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潤！潤啊！”
“確實潤！”
翁胖子手中拿著一個精致的蛐蛐壺，壺中沒有蛐蛐，卻裝滿了水。
水線就像落在荷葉上一樣，瞬間化成滾珠四散開去。
翁胖子收起蛐蛐壺，然后嘬起嘴唇吹了一口，錢幣上最后一滴水珠也飛了出去。
“王子殿下你看，這料子真是太好了！好得不可思議啊！”
龍陽接過錢幣仔細掂量，認真摩挲。
“確實好料！好工！好心思！好手段！一枚小小的錢幣，竟然也可以這般精良！”
龍陽不是沒見過世面。
恰恰因為見得多，才知道各國的錢幣是什么德行。
跟功德無量錢比都差了一大截，更何況眼前這種。
一想到這枚錢幣上有自己和妹妹的專屬圖案以及名字，還帶有姜和龍的字樣，龍陽就感覺面上有光。
能體現一國實力的，可以是疆土，可以是軍隊……
但這些距離老百姓都太遠了。
對于絕大部分一輩子都走不出村子方圓百里的農民而言，錢幣就是他們與外界唯一的接觸。
再邊遠窮困的區域，連錢幣都接觸不到，徹底與外界隔絕。
龍陽由衷說道：“如若姜國子民皆都能用上此等精美的錢幣……”
翁胖子也雙眼放光的喃喃自語：“我姜國必將揚名天下！”
當今之世，小國、弱國想要出名真的太難了。
就拿姜國來說。
楊國伐姜，打了半年，也沒幾個國家知道，有些國家就算知道了，也直接跳過，根本不會關心。
也就是姜國死了個王后，周邊國家才小小的關注一下，派遣個使者吊唁。
之所以吊唁，是因為姜國出了個龍陽。
傳說中領悟了“道”的強大修行者。
王后也因此母憑子貴。
否則，各國君王肯定要翻一翻禮單。
姜國跟咱們有禮嗎？
沒有？
不去！
葬禮之后，姜國依舊是個小透明。
無人問津！
無暇理睬！
可如果姜國能用上精美的錢幣，這種錢幣又能隨著各國商旅、行人流通天下，姜國的名氣也就打開了，被天下人知曉。
“翁卿！這種錢幣，造價幾何？”
翁胖子說道：“功德無量錢，一枚造價四枚姜錢，而這個是當十錢，相當于十枚功德無量錢，造價四十姜錢。”
“造！”龍陽興奮得揮手說道：“把國庫中所有存錢都搬出來，造！”
翁胖子立刻點頭。
四十枚姜錢換一枚，聽起來很貴。
但是姜國拿到這種錢幣，轉手就能“當百錢”花出去。
凈賺六十姜錢！
只要自己不說，誰知道這是“當十錢”？
哪怕官方公布兌換比率，其與無量功德錢是一比十。
但市場認同不認同是兩碼事。
如果一比十換不到，那就只能一比二十、一比三十，最終達到一個平衡。
龍陽肯定會借助新錢割一輪韭菜，但是姜國百姓也不虧。
他們拿到新錢還能花出去，割外國的韭菜。
翁胖子也知道這個，所以興奮的跳起來，急匆匆向外走去。
但是龍陽咳了一聲，伸手說到：“拿來！”
翁胖子尷尬一笑，偷偷看了看左右，“習慣了，習慣了。”
龍陽將幾枚新錢收入袖中，然后又掏出一枚放到翁胖子手上。
翁胖子剛剛眉開眼笑，就聽龍陽說道：“拿去，給葵公主看一看。”
剛剛揚起的嘴角瞬間耷拉下去。
沒多久，翁胖子去而復返。
“王子殿下，黃先生同意了為我們鑄幣，但是……他有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
“今年只能為我們鑄造一萬枚。”
“什么？這種賺錢的大好事，他竟然往外推？”
這話翁胖子真沒法接了。
什么叫賺錢的好事？
人家鑄造一個功德無量錢，才收四枚姜錢，一個當十錢，才收四十姜錢。
明顯是不賺錢，甚至虧本的好不。
“王子殿下，您先別急，還有還有……”
“快說！”
“是這樣的王子殿下……黃先生還說，來年，他會仔細考量姜國的商業發展情況，國民的收入水平，百姓的生活幸福程度等，綜合考評，來決定是增發還是少發當十錢。”
龍陽被這一串聞所未聞的名詞搞得頭大。
“什么意思？就是說，明年有可能連一萬枚都沒有了？”
翁胖子點頭。
龍陽琢磨了半天也沒琢磨出個所以然來。
“去跟葵公主說吧，看她有沒有好辦法。”
翁胖子“誒”了一聲，爬起來一溜小跑。
另一邊，龍葵聽了翁胖子的敘述，長出一口氣。
聽說兄長要把國庫中所有錢都拿去鑄造新錢，龍葵就感覺不妥。
因為當十錢制作得太精糧了，幣值也只高不低，遠超名稱中的“當十”。
如果把姜國國庫中的余錢全都拿去鑄造當十錢，財富瞬間翻幾倍，甚至幾十倍。
但龍葵并不喜歡這種憑空得來的財富。
“還好，黃先生只答應鑄造一萬枚！還好！”
翁胖子不解，“公主殿下，這話怎么說呢？當十錢這么值錢，理應是越多越好啊！”
龍葵笑了笑，拿起當十錢仔細把玩。
“翁卿，你平時幫兄長多方奔走，拜訪四方名士，結交各國權貴，肯定知道一個道理。一旦權力和金錢掛鉤，必然會導致什么結果？”
翁胖子愣了一下，隨即醒悟過來。
“公主所言極是！當十錢能聚斂財富，必定會招來覬覦，彼時，勢必有人欲取代我們，給姜國帶來災殃。”
“此乃其一！”龍葵將當十錢放到桌上，“當十錢利潤豐厚，到時，無論我們還是其他人，都會傾盡家資甚至舉債，購買當十錢。到時，誰還種地？誰還織布？”
翁胖子瞬間驚出一身冷汗，“百年之前，管圣便是以此術……”
龍葵豎起一根手指，“噓！”
翁胖子瞬間醒悟，不過他腦海中還是浮現出史書上的記載。
當年有一衡山國，盛產兵器，民風彪悍，成了齊國霸業上的絆腳石，齊桓公多次想要消滅衡山國，卻沒有十足的把握，遲遲不敢動手。
桓公問計管仲，后者獻出“衡山之謀”。
齊國在攻打衡山國的前一年，用高價在衡山國大量收購兵器，一直持續了十個月。
其他諸侯國見狀，也紛紛前往衡山國收購兵器，一時之間，衡山國人潮涌動，到處是前來購買兵器的外國人，衡山國兵器價格一路漲到二十倍，依舊供不應求。
如此一來，制作兵器在衡山國成為了最掙錢的一件事情，所有的百姓都放棄種地，跑去打造兵器掙錢。
衡山國掙得盆滿缽滿，然后用這些錢去購買別國的糧食，糧價還比本國便宜，于是種田的人就更少了。
管仲看準時機，派人在周邊以高出五倍的價格大量收購。
其他國、包括衡山國在內的老百姓，都把自家的糧食賣給了齊國。
當衡山國人都在為發財而歡欣鼓舞的時候，齊國突然不再收購糧食，也不再購買衡山國的兵器，然后大軍壓境。
衡山國惱羞成怒想要反抗時才發現，國內既無兵器又無糧食，只能舉國投降。
之后，管仲又用同樣的手法，消滅或者削弱一個又一個對手，一步步將小白推上霸主寶座。
翁胖子喃喃道：“黃先生不愧是管圣傳人。管圣施謀還需要假兵器、糧食等貨物，黃先生直接拿錢幣，更簡單、更直接，卻也更霸道！”
龍葵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緩緩說道：
“便是明知其害，又有多少人能抵擋的了當十錢的誘惑呢？”
“怕是千年之后，依舊會有人上當受騙，被人兵不血刃滅國。”
“還好黃先生并無惡意，只幫我們鑄造一萬錢，否則后果不敢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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