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帝國再起 > 第十三章 關門打狗(中)
  這個名字,如噩夢般纏繞著吳文獻,自廣州城破的那一日就已經開始了。那一遭,原本陳凱只身勸降,他已經和殷志榮一起倒向了陳凱,并且按照陳凱的命令到東江口去監視和阻截清軍水師。然而,當許龍的艦隊突然出現,他自覺著明軍大勢已去,便與殷志榮一前一后的逃之夭夭。但是等到他們逃到了瓊州,得到的消息卻是陳凱在珠江全殲清軍水師,同時掩護了超過三十萬廣州百姓逃出生天。

  陳凱,從一開始就沒有把希望寄托在他們的身上,始終都留了后手。結果他們選擇了背棄陳凱而去,而陳凱卻結結實實的把尚可喜給算計了,使得清廷重建的廣東水師一戰覆滅,到現在都緩不過勁兒來。

  吳文獻不知道那一次陳奇策的突襲其實也是與陳凱有了默契的緣故,但是從廣州一戰后,每每想到那個只身入營的身影,每每想到那個身影背后的那個強大的鄭氏集團,吳文獻就不寒而栗。此刻,一旦聽到是林察來了,聯想起明軍奪取香港也是林察和陳凱的配合,這個名字便當即從他的口中吼了出去。

  這一嗓子,不光是將在場的清軍給嚇得呆立在那里,就連吳文獻自己也是直接被嚇傻了。

  接下來該如何逃走,是棄船,還是設法沖出港門——前者無非是暫且逃離這萬州,陳凱此來,必然是早有準備,他們只怕是連樂會也未必能到得了,甚至就算是逃到了瓊山,沒有船也是難以逃離這島的;而后者,算了,后者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林察既然已經堵死了那里,肯定是知道了他就在此處,哪還會輕易讓他脫身了。

  只有棄船這一條路,吳文獻的腦海里連忙權衡,無非是逃到瓊山去強奪民船逃生而已。至于以后,還是以后再說吧。

  此刻,吳文獻的腦海中里已經被這些充滿了,神思皆不在此處。不光是他,在場的所有人幾乎都是這般,只是沒有人能夠比他想得更加長遠罷了。

  如此的情狀不會持續太久,可也就在吳文獻即將做出決定的剎那,那個帶頭的犯兵卻率先做出了決定,當即拔出了身邊的一個清軍的腰刀,直接擲向了吳文獻。

  換做是平日里,吳文獻這般身經百戰是絕計沒有反應不過來的可能的。可是現在所有的心思都在別處,哪還看得到刀子飛來,當即便扎在胸口。

  吳文獻當即便倒,場面登時便是一陣混亂。吳文獻的親兵反應過來,要保護大帥,更要捉拿犯兵,在場的清軍更是多有不知所措的。而此時,既然已經做出了決定,那擲刀的犯兵便當即是一聲暴喝出口。

  “陳凱來了,林察也來了,誰也逃不了,誰也別想逃了。既然如此,咱們不給韃子當狗使喚了,反正,就用吳文獻的腦袋做投名狀!”

  ………………

  戰斗,確切的說是受降的工作遠比想象中的要輕松太多。水師士氣低落,亂兵突起,吳文獻一倒,便再無人可壓制。大半的清軍直接向林察投降了,無論是協守水師的,還是清軍從府城那邊用來運兵的大小艦船盡數歸了明軍所有。還有小部分則干脆丟了船,沿著陸路向北逃去。

  城外的協守水師反了,萬州城的守軍和官府連忙關閉了四門,同時征調民夫上城協守,做出了一副負隅頑抗的架勢。

  并非是他們感受不到陳凱的威脅,也并非是他們沒有想明白那樁“大宋復國軍”事件必定是陳凱的圈套。只不過,對于陳凱的恐懼是一回事,清廷如今的實力依舊雄厚,這絕非是一個兩個天才橫空出世就能輕輕松松的力挽狂瀾的,此刻死守,或許是死路一條,但若是就此降了,弄不好反倒是禍及家人的。

  萬州守軍尚有斗志,林察有些惱怒,但也沒有氣急敗壞的讓水師上陸攻城。他是很清楚此刻該當如何的,在海上耀武揚威了一番,等到明軍的主力一旦抵近萬州州城,他僅僅是裝載了一支由步騎混編的明軍上船,便立刻揚帆而去。

  林察的艦隊浮海而走,陳凱抵近城下,將劉伯祿的首級做了一個展覽,并且派了一個萬州本地的輔兵攜帶著他的勸降書信入城。

  內容,無非是提醒對方,劉伯祿已死,進剿的綠營兵全滅。現在除了每個縣那一兩百人的守軍,清廷在瓊州就只剩下了五百瓊州鎮兵和一百分巡道兵,六百人的正規軍,面對陳凱一張嘴就是數萬大軍的規模,實在是相形見絀。陳凱勒令他們立刻棄械投降,否則的話,城破之日,負隅頑抗就是死路一條。

  明軍圍城,只留了東門方向,而在那里則還有林察留下的一支小規模船隊監控。這事情,陳凱自覺著是做得有理有據。奈何守城的清軍在商議了一天過后,卻還是冥頑不靈,并不打算就此放棄繼續為我大清效力的機會。

  “不急,現在護院已經被引出來打死了,只要等海峽的大門也關上了,剩下的就可以放心大膽,且心無旁騖的打這些清廷豢養在瓊州的看家犬了。”

  陳凱不急,因為林察已經率領著水師北上。而此時,伴隨著另一支騎隊的北上,陳凱更不需要著急于這座萬州州城是否能夠立刻拿得下來的事情。

  ………………

  華夏先民開發瓊州,乃是自雷州半島浮海而至。是故,雷州半島有南渡河,海南島上亦有南渡江。

  不同于自北向南流向,匯入南海的南渡河,南渡江起源于海南島腹地的山區,由南向北流淌六百多里,于瓊州海峽匯入大海。

  瓊州府的府城所在就位于南渡江的下游,并非臨海,因為再向北還有海口千戶所城作為北面屏蔽。但是其位置也已經極其接近海岸線,以至于歷朝奪取海南島,素來都是在雷州半島的南端越過大海,便可以輕而易舉的直薄這座海南島的統治中心。如永歷元年的“兵不血刃”、于杜永和、吳文獻降清后清軍對島上明軍的摧枯拉朽,也就不需要有任何意外了。

  長久以來的經驗指出,瓊州御敵于北,除非海上有真正壓倒性的優勢,否則狹窄的瓊州海峽并不能成為不可逾越的天塹;反倒是亂事爆發于南,確切的說是亂事爆發于島內,卻往往會迅速的得以平息——因為,敵向在南,府城便安枕無憂,無論是在島上集結大軍進剿,還是從雷州半島征調援軍,都是可以迅速的形成數量與質量的優勢的。

  現在的情形更像是后者,劉伯祿啟程出發后,彭三益就一直這么為他自己,也為那些文武同僚們打氣。但是待到一個人的時候,這位知識淵博的彭道臺卻總是能想起一件事情,那就是這一次的變亂并不是島上的生黎鬧出來的,而是一支他們完全沒有任何了解的軍隊所為。

  “不管怎樣,大軍南向總是對的。皇明兩百多年的積威,上百萬的大軍,在大清面前都淪落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難不成那些宋人還能翻了天不成?”

  每每想到那些讓他憂心忡忡的東西,他便立刻用這些來安慰他自己。這是當年考科舉時從未有過的,因為那時候,對于八股文,他是有著絕對的自信心的,而事實也證明了他確實能夠考上進士。

  奈何,這一次可謂是今時不同往日,戰事,對于他而言是完全陌生的,這里很難從那些儒家經典里得到合適的解釋。一旦過往的經歷和知識無法支撐起自信了,他沒有因此而變得盲目自大,已是極大的好事,但是悲觀就不可避免了,幾乎是全憑著自我洗腦來舒緩緊張的情緒。

  大軍出征已過去好些天了,前幾日,劉伯祿抵達萬州時曾派人回來報了平安,但是最近幾日卻沒有,很可能還在膠著之中。旁的不說,若是已然取勝,正在追亡逐北,也當會把消息送回來才是。當然,也有一種可能就是劉伯祿已經敗了,但是一旦想到這種可能,彭三益就連忙自行安慰。

  他是分巡道,分巡道的職責并非主要在軍務上面,而是在監督、司法和巡查等方面。戰事還在繼續,他的工作無非是監督糧餉的發給,以及城內的守御工作。忙著這些的同時,其本職工作上也不能含糊,彭三益只要回到衙門就立刻埋頭于公文之中,尤其是近來形勢緊張,下面的府縣官員往往要忙于應付糧餉的發運,很可能會因此而導致在訟獄上出現紕漏,這是他為官多年積累下來的經驗,更要注意再三。

  需要斟酌的案件判罰并不多,或者說是有些即便在處斷和判罰上出了偏差,其實也已經沒有修改的必要了。至少,沒有必要為幾個賤民的損失去得罪同僚。

  看了半晌卷宗,彭三益抬起頭,又看了看剩下的。大抵是因為前些天過于繁忙了,公務堆下不少,彭三益想了想,還是決定今天就把公務都處理完了,天知道明天又會出什么幺蛾子的怪事來。

  繼續處置公務,后面的卷宗似乎比前面的要簡單不少,明明白白的也不甚復雜,以至于彭三益的處置速度自也要快上了不少。這樣的輕松,心中自少不了會產生些許愜意。就這樣,一直審閱到了最后的一份卷宗,好心情始終保持著,直到外間傳來的一陣驚聲尖叫,良好的情緒方才是戛然而止。

  ………………

  瓊州府城作為島上的統治中心,其規模遠勝萬州、陵水那樣的州縣城池。自宋時始建,到明初開始增筑,不光是主體城墻在不斷的擴大、加高,城樓、月城增筑于東、南兩門,另筑子城于西門外,將整個西城墻皆囊括于內,再一次的擴大了整個城池的占地面積,同時也將這座沒有北門的城池的三座主城門包裹在其中。

  此間重要,不言而喻。自劉伯祿出征以來,南城門靖南門已然關閉不開,即便是子城的南城門定海門也同樣是如此。只留得東門朝陽門以及子城的小北門和小西門尚且打開著,畢竟這城里面還有數萬百姓的生計需要維持,不可能敵軍尚未到城下了就先斷絕樵采,把自家活活餓死。

  子城的小西門名曰歸義,修建是很早,是洪武年間,起初就一直叫小西門,這么叫了近百年,到成化年間才連同著小北門和小南門一起重新命名過了,但是本地人還是稱其為小西門。無他,習慣爾。

  南向的兩座城門關閉,此間的進出壓力自然提升。小西門的城門卒是本地人,但是為了加強防衛,奉命留守的軍官更是派了一支由五十人組成的綠營兵在旁協守,以策萬全。

  綠營兵只看著不干活,本地的城門卒們表面上無異,但是背地里卻無不罵娘。用他們的話說,別管是宋軍、明軍,來了,他們都是本地人,脫了這身灰藍色的皮,往城里的“七井八巷十三街”一鉆,還能咬的著他們的鳥不成。

  話雖如此,但上面的命令就這么安排的,他們也沒有什么辦法。眼看著人流量大,盤查壓力也大,卻又無可奈何,只能寄希望于劉伯祿快速平息亂事,好讓大南門和小南門能夠重新開啟,那樣他們也能輕松許多。

  這樣的心思,城門卒們是都有的,就連協守的綠營兵也是如此。在這一點上,他們倒還落了個有志一同,卻也是一件幸事。

  一打開城門,看著進進出出的百姓,日子好像又將會是如前些天那般平淡無奇的過去了,最多就是攔下幾個笨蛋,尋尋開心,僅此而已。如他們所料那般,一個上午就這么晃過去了,輪替著吃了午飯,后面的那些還在消食,這日頭正高,人流也小,正好是稍作休憩的好時候。只是今天卻有些意外,城頭上一聲高喝,遠處一支穿著灰藍色軍服的騎隊正在奔騰而來。

  “總算是回來了,又能回到原本的清閑了,沒準兒這一次謹守城池還能落個幾壺淡酒的賞錢呢。”

  守門的老卒不由得笑出了聲來,連帶著其他城門卒們也不由得放松了下來。不過,笑歸笑,活兒還是要干的,城門卒們一下子動員了起來,一邊驅散百姓,給騎隊留出入城的道路,一邊派人向那些干吃閑飯的瓊州鎮兵報信兒。

  很快的,騎兵便沖進了城門洞子,在大街上與那隊綠營兵相遇。接下來該是報捷或是報喪的時刻了,城門卒、百姓以及綠營兵們都在躍躍欲試,只是有一點顯得過于怪異的是,這支清軍騎隊的規模實在是有些太大了,似乎比他們出征的騎兵數量還要多。而且,那些騎兵戴著頭盔,但卻依舊還是從邊邊角角的縫隙處露出了一些不該有的頭發來。

  “辮……”

  “別多嘴!”

  老卒極力的壓低了聲音低喝道,順帶著一把捂住了一個新兵的嘴巴,直接暗示其他人后退。而此時,綠營的帶隊軍官也注意到了數量上的怪異之處,暗示了一個手下回去報信兒,自家便上前招呼著。豈料沒等他把話說完,那帶隊的騎兵軍官竟一槍捅在了他的咽喉處,而后大喝出口。

  “老子是大明王師,兒郎們,按照計劃奪取各處要點,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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