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帝國再起 > 第六十八章 暗度陳倉(中)
  從去歲的閩粵兩省巨變告一段落,平靜,不過是維系了短短的半年而已就率先被李定國所打破。

  這位南明最具盛名的統帥的每一個動作無疑都在牽動著各方勢力的心弦,洪承疇親率援軍好容易趕到了桂林協守,結果得到的卻是明軍退兵的消息。在碼頭,當著眾將,洪承疇并沒有把疑慮付諸于口,大軍依舊是按照計劃入城協防。但是在入城之前,洪承疇也曾吩咐下去,告知經標各部以明軍聞援軍至而退避的消息,以此來進一步的振奮士氣。因為,他總覺著這事情并沒有表面上顯現出來的那么簡單。

  明軍退兵的消息很快就得到了進一步的確認,李定國和郭之奇的旗號盡皆出現在了柳州府的明軍那里。不過,有消息指出,當下負責節制兵馬的并不是李定國,而是郭之奇,柳州那邊的細作傳回來消息,說是李定國染病,不能理事,所以督師大學士代行其勞。

  “去年因為染病而在新會拖了幾個月的時間,但是據說那時候還是在忙著處置公務。現在,反倒是將軍務交給了郭之奇……”

  李定國是南明迄今為止戰績最為輝煌的統帥,哪怕是順遂了多了的鄭成功也大有不及。洪承疇出任西南經略之初,就曾研究過他的這些對手——永歷皇帝、孫可望、李定國、劉文秀。至于鄭成功和陳凱,那時候還是尚可喜、耿繼茂以及劉清泰的麻煩,他對其有所了解,但卻還是要以當下的對手為要。

  這其中,孫可望和李定國自然是最需要重視的存在。洪承疇到任之初就開始恢復和強化寶慶的防線,借此來設法將孫可望繼續堵在貴州,使其不能東進。而對于李定國,洪承疇亦是拿出了招撫的手段,借著李定國兵敗肇慶的時機,鼓唇弄舌,結果李定國連理都沒理他,第二年照樣去打新會。

  這兩個對手各有優劣,洪承疇憑著長沙幕府以及那條五千里長邊也是在竭力應對。這其中,運氣的成分很不小,比如劉文秀兵敗常德,但是做出的努力以及達成的實效上面,也確實使得清廷在湖廣地區的力量逐步回升,漸漸的有了與明軍長期抗衡的實力。

  原本的,接下來就該等明軍自己犯錯了,這是洪承疇出任之初就已經等待的那一日。可是問題在于,預料之外的攪局者把整個局勢徹底翻了過來,雙方的攻守之勢開始逆轉。

  現如今,依舊將鄭成功和陳凱放在一邊,只說近期發生在廣西的事情,根據細作打探,李定國能夠快速出兵,歸根到底是背后有陳凱和郭之奇為其撐腰。憑廣西和廣東西部,外加上來自于廣東東部的補貼,這支大軍才能再次行動起來。到了現在這個份上,李定國比之孫可望差的已經越來越小了,憑借著軍事統帥的能力與孫可望的財政實力對抗,真正還是繼續被壓著的,只剩下了那份大義名分罷了。

  “該死的,老夫早該想到的!”

  接下來的日子里,有目的性的探尋,情報在從貴陽、柳州這兩處不斷的匯聚到洪承疇暫時駐扎的桂林府城。不惜一切代價的搜尋蛛絲馬跡,洪承疇的偏執讓桂林和經標的眾將詫異非常,就連長沙幕府出身的廣西巡撫于時躍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到頭腦。

  然而,到了臘月的時候,伴隨著貴陽那邊一些不合情理的調動,以及柳州府的新發現,一切謎題便迎刃而解。

  “孫可望前后派了幾波人去安龍千戶所,而李定國聲稱重病不能理事,可是他麾下最親新的部將靳統武,以及李定國的本部精銳卻大多不在柳州,也不在梧州和南寧。后面的話,老夫就不需要再說了吧。”

  確實已經不需要了,因為線國安的細作回報,說是柳州府那邊一直在準備糧草,而且已經有部隊開始向田州府方向進發。焦點轉移到了安龍,明軍很可能在接下來爆發新的內訌,這是清廷所最想要看到的事情。不過在慶祝之前,他們也須得把另一件事情做好了,才能坐上視野更佳的看臺,觀賞此一處無論是哪一方勝利他們都可以彈冠相慶的戲碼。

  “調集軍隊南下,先取平樂府和梧州府,把水路交通重新截斷。然后,進軍潯州府和南寧府,徹底切斷兩廣賊寇的聯系。如此,方可有機會各個擊破!”

  歷史上,李定國兩敗廣東,不得以撤回到廣西休整。到了永歷九年的年底,親率本部精銳冒險突入安龍,將永歷朝廷護送入滇。這一重大舉措,雖然是在人心向背的支持下僥幸得以成功,但是從戰略角度也不可避免的導致了自永歷六年便收復大半,從而得到長期經營的廣西的兵力空虛。

  進軍田州府之時沒能瞞住孫可望,此番也沒能瞞住清軍。在這樣的背景下,廣東的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繼茂匯合湖廣的西南經標與廣西的定南藩眾將迅速開始了席卷廣西的歷程。

  永歷十年正月初二,清軍逼近毗鄰梧州府,位于潯江之畔、潯州府城東北的平南縣。當時負責鎮守潯州府的是仁安將軍李承爵和管領水師陽春伯李先芳,二帥自知不敵,于正月初七主動撤往南寧府,至正月初十的時候清軍便占領了潯州府城。

  這,僅僅是一個開始。接下來,廣東清軍繼續西進,于正月十五進至潯州府南部的貴縣,與廣西提督線國安、經略洪承疇下總兵南一魁、張國柱部會合。兩路清軍匯合,聲勢更為大漲,于正月十八便攻入了南寧府東部的橫州,鎮守當地的明將高文貴、施尚義以及逃至此地的李承爵、李先芳二人不戰而退。隨后,清軍在二月初四時正式占領南寧付出,五天后定南藩左翼總兵馬雄追至江州的瀨湍,生擒陽春伯李先芳。

  至此,算上清軍早前已經掌握在手的桂林府、樂平府和梧州府,廣西大部分州縣都被清軍占領。自此之后,東南明軍與西南明軍雖偶有聯絡,但也再沒有機會實現聯手。(注)

  今時不同往日,明軍在兩廣的軍事存在實現了切實的接壤,廣東的尚耿二藩也已經不復存在,明軍在兩廣的勢頭一片大好。但是,當前最大的問題依舊是李定國的大軍即將徹底進入云南,廣西的空虛不可避免。

  柳州依舊駐扎著大量的明軍,洪承疇不敢輕易決戰,干脆便將目標選在了清廷剛剛丟失的那兩個府上面。

  軍隊、糧草都在有條不紊的調集著,同時洪承疇還在密切關注著柳州方面的動靜。十一月的月初,柳州方面的細作傳來消息,說是駐扎當地的李定國所部開始有計劃的、分批次的乘船南下。

  南下,而且是乘船,確有可能是前往梧州府或是南寧府這樣的重鎮駐防,但是更有可能的是李定國已經取得了階段性的勝利。

  這依舊還不能直接確定下來,更多的還是猜測而已,但是已經很有些文武官員開始傾向于洪承疇的看法了。接下來,時間在不斷的推移,貴陽、柳州方面的消息越來越多,沒過太長時間貴陽那邊就切實的爆出了李定國西進的消息,而且孫可望先后派了白文選和葉應楨前去接駕的情報也很快就傳到了洪承疇的案前。

  “已經不需要再繼續等下去了。”

  大堂之上,洪承疇說出了眾將的心聲。緊接著,出兵的正式命令下達,這一次不同于歷史上還有平南、靖南兩藩助戰,再加上柳州那里尚有大敵在側,故而洪承疇干脆調遣了定南藩的馬雄、全節二帥的本部兵馬,西南經標的經標右鎮、經標后鎮和經標前協三部,以及部分綠營出征,而他則率領著其余的部隊繼續坐鎮桂林府城。

  早前已經開始著手準備了,一旦正式下令,很快大軍就直撲平樂府。平樂府的府城緊挨著桂林府的陽朔縣,清軍順流而下,非常之迅猛。在那里,明軍的留守部隊不多,所幸陽朔縣在手,有了前期預警,他們也很快就做出了決斷,那就是直接放棄平樂府,退往梧州府。

  多米諾骨牌的第一枚骨牌輕而易舉的倒下,不出意外的話,接下來,昭平縣、梧州府城、藤縣、平南縣、潯州府城、貴縣、橫州、南寧府城,直至那瀨湍,一枚枚的倒下,留下的只有清軍再度切斷東南、西南明軍聯絡的圖案。

  這樣的圖案在清廷眼中可謂是有著不同尋常的艷麗,洪承疇也在最是享受描繪出這副圖案的過程。然而,平樂府城重歸清軍掌控的捷報送到沒過去兩日,新的急報傳來,洪承疇卻是怒不可遏的將軍情拍在了桌子上。

  “又是這個陳凱!”

  ………………

  廣州府城內的廣東巡撫衙門,這里從來都是廣東一省最為繁忙的所在。軍務、民政、訟獄,各種各樣的事務在這里匯聚、決斷、分派,重新輻射到粵東、粵北、廣州府、瓊州府,乃至是粵西地方哪怕并不歸廣東巡撫陳凱統轄,卻依舊會不可避免的受到波及和影響。

  巡撫衙門的后宅,按照前衙后宅的傳統布局,這里也正是陳凱的居所,陳家的一應人等,從陳凱夫妻、陳凱的一雙兒女,再到府內的管家、婆子、丫鬟、廚娘、花匠、小廝、家丁,等等等等,盡皆居住于此。

  這里,承載著陳凱一家的歡聲笑語,夫妻夜話、舉案齊眉、弄兒為樂,最是少不了的。而在一些旁人瞧不到的所在,也總有一些竊竊私語在決定著更多人的命運。

  “不是說,那撫標直屬營乙隊的裝備還沒到,訓練也不夠嗎?”

  上一次,一別就是大半年的時間,尤其是出征在外,牽腸掛肚是最不可避免的。更何況,這一次的對手不是旁人,正是明末最為能征善戰的文官,也是陳凱素來最重視的敵手。

  此間,鄭惜緣巴巴的抬頭看向陳凱,后者也是不由得嘆了口氣:“海上行舟,再等幾日只怕也未必能等來。”

  “那,這一次要去多久?”

  “應該不會太長吧。”

  話說出口,無論是陳凱,還是聽到這句安慰的鄭惜緣無不是很清楚,戰爭一旦爆發,從來都是充滿了未知之數。一場戰爭會打多長時間,沒有人知道。而這,還并不僅僅是局勢突然大好或是突遭變故,作為進攻的一方,僅僅是一個頓兵城下,就根本沒有辦法去精確計算到底多少天、付出多少代價才能夠把眼前的城池啃下來。

  面前的枕邊人已經開始收斂那份不舍和憂思,這無不是看在陳凱的眼中。成親以來,收瓊州、復廣州、奪韶州,更兼著坐鎮福建以助鄭成功席卷八閩,一句聚少離多是最能說明他們夫妻二人的狀況的。

  但是,身在這樣的位置上,陳凱每一次都必須全力以赴,而鄭惜緣則也必須在家中強忍著相思做好一個賢內助。如平常人那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似乎與他們是注定可望而不可即的。

  “妾身會照顧好孩兒,管好家中的事情的,請夫君放心。”

  “嗯,我知道。”輕撫著佳人的臉頰,陳凱鄭重其事的點了點頭:“還有粵海商業同盟的事情,你要照看著。那些,是未來。”

  “嗯,夫君放心,妾身一定竭盡全力。”

  大步邁出了房間,一雙兒女也已經在乳母的懷抱下前來恭送。似乎是感受到了此間的氣氛,兩個小家伙兒顯得份外的沉默,只是一雙雙水汪汪的眼睛盯著陳凱。

  “等爹爹回來給你們買糖吃哦。”

  摸了摸一雙兒女的小腦袋,陳凱轉身走向大門。在邁過前衙與后宅之間的門檻的一瞬間,回頭忘卻,腦海中響起的卻是“告訴我你要去多久,用一生等你夠不夠,驅散了征塵已是深秋,吹落山風嘆千秋夢”的

  注:當時廣西的西部多是土司,廣西狼兵亦是頗為著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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