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帝國再起 > 第四十五章 無恥之尤(完)
  “啊?!”

  從永歷七年的八月到永歷八年的二月,短短的半年時間,鄭成功就在福建刮了上千萬兩的地皮。須知道如今鄭氏集團的海貿能力,算上山海五商的利潤、閩粵兩省的牌餉等等途徑,一整年下來也就兩百萬兩左右的水平。現在不過半年而已,卻已經是鄭氏集團最大收益的五倍以上,換算成一年的話,那么就是十倍之利!

  這里面,還沒有去計算那些貨物運到日本、朝鮮、琉球、大員、南洋以及江浙的利潤,如果再算上那些的話,這個數字就更加讓人瞠目結舌,也難怪此刻鄭鴻逵會如此了。

  “怎么會這么多?”

  鄭鴻逵的嘴角有些抽搐,看向鄭成功,而鄭成功則笑著看向了陳凱,連帶著鄭鴻逵的目光也跟了過來。

  “賢婿?”

  歷史上,清鄭議和,從一開始鄭成功就抱定了“將計就計,權借糧餉,以裕兵食也”的打算,一切行止都是按照這一原則執行的。

  從八月開始,到轉年二月清廷派出宣詔使者抵達泉州府安平鎮東山書院宣詔未果,這期間,根據史料記載,鄭成功動輒便是“督餉都督黃愷追晉南地方餉二十萬”、“遣前提督黃廷就云霄地方征米五萬石”、“遣中權鎮黃興、前沖鎮萬禮等統領轄鎮進入龍巖地方,征餉二十萬”、“遣前鋒鎮赫文興、北鎮陳六御、右沖鎮楊朝棟等率轄鎮往惠安、仙游等地方征餉三十萬”。

  前前后后算下來,半年的時間,鄭成功在漳州、泉州、興化和福州四府共計征收白銀達四百余萬兩之巨!

  由此,鄭成功憑借著這么巨額的資源不光是恢復了鳳巢山之戰和海澄之戰的損失,更是進一步的增強了自身實力,為此后幾年的反攻作戰提供了有力的支持。

  但是,歷史上鄭成功的征糧征餉方式卻是“派富戶追納,諸差官俱至各府、縣城外屯扎,但不入城耳”,說白了就是派遣大軍抵近府縣城池之外,也不入城,僅派遣人員到鄉間去壓榨富戶、百姓。如此一來,鄭成功確實是收獲了大量的糧餉,但是卻得罪了福建本地的士紳、富戶以及百姓。

  由是,到了永歷八年,福建各地士紳百姓抗捐蜂起,鄭成功便不得不派出更多的軍隊去攻打不肯繳納糧餉的村寨,雙方的仇怨越積越厚,以至于此后幾年鄭成功在福建本地能夠得到的支持都遠遜于議和前,不得不將發展重心轉向到其他地方。

  “說起來,我的辦法是要更加復雜一些,但是現在前去征糧征餉的都是韃子的官吏,是他們在得罪整個福建的士紳百姓。這樣一來,咱們的手就是干凈的,再加上開設粥廠以及發給儒生銀錢,怨氣就會更多的引向韃子的身上。”

  “除此之外,韃子官府在各府縣有著上至知府,下到鄉老、里正的組織鏈存在,對于地方的熟悉程度絕非是咱們這樣只能通過情報進行粗略的了解所能夠比擬的……咱們親自去征糧征餉,富戶可以進城,百姓可以躲進山里面,能夠收到的少之又少;可是富戶、百姓掛靠在組織鏈上就只能被韃子的官府壓榨,他們只需要一紙公文,下面的吏員會拿著魚鱗冊、黃冊,指使著衙役、幫閑乃至是綠營兵去大肆壓榨,效率上遠比咱們要強上太多,征收來的銀錢自然也比咱們親自動手要更加巨大了。”

  陳凱在遙遠的惠州府演了一出戲,通過這出戲把主動權掌握在手。清廷的福建官方成了被動的一方,就只能借發給錢糧作為體現誠意的表現。而這樣一來,有著回扣的存在,只需要一次,那些官吏綠營們就會自覺自動的為明軍做事,因為憑著回扣他們已經綁在了同一條的利益鏈上,人心為貪,貪無止境,接下來鄭成功要做的就是坐在家里等著清廷的官員把白花花的銀子送上門就夠了。

  “這樣,也行?”

  “千里做官只為財,有何不行!”

  如此一來,明軍通過分潤的方式征收了更多的錢糧。但是,這一切都是構筑在議和的情況下的,一旦議和破裂,福建的官員將帥們自然不會繼續與鄭成功產生交集。

  于是乎,當清廷的宣詔使者抵達,陳凱和鄭成功,包括在此的鄭鴻逵就聯手演了另一處戲來。如此,既可以拖延議和的進度,又可以繼續向清廷加價,而清廷那邊只要是還想繼續談下去,那么他們就只能跟著陳凱的指揮棒繼續走下去,走向那萬劫不復的深淵!

  “只可惜了,廣東那邊就收了不到三萬兩,還是所有東西估價結束后的數字,連塞牙縫兒都不夠啊。”

  陳凱滿臉的無可奈何,倒是把鄭成功和鄭鴻逵二人給逗笑了。二者差距如此之巨大,說到底還是在于兩省封疆對于招撫一事的態度不同。有道是楚王好細腰,城中多餓死,上有所好,下必甚焉。甚至哪怕是這不到三萬兩的銀子,還是從平海所和大鵬所那里撈來的,其他地方則完全不拿招撫當回事,滿口都是敷衍二字。

  “那沒辦法,廣東已經有兩王了,估計李率泰和李棲鳳也不敢再刮地皮了。否則的話,怕是不用咱們動手那里就已經鬧翻天了。”

  相視一笑,憑著這場已經被陳凱玩壞了的清鄭議和,他們這支明軍有了前所未有的大好局面。這樣的局面是多方面原因造成的,同樣是不可復制的,機會只有一次,那便更是要抓緊一切機會來將優勢最大化。

  “既然要拖下去,我便再寫封書信過去,再和韃子討價還價一番。”

  這是應有之義,此時此刻,鄭成功也不提筆,竟直接從案上翻出了一打稿紙來,隨后再找來了幾張紙,就這么大模大樣的在陳凱和鄭鴻逵面前照著抄了起來。

  “去歲又六月內章京邵斯、戶部黃征明差員李德、周繼武等赍到敕諭并海澄公印;十月,朝廷行文,徐得功送抵福州;本年正月十四日內院鄭庫納、兵部賈勒納復赍敕諭并掛靖海將軍印,且益以漳、泉、興、潮、惠、瓊、溫七府駐劄。寵命再至,敢不祗承,遂設香案于二月初三行禮祗承敕命,以遵簡命之隆;尚未敢開印著實行事者,其情其勢,敬祗誠直陳之朝廷。”

  “計安山海是以信用豪杰,豪杰卓有表見總在安攘山海。故用人必視其才,小才而大用之,則不勝任;大才而小用之,則不展舒。信人必本其心。心相猜,近在同堂而能為難;心相許,遠在萬里而益相親。自古交孚相得之世,未有用人而不竟其用,亦未有不外度其情,內度其能,而茍且為人用者也。”

  提筆寫來,偶有停頓,無非是依照變化而修改詞句罷了。鄭成功思路清晰,顯然,在早前與陳凱商議過后,他就已經想過了要如何去敷衍清廷。而這一開場,鄭成功提及了他與清廷議和的往來狀況,并且刻意的提到了釋放徐得功一事。有了這件事情做底,他便直截了當的指責起了清廷信不過他,并非用人的良法。

  “敕諭七府寨游營兵餉不過三十萬,計算散給足養萬余人,而現在精兵數十萬,相隨多年,諸皆狼野猛戾,無妻子以羈其心,無田宅以果其腸,一旦瓦解,嘯聚千萬,禍不可測,此地方之憂也。”

  “且此全閩地方寇賊充斥,而鎮守北兵,地險不平,甲馬徒勞,寇至則登陴自守,寂不聞聲;寇去則掩襲干戈,赤地千里,朝廷之撫有全閩也可謂有其名而無其實矣。故自入閩以來,馬步無暇日,錢糧無粒解,地方無寧刻。”

  “若以全閩委陴鎮守,就此現在精兵分布周密,給其餉以用其長,既溪洞藪窟之周知,又什伍保甲之列定,人地相宜,將士效命,則鎮閩馬步可別調,而兵有實用矣。閩省正供可解京,而餉有實濟矣。此所謂名實兩全者也。朝廷果推誠置腹,無分彼此,無較新舊,又豈有受人委托而反復不信,無藉則斂戢,有藉則飛揚也哉。此所以矢志誓肌,下解蒼生側懸之苦,上抒朝廷南顧之憂,自惠、潮以至全閩,則野無弄兵者矣。”

  以著用人不疑疑人不用的說法,鄭成功對清廷的先剃發后宣詔的行事指摘了一番。旋即,話鋒一轉便指出了分配駐扎府縣的不足,并且用北兵的劣勢和閩地士卒的優勢來進行對比,希望清廷能夠對他推心置腹,不分彼此,授之以全權。

  “至于海上防剿,成于寧謐,尤未易言,蓋大江以南莫非海也。寇東下則在交廣,南上則在吳越,而舟山等處尤盜賊之咽喉,竊以為不扼舟山,海不可得而靖也。今在舟山鎮將非兵不利、甲不善也,而北人多不諳水戰,以致鯨鯢鼓浪,莫之如何,異日醞釀勢成,乘風南北,不惟閩粵之害,實江南之憂。”

  “故將平靖海氛,必用閩兵屯扎舟山,然后可以彈壓海寇;而屯兵尤先議餉,不得不就近支給溫、臺、寧、紹等處餞糧,以養扎舟山之兵。夫舟山乃海中一孤島耳,其地不過彈丸,而閩浙隔絕,水汛不常,倘兩浙之海有警欲調閩兵,既有鞭長不及之患,欲挽閩餉更苦神鬼轉運之勞。舊例鎮守福建總兵兼管全溫地方,齒牙相錯,良有深意。倘以溫、臺、寧、紹、處五府委任屯扎,調度接應舟山,使寇無竊處,地方寧靜,此又可以解蒼生倒懸之苦,而抒朝廷南顧之憂也。”

  “自兩浙以至閩、粵則海無揚波者矣。誠如是也,克奏膚功,計日而得,海內咸知朝廷委任得人,豈不休哉!”

  擺明了要求增加府縣的要求,鄭成功緊接著又借著舟山屢為明軍所用一事,要求將舟山島以及溫州、臺州、寧波、紹興和處州五府交給他來安插將帥,提出了用閩兵來守衛海疆的概念。

  這般漫天要價,總有落地還錢的時候。接下來,鄭成功坦言他是因為對清廷現階段的布置有所擔憂才會不肯剃發。

  原因嘛,無非是分配給他的各府現在尚且還都是由北方將帥士卒鎮守,還沒有撤回;上一次敕諭上寫的請出示鎮守泉州等處,這一次只寫掛靖海將軍印,不提鎮守,存在著畫餅的可能;其三便是清廷上一次表示文聽部選、武聽遴選委用,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清廷竟然還委派了一個叫劉仲錦的漢軍旗人來作為興化總兵,使得他和他麾下眾將沒辦法相信清廷履行議和的條款。

  “是以俯拜對揚之際,實爾挈瓶負薪之恩,除將敕印祗委,奉安平公署,專委官齋盥看守以須后命,隆重付予而后即安焉。總之糧少則兵必散,則地方必危,朝廷欲安地方,當勿吝地方。今日之請非是利地,乃欲靖地方。見今數十萬之眾嗷嗷待給,區處經畫,安插繁雜,伏惟英明決斷而施行焉。”

  大筆寫就,晾干了墨跡,鄭成功便將書信遞給了鄭鴻逵和陳凱。細細觀看,二人不時的笑出聲來,待到最后,鄭成功出言問及寫的如何之時,放下了書信,陳凱當即做出了肯定回答。

  “有理有據,我若是奴酋福臨,看過了這封信還不得為早前的小氣找個縫兒鉆進去的。”

  接下來,一陣爆笑聲響起,書房內滿滿的皆是歡快的氣氛。倒是在書房外,自此經過的董酉姑的面上卻顯得有些不太自然,至少就她看來,似乎鄭成功與陳凱在一起做事的時候遠比和她在一起時要開心得多。

  戲,演完了,大事也已經商定了下來,陳凱便啟程返回潮州。鄭惜緣懷了身孕,陳凱的岳母不放心,便帶著一大群的丫鬟、仆人隨船前往潮州去看女兒,估摸著做完月子前是不會回中左所了。

  人在船上,陳凱看著中左所漸漸的消失在海天之際,卻突然想起了鄭成功提及的已經前往南直隸的張名振、張煌言一行。

  記得,后世有種說法,說是鄭成功與張煌言在東南抗清中互相配合,有效的打擊了清廷的有生力量。為此,還有人就著鄭成功的號和張煌言的表字給他們起了一個“水木組合”的名號出來。

  但是從史料上看去,張煌言和鄭成功的實力、地位是極端的不對等。魯王系統明軍現在還在堅持著保持其一定自身獨立性的張名振所部也不過是仰福建鼻息的附庸而已,張煌言真正能夠說得上的兵部尚書職位現在則遠遠還沒有得到任命。

  反倒是陳凱,作為鄭成功的助手出現,如今節制著廣東戰場的軍政事務,二者互相配合著算計清廷,更像是一對組合。

  “張煌言和鄭成功是水木組合,所以要三入長江,要浮海鎮江;我這個凱字起手是個山,積土為山,那豈不就是土木組合了嗎,果然還是應該造棱堡啊。哎,折騰了這么多年,原來東南抗清的玄學門道在這里啊。”

  陳凱偶有所悟,當即便是哈哈大笑起來,直看得船上的舵手、水手們一陣不明所以。只是在笑過之后,陳凱也不可避免的就著剛才的想法繼續發散下去——或許,張煌言的水太少了,還撐不起鄭成功的這條大船來。

  “厚積廣儲了這么多年,我這座山上,或許種兩棵樹也并非不能成活的!”

  PS:昨天的,今天的,兩章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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