眼,發現居然有木牌匾給拆了下來,難怪裝了一箱子東西。隱慈辦事還真是執行得很徹底。

    王令君抬頭看了他一眼,神情有點奇怪、眼睛稍顯迷離,秦亮與她對視了片刻,仔細地觀察著對方的臉。接著令君便繼續埋頭清理,尋找里面的簡牘。

    秦亮也沒多說什么,徑直走到一扇窗戶邊的幾案旁,這里鋪著墊子席子,他便盤腿坐了下去。見幾案上還有茶壺茶碗,他倒了一碗冷掉的茶湯,猶自喝了起來。

    許久后,王令君捧著一疊簡牘過來,把東西放在了幾案上,跪坐在幾案對面。她的神色微妙地變化著。

    秦亮看了她一眼,主動開口道:“其實事情并不算復雜。溫詼之子雖襲爵關內侯,但此人不是主家。只消派出兩個像隱慈那樣辦事可靠、身手不錯的人。”

    王令君道:“阿父把事情想得不一樣。何況事已過多年,難得君當作一件正事去專門處置。”

    秦亮指著幾案上的簡牘,“都在嗎?好像沒多少,得清點仔細,免得又落下心病。”

    王令君抿了一下微微上翹的朱唇,點頭道:“我查了好幾遍,都在。君要看看書信?”

    秦亮搖頭道:“不看了,沒什么意思。卿之前不是已經說過了?”

    他沒想到令君的反應異常安靜,平靜得出乎意料。他原以為這至少是一份小小的驚喜,能讓令君高興一下。敢情她是在玄姬那里受了點氣,影響了心情?

    王令君忽然問道:“那君有心病嗎?”

    秦亮隨口道:“當然有。”他暗忖、原本就是個生活壓力大的現代人,誰多少沒點心理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