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帝國再起 > 第三十一章 永歷七年的夏(中)
  談到進軍路線,耿繼茂咬牙切齒的提及此事,豈料迎來的卻是喀喀木的一臉蔑笑:“靖南王爺是長賊寇志氣,滅咱們八旗的威風。說句不中聽的,本帥跟著太祖、太宗打下過的堅城都數不過來了,也沒見幾個里面的蠻子見了滿洲八旗的旗幟不喪膽的。”

  喀喀木如此說來,其人的副手噶來道噶當即便是做出了附和。二人話里話外,無非是明軍憑堅城也就欺負欺負藩兵罷了,碰上滿洲八旗一樣沒用。倒是耿繼茂,被陳凱那廝嚇破了膽了,現在連打上一次都不干了,實在是丟人現眼。

  “靖南王爺若是不愿去,就把藩兵交給本帥,反正您的身子也不好,皇上也不會怪罪的。”

  想起耿繼茂的老爹耿仲明當年就是因逃人案被嚇得自殺的,喀喀木對于這個小王爺就實在提不起太大的尊重來。滿洲八旗自視甚高,已有了滿萬不可敵的說法。雖說江南江寧左翼四旗就只有兩千多的滿洲八旗駐防,他更是只帶了一半來,但是就憑陳凱,他也不覺得會有什么大不了的。

  喀喀木如此,靖南藩自耿繼茂以下的眾將無不是怒火中燒,奈何面對的是滿洲八旗,他們也沒有任何辦法。只是讓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就在這時,尚可喜卻是斬釘截鐵的對喀喀木道了一句話來,當即便將那幾個滿洲將領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并非是靖南王爺高看了賊寇一眼,那個姓陳的確有幾把刷子。那兩座堡壘,本王也派人看過了,是真的不好打!”

  尚可喜的分量自然不是耿繼茂所能夠比擬得了的,此言既出,想起尚可喜剛剛擊退了李定國的戰績,喀喀木和噶來道噶二人對視了一眼,也未有繼續對靖南藩加以嘲諷,而是認真的聽起來意見來。

  “那么按照平南王爺的打算,是該從何處進兵?”

  喀喀木問及,尚可喜亦是胸有成竹,指著地圖上潮州的中北部一處河流交匯的所在便厲聲喝道:“三河壩,就從這里突破賊寇的防線。”

  明清在粵東的分界基本上是按照蓮花山脈的走向而成的,明軍除了蓮花山脈以東的區域,更是占據了大埔、平遠和鎮平三縣,其中后兩者由于距離明軍的核心占領區較遠,基本上都是當地的土豪、鄉紳們主事,大概可以算是打著明軍的旗號來騎墻罷了。

  蓮花山脈,明軍可以憑險而守,控制了潮州這些年,明軍在山脈的各處隘口也都修建有軍事設施。雖說,棱堡就只有螺河之畔的那兩座,但是其他地方都是憑借著險要的地形修建的,清軍想要突破是非常困難的不說,更重要的在于大軍東進,就憑那些山間小道糧草都是極難運送上來的。

  軍無糧則散,饒是喀喀木狂傲,但是畢竟只有一千滿洲八旗,而且他也不打算用真正滿洲當炮灰,就不得不琢磨關于能不能速勝,會不會因為糧草跟不上而導致軍心動搖的問題來。

  但是此時此刻,作為廣東的地頭蛇,尚可喜指出的此處卻是蓮花山脈的一處斷口,河流在此交匯南下,只要突破了三河壩城,便可以順流而下,直取潮州腹地,遠比鉆山溝子,或是直面棱堡要強得多的。

  “另外還有一事,有消息指出,潮州總兵郝尚久那廝吃里扒外,與逆賊陳凱暗通款曲……”

  “那就干脆連那姓郝的一起收拾了!”

  廣州這邊在前不久得到消息,說是如今占據惠州府東北部和潮州府西北部的潮州總兵郝尚久陰謀反清,不光是與李定國有聯系,更是正在與陳凱安通款曲。甚至用坊間的話說,如果尚可喜沒能這么快的擊退李定國的話,估計郝尚久現在就已經造反了。

  喀喀木對此滿不在乎,作為副手的噶來道噶亦是如此,甚至就連尚可喜、耿繼茂等人也無不是對于這個沒有堅城、沒有險要卻還敢作死的墻頭草存著不加掩飾的輕視。

  “萬一這是陳凱制造的謠言,就等著咱們逼那姓郝的造反……”

  這是個問題,但他們也并不在意,關鍵一點在于,郝尚久朝中無人,就算是這是假的,郝尚久被他們逼反了,只要是反了也就是清軍的敵人了,他們將其剿滅自是有功無過。

  “最好再調些綠營兵過來。”

  綠營,就他們看來就是炮灰。眾人互換了一個眼神,旋即便舉了周邊幾支看上去還算能戰的部隊出來,由尚可喜、耿繼茂和喀喀木聯名抽調到廣州待命。

  廉州總兵郭虎所部三千戰兵、高雷總兵高進庫所部三千戰兵、南贛參將孔國治所部一千六百戰兵,外加上兩藩抽調的上萬的藩兵和喀喀木的八旗軍,總兵力不低于兩萬,比之粵東戰場上只有不足一萬的明軍是要超出一倍之多的。

  大軍在這八月里迅速的集結開來,哪知道,調令派過去了,眾將開始拔寨啟程,前往廣州匯合,尚可喜和喀喀木卻率先接到了清廷的圣旨,其內容竟然是嚴令他們不準對鄭成功、陳凱二人的代表的閩南、粵東的明軍展開攻勢。另外,喀喀木所部八旗軍還要回調江寧。

  說白了,這一次就算是白跑一趟!

  ………………

  歷史上,喀喀木所部抵達廣州時,同樣面臨著李定國早已被尚可喜擊退的局面。于是,清廷派遣喀喀木配合廣東清軍進剿反正不足半載的郝尚久,從而釀成了潮州之屠——那場十萬人被無辜殺害的慘劇。

  從軍事層面上分析,那一戰,郝尚久所部不過數千兵馬,無非是李成棟的舊部加上本地的新卒罷了。而清軍那邊,喀喀木的江南江寧左翼四旗以及從征的漢軍旗兵是其一,靖南王耿繼茂的藩兵為其二,另外還有郭虎、高進庫和孔國治所部的從征綠營,以及吳六奇、許龍、蘇利乃至是蔡元之流的潮州本地土寇。加一起,說清軍總兵力在三萬左右都是往少了說的,那本就是兵力極度懸殊的一役。

  根據記載,當時郝尚久是有向鄭成功求援的,鄭成功接到求援后也一度進入潮州。后來鄭成功退兵了,也曾留下部將陳六御統兵,只是陳六御也沒能做些什么,直到潮州城坡后便撤軍了事。

  說到底,還是因為兵力懸殊,雙方的實力差距過大,鄭成功歷經鳳巢山慘敗,以及雖然取勝可損傷也不小的海澄之戰,正是急于恢復實力的時候,自然是對那個墻頭草報之以愛莫能助的態度。

  所幸的是,比起那段歷史,如今吳六奇、許龍、蘇利三人皆已不在,清軍一見面就少了上萬的本地綠營和土寇作為依靠。

  這些年下來,有陳凱的襄助,鄭成功的實力遠比歷史同期要強大。甚至僅僅說如今的粵東戰場上,陳凱節制的明軍雖然還只是那不足萬人的規模,比起閩南是少之又少的,但是比之當年的郝尚久卻是要強出太多的。此消彼長之下,陳凱自覺著與清軍的兵力差距應該還是存在的,但是并非不能抹平的,只要鄭成功那邊能夠把機動兵力都調過來,明軍在粵東戰場上的兵力其實還是會占據優勢的。

  正因為如此,八月初,陳凱獲知了喀喀木所部進入廣州的消息便立刻向鄭成功要求援軍。

  清軍的進軍方向,無非是三河壩和海陸豐兩處,這是地理環境決定的。前者不提,后者嘛,說起來,來的話,固然更好,無非是再碰個頭破血流而已。,可是按照正常的思維,就算是一只狗被同一根棍子打了兩次,它也該知道躲了,更何況是尚可喜那等不沾毛都比猴精的家伙。

  是故,求援的同時,陳凱也將始終集結于陸豐、碣石衛一線的粵東明軍主力回調潮州府城,以策萬全。當然,萬一清軍真的退化得連狗都不如了的話,陸豐那邊,棱堡擺在那里,明軍有船,順流而下,再走海路,估計清軍營寨還沒扎好大軍就已經回去了,同樣是穩如泰山。

  至于援兵,反倒是最不用擔憂的。實力更強不提,只說這粵東明軍與閩南明軍其實都是鄭氏集團的人馬,與當年的郝尚久可是截然不同的,自然是不會放著不管。

  有了這層保險,陳凱不僅僅是調兵遣將,更是繼續著他在潮州的開發工作。

  首先的,此番鄺露回到廣東,陳凱暫且不打算再派他出去了。至于新工作,他也早已是想得清楚了,那便是由鄺露開設一家報館。只是不同于更多針對在職官員的邸報,這份報紙是面向大眾的,用陳凱的話說,就算是賠錢也要辦好了,總要讓治下的百姓能夠對明軍的努力有所了解才好更大的激發民眾的抗清熱情。

  “竟成,這報刊取個什么名字?”

  邸報是不能用的,那是更加官方的東西。陳凱想了想,在紙上寫下了“廣東民報”四個字,嘴角上撇過了一絲意猶未盡,便就此交給了鄺露。

  “現階段,還沒必要太過旗幟鮮明的把咱們的立場亮出來,只要能夠形成基礎就夠了。”

  報社的事情,陳凱就交給了鄺露,一如他早前將復合型農業以及番薯種植的事務都交給王江是一樣的。

  前者剛剛開始準備不久,后者則已經進入了軌道。此時此刻,府城之內,新成立的農業勸業所正式掛牌成立,內里面王江正在按照他確定下來的如桑基魚塘、稻田養魚,乃至是番薯種植的相關知識培訓宣導人員,絲毫不比那同在城內的府學、質測學堂要冷清,甚至反倒是還要熱鬧幾分。

  不過,正如陳凱早前與王江商議時所見的那般,這等事情還是要等到農閑時才會正式開始,到明年才能初見成效,現在卻也不急。倒是與鄺露商議過后,二人直接乘著馬車出城,在城外山陰出處,由海陽縣衙劃出的一片官地上,圍墻蓋起,內里新建起的一間間房屋都是盡可能背光的。直到二人進入其間,才見得一排排泥盆里面,濕潤的泥土中鉆來鉆去的蚯蚓,顯得份外的惡心。

  “密集恐懼癥的人是干不了這活計的。”

  嘴上掛了個鄺露聽不太明白的詞匯,饒是陳凱早前有過試驗也不太受得了一堆蚯蚓從彼此間爬來爬去、鉆來鉆去的場面。但是,隨著工人用飼料將蚯蚓引出泥土,一把把的抓進了木箱子后離開房間,二人也知道,那將會是送往一里地外的養雞場的,那里飼養的雞每日食用這等“高蛋白”食物,長勢自是并非那等尋常農家散養的所能夠比擬的。

  “真可惜沒有激素,否則三十天出欄的肉雞大量供應市場,估計都可以成為支柱產業發家致富了吧。”

  腦海里閃過了如此典型的工業化缺德思路,陳凱莞爾一笑,隨即與鄺露言道:“蚯蚓可以喂雞,養雞場產出的雞肉和雞蛋則可以供給軍隊,如此將士們的營養攝入更佳,士氣也會更為高漲。而雞糞混搭其他飼料可以用來喂養蚯蚓,蚯蚓不光是可以松土,其糞便也可以用來肥田,可謂是一舉多得。”

  養殖過一段時間蚯蚓的泥土,那些更換下來的自然是不會就此扔了。陳凱以超低價售賣給附近農戶,這樣的他們就可以在糞便的收購上少些投入。雖說是還無法徹底取而代之,但是也總好過任由“哄抬糞價”的事情繼續發展下去,總會有一份遏制的效果。

  “現在糞價已經開始回落了,當然,這里面還少不了大軍移駐府城的功勞。”

  因為糞價上漲而導致的菜蔬、糧食以及肉類價格上漲,鄺露回來后多次聽陳凱和王江談及,多多少少的也是知道些的。但是此時此刻,聽了陳凱系統化的講述,當即便厘清了其中的頭緒,如茅塞頓開,恍然大悟。

  “竟成,你的這些胡思亂想,實在是比那些只會之乎者也的賣腐之徒要來得有用得多啊。”

  鄺露拊掌而贊,笑著說出了這番話,然而話音未落卻突然想起了什么,當即便向陳凱問道:“那為何不用養雞場的肉蛋去發賣市井,一來一回,不是既可以壓低市面上的肉蛋價格,又可以豐富將士們的食譜嗎?”

  說起來,鄺露的想法并非空穴來風,肉蛋是一回事,府城臨江,魚類本就是不可或缺的,再加上豬、羊、鴨子之流,那邊不僅僅是雞肉和雞蛋那么單調的了。

  陳凱不知道鄺露有沒有混合搭配膳食的思路存在,但是他有他的思路在,這一點倒是不好改變的:“農家不易,除了面朝黃土背朝天的耕種,家中養些雞,下了蛋也是一筆額外收入,總能讓日子更好過些。我的辦法是如同是制造成衣那般規模化的生產,對尋常農戶,現階段還是沖擊得越少越好。”

  鄺露是富貴人家出身,對此不甚了了,不過此刻聽了陳凱言及,亦是不由得點頭表示認同。小農經濟在后世總是附帶著一些貶義詞匯,但是真的工業化沖擊,對于百姓的影響很多時候反倒是不美的。雖說工業化是必由之路,奈何現階段陳凱的主要目標是在于抗清一事上,有些會激起民憤的事情暫且還是要收斂著些的,哪怕是大勢所趨。

  “有此仁心,竟成已超過絕大多數的進士、舉人!”

  “湛若我兄,這話可不好亂說,會遭人嫉恨的。”

  二人相視一笑,旋即便把臂離開了此處。回到巡撫衙門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了,鄺露早早便回去準備報社的事情,陳凱這邊則還要處置公務。

  這一忙,直到了臨近下值的時候,一封書信送至,陳凱看過之后卻是哈哈大笑了起來,直笑得旁人一臉的莫名其妙。

  “鄭成功同志這捎帶腳的陰了尚可喜一把,可是替我省大事了啊。不行,這檔子事情,我也得摻和摻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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