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帝國再起 > 第二章 漣漪(下)
  說來,施瑯是蘇茂的老上司,雖然脾氣不好,也無容人之量,但是這些年來對素來恭順的他也是多有提攜,蘇茂亦是感恩戴德。自接了左先鋒鎮的兵權以來,蘇茂自問對鄭成功的軍令也能做到令行禁止,奮勇作戰。當然,對于這份權柄的渴求,也無時無刻的不在噬咬著他的內心。

  施瑯跋扈,欺凌眾將、擅殺下僚,鄭成功將其逮捕本是理所應當。本來這是他名正言順的坐穩左先鋒鎮總兵官一職的大好良機,但是對于這個老上司,他是有感情的,不想忘恩負義,只想著先留下施瑯一命,再行設法說合。這一點恰好與施福暗合,不過一兩日之間,甚至在大軍前往磁灶前,二人便完成了合謀,設法將施瑯營救出來,并且嫁禍給林習山。

  鄭成功此言既出,眾將的目光,從不可置信,到恍然大悟,無不轉投在了跪在他們之中的蘇茂身上。這份目光的重壓,亦是如有千鈞之重似的,壓得他當即便軟倒在了地上。

  求饒之詞,蘇茂脫口而出,這一遭眾將卻顯得尷尬了起來。蘇茂不同于施瑯,在軍中的人緣還算可以,尤其是前幾日的磁灶大捷,蘇茂是奮勇作戰而得首功的,與眾將亦有并肩作戰的情誼在。奈何此番只要稍加思量,便能想到是蘇茂嫁禍的林習山,現在為蘇茂求情,又將置林習山于何地?

  然而,這一次鄭成功卻沒有說話,只是讓眾將落座,就這么一言不發的在這里等候著什么。直到良久之后,戎旗鎮正總班黃昌、楊姐二人來報,說是他們包圍了施福的府邸,結果進去捉拿,卻并沒有施福的蹤影,盤問方才得知,施福早在大半個時辰前進了書房就沒有再露過面。細算算,那時候正是載著施瑯尸體的海船回返入港之際。

  “末將等無能,從施福的書房里找到了一條暗道,內有換下的衣裳。暗道通往府外的一處小院,此那里可以很方便的前往一處私港。根據那附近的百姓描述,確有一條船離港遠去……”

  話說到這個份上,眾將哪還不明白,原來此番事件,合著是施福與蘇茂合謀。只是此事如此隱秘,就連林習山被嫁禍了都找不到破綻,鄭成功僅僅是出去了一趟,再回來竟已經得到了答案,實在匪夷所思。

  “施瑯多行不義,本帥欲按例懲處,其人竟越獄潛逃,意在降虜。幸得陳參軍早有所料,攔截于其路上,豈料施瑯竟不知悔改,欲謀殺陳參軍,反被陳參軍誅殺。”說過了這些,仿佛是為了增加其說服力,鄭成功緊接著便補充道:“尸體,連同著那幾個被俘的施福的親兵,俱已押送過來,就在帳外,眾將自可觀之。”

  此言既出,林習山當即站起身來,先是拱手一禮,隨即便大步出了節堂。隨之,眾將魚貫而出,待出了大門,正看到施瑯的尸首擺在院中,湊到近處細看去,額頭上的豁口,與前不久鄭芝莞被暴尸時他們所看到的竟一般無二!

  “又是一槍,陳參軍的槍法,真準啊。”

  看清了眼前的這一幕,黃廷咽了口唾沫,與身旁的幾個交情不錯的將領對視了一眼,旋即道出了這話,卻是分明的一語雙關。

  再回到節堂,眾將落座,已再不敢說些什么。唯有林習山,表示了此番是有他管束部將不嚴的責任,一力希望能夠分擔部將的責罰,結果卻為鄭成功所否定。

  接下來,鄭成功宣布了處罰決定。施瑯、施顯兄弟,欺凌眾將、目無法度、擅殺下僚,多罪并罰,滿門抄斬;蘇茂,密謀釋放罪犯施瑯,嫁禍林習山,斬首示眾;施福,與蘇茂一般無二,再加上畏罪潛逃,罪加一等,滿門抄斬;吳芳,看押不力,杖八十,革職查辦。

  “末將愿意戴罪立功,愿意戴罪立功啊,只求國姓饒了末將一條狗命,末將再也不敢再犯了啊。”

  當眾公布了處置決定,蘇茂的求饒聲立刻便高了八度。奈何鄭成功心意已定,只道了一句“汝奮勇作戰,功賞、蔭封照舊,但功過不能相抵”,便徹底斷絕了蘇茂的希望。

  蘇茂被拉下去斬首示眾,連帶著施瑯的父親施大宣以及弟弟施顯的首級一起送到了節堂,在鄭成功一揮手,便又提了出去,掛在大營的旗桿上示眾。而隨著蘇茂的死,左先鋒鎮的總兵官一職再度空缺,眾將無不躍躍欲試,奈何鄭成功屬意之人,卻并不在這節堂之中。

  “任命,改中沖鎮總兵官柯宸樞為左先鋒鎮總兵官;潮州協守副將杜輝為中沖鎮總兵官;總兵官洪政接管潮州城守協。”

  潮州一府布防,鄭成功本是以杜輝連同鐵騎鎮守府城、張進守程鄉、洪習山守澄海、陳豹守南澳;另遣中沖鎮柯宸樞、前沖鎮周全斌、護衛右鎮沈奇守普寧縣以備蘇利;揭陽尚為鄭鴻逵的部將陳魁守御,鄭成功也派了柯宸梅的后沖鎮在城外立寨協守。現在,柯宸樞回到中左所接掌左先鋒鎮,普寧一帶的防務便交給了杜輝負責。

  “中左所一戰,我部繳獲戰馬良多,連同著這一次的繳獲,本帥決定,抽調北方籍善于騎射之士卒,組建北鎮騎兵,以監督陳六御為總兵官,姚國泰為監督,即日起組編、訓練,盡快形成戰斗力。”

  經過了勤王、襲島等一系列事件,鄭成功不得不將戰略目標重新回到了閩南。但是,數年積累,大軍實力穩步提升,這里面,最少不了的就是那個“神出鬼沒”的陳參軍的努力。

  此時此刻,施瑯被原本一致看衰,甚至很多人懷疑已經被鄭成功私下處死的陳凱所殺。每個人,對于最近的這段時間所發生的一切,都在進行著重新的考量。只是越往深處琢磨,就越是會感到恐怖。這里面,同樣不乏鄭成功的存在。

  其實就鄭成功而言,很多事情他已經琢磨明白了,比如陳凱借遭到鄭氏子弟排擠以及他的祖母勒令退婚一事降低自身存在感,甚至為此不惜與他進行爭執,為的或許就是今天這一幕吧。但是鄭成功同樣想不明白,陳凱就如此確定施瑯會跋扈如斯,而他也會因此除掉施瑯,甚至包括施瑯在施福和蘇茂的幫助下越獄以及越獄后前往安平鎮,這些事情都在陳凱的算計之內,實在是不可想象的。

  前往江西的事情,與洪旭有過討論,這件事情陳凱提及過,洪旭也和他說過。但是陳凱放心大膽的與鄭氏子弟鬧得不可開交,怎么看都像是殺敵八百,自損一千,很是得不償失。另外還有一點,關于他的祖母那邊,無論是話術,還是關于義絕的知識點,都不像是陳凱的手筆,更是沒有途徑能夠影響到他的那個倔強的祖母。

  也許,這一遭的波瀾本就不是陳凱一個人的所為,而是多方推動下的結果。而陳凱僅僅是身在局中,卻看透了一切,所以才會打出這致命一擊的。

  這種可能性實在不小,旁人不提,在這其中,他并非沒有推波助瀾。比如陳凱啟程出發,他先是任命了洪旭為管中左所地方事,對外加深了陳凱失勢的假象,隨后讓馮澄世接管了軍器局,使得施家兄弟徹底放心于陳凱不會回來而更是肆無忌憚的引起眾怒,借此來上了一層保險。

  “為什么他能如此確認施瑯會發瘋到現在這個地步,為什么他能如此確認施瑯逃亡的路線,這或許真的只是運氣使然罷了。否則的話,總不會是他還能未卜先知了不成?”

  所有的思緒,殊途同歸,全部進入到了死胡同,最終的疑問也盡數落在了“陳凱現在到底在哪兒”這個問題上。只可惜,此時此刻的陳凱卻根本不知道這些人的胡思亂想,甚至他連到底確切的還需要多長時間才能到達江西也同樣是個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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