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帝國再起 > 第九十三章 崩塌(四)
  “馬帥,來之何遲?”

  金華府城城西的通遠門外的接官亭,本地的文官武將、士紳宿耆盡數拜倒于路旁。這一眾人等,無不是身著明制服色。為首的那員虎背熊腰的武將更是穿著一身二品武將官服,舊得都有些褪色了,似是多年前的舊物。不過,這官服今日穿來卻顯得頗為合體,只是不曉得是其人這么多年體型管理得法,還是從一開始就做大了。

  這武將,便是清廷任命的金華總兵馬進寶。此人是山西隰縣人士,早年曾為流寇,綽號馬鐵杠。后降明,至甲申年已為安慶副將。清軍南下,馬進寶轉而降清,因招撫功升總兵官。再后來,隨端重親王博洛攻入浙江,屠金華,并被任命為金華總兵,鎮守當地。

  清初制度,金華總兵管金華、衢州、處州、嚴州四府軍務。在浙江綠營,他手握著的兵權是僅次于提督田雄的,哪怕是算是杭州駐防八旗的平南將軍,他也能夠名列三甲。

  或許正是因為這個原因,他成為了錢謙益極力拉攏的對象。不光是請了黃宗羲、黃宗炎兄弟造訪,更是親身赴婺,甚至還曾屈尊參加過馬進寶的兒子的生辰宴,并以伏波將軍馬援為喻,寄希望于馬進寶受到感召而毅然反正。

  對此,其人卻始終是一副鼠首兩端的態度,一邊向清廷要求將家人接到金華團聚,以免在必要時淪為人質;一邊則積極配合清軍對明軍及抗清義軍的進剿。直到歷史上的同年,已經晉升為蘇松提督的馬進寶在鄭成功鎮江大捷的巨大聲勢之下,才提出了以封王為反正的條件,實則仍是坐觀風向——一個綠營提督反正便獅子大開口要封王,若是駐防八旗昂邦章京反正了豈不是要讓永歷禪位于他了?

  結果,很快鄭成功便兵敗南京,而打著討價還價旗號來拖時間、觀風色的馬進寶剛剛松了口大氣,卻立刻被清廷以謀逆的罪名捕殺,乾隆時還被編入了《逆臣傳》。到頭來,無論怎么小心翼翼,還是把自家摔死了,可見這騎墻是難落得個好下場的。

  書著“招討大將軍閩王國姓”的帥旗在浙江腹地的風中獵獵,鄭成功的戰馬前,手握浙江三分之一綠營兵權的大帥伏在地上,哭訴著他這些年來被清廷壓迫、監視、控制,以及他是如何忍辱負重,在錢謙益、黃宗羲等愛國志士的幫助下堅持至今,最終在功勛能夠與山河共存、與日月同輝的國姓爺的光芒照耀之下,毅然反正,重歸大明的懷抱。

  “……罪將總算是活著熬到這一天,能夠親眼看著大明的旗幟重新飄揚在金華城頭,就算是死了也可以瞑目了。”

  其言之鑿鑿,聲尤泣血,令聞者無不惻然。只可惜,這番表演,看在見多識廣,尤其是這幾年來見慣了這位總兵是如何鼠首兩端的鄭成功眼中,卻只能換來心中冷笑連連。

  遠的不說,只說此番大戰,事前錢謙益、黃宗羲等人是如何苦口婆心的勸說他反正,請他與早已反正的臺州總兵馬信一起威脅衢州清軍的側翼。包括鄭成功,在錢謙益數年如一日的樂觀之下,也派了使者前去招撫。

  可是這個馬進寶呢,只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強調濟度、伊爾德、劉之源、田雄等浙江清軍大佬們對他的提防,尤其是巴都的那支只有兩千八旗軍的龍游清軍對他的威脅也被無限放大,說什么也不肯主動反正。直到江山大捷的消息傳來,才匆匆忙忙的換上了明軍的旗號,截殺一二潰卒,僅此而已。

  “同樣都是浙江綠營總兵,同樣都姓馬,怎么比?”

  對于這廝,鄭成功心中已是厭膩極了的。但是,此人盤踞浙江腹地近十三年之久,在金衢嚴處四府勢力盤根錯節。屠殺,以及長達十多年的鎮壓和盤剝,使其在此積威甚重。尤其是后者,據說,馬進寶于盤剝一事上,是有拿手絕技的。其著人將受盤剝者倒置綁縛,灌醋于鼻孔,人弗能受,只得乖乖交出家產。這四府的紳民對此人是深惡痛絕,可此刻一個個的仍舊是在伏在其身后,不敢有半點兒步調不一,由此可見一斑。

  對于這等人的處置,都會影響到明軍對這片浙江腹地的收復和統治。除此之外,此人還是錢謙益極力拉攏的綠營武將,雖說鄭成功也不甚喜歡他的那位老師,但顏面還是要顧及的。而且最重要的是,江山大捷,明清攻守易勢,全天下的綠營武將都在看著他,如果連一個已經反正了的綠營大帥他都容不得的話,日后收復失地便必然會受到更大的阻力。

  “就當是千金買馬骨了。”

  類似的事情鄭成功做了很多次了,倒是這一次,卻是讓他最感不爽利的。只是即便如此,早已是喜怒不形于色的他還是在馬進寶的哭訴告一段落后,翻身下馬,親自將其攙扶起來,并將身上的斗篷解下,披在了其人的身上。

  “韃虜未滅,何愁無處報國?”

  安撫一二,鄭成功便在大隊的明軍和本地紳民的簇擁下進入了金華府城。

  這金華府城始建于唐末五代,至宋時已是江南雄城,經濟繁榮,人口急劇增長,南宋詞人李清照就曾在《題八詠樓》中稱其為“水通南國三千里,氣壓江城十四州”。

  暴元滅宋,大肆屠戮使得中國經濟文化出現了大幅度的倒退。為了防范漢人,更是掀起了全國范圍內的拆除城墻運動,但是真到了元末大亂,地方官為了守御各路反元義軍的進攻,又紛紛大張旗鼓的重建城墻。此間也沒能例外。

  有明一朝,憑借其“扼閩贛、控括蒼、屏杭州”的地理區位優勢,恢復了周邊區域貨物集散中心的地位,文化上也重新回到了宋時的水平,甚至被評價是“元明之際道在金華”。然而,清軍南下,“婺城攻陷西南角,三日人頭如雨落”。一場金華之屠,五萬人遇難,此間一如三百年前那般重新跌入谷底。

  策馬而行,于城外時,所見城墻高聳雄壯,甕城、敵樓、城垛林立,而且一眼望去便知是重新修繕未久。乍一看去,確是恢復了幾分雄城氣象,不負那“兩浙城池唯婺為首”的說法。只可惜,一旦進了城,大街兩側房舍破敗,百姓衣著破爛、面黃肌瘦、雙目無神,幾如行尸走肉一般伏在地上,細看去似還有些瑟瑟。只是,不知道他們所畏懼的是明軍,還是策馬于鄭成功身側滿臉堆笑的那位大帥?

  儀仗開道,衛士環顧,軍將、幕僚,自也少不了本地的將帥、士紳盡皆簇擁在側。隨胯下良駒的前行,原本出入城時瞧得不甚清楚得遠景也漸漸地清晰開來。

  此間風景,皆是他未曾見過的,不過比起數日前進入江山縣城時的心境已是大有不同。無他,清軍在衢州的重兵集團被擊破,無論是衢州,還是這金華,都只是水到渠成的事情罷了。就算是濟度堅守衢州、馬進寶未有反正,最多也就是拖延明軍個把月的時日而已,對大局已經不構成什么影響了。

  “接下來,就是杭州了。”

  心念及此,鄭成功不由得撇過了一絲笑意。而此時,在旁一邊講述本地風土人情,一邊察言觀色的馬進寶立刻向身側的親信使了個眼色,后者則悄無聲息的退了下去——既然閩王殿下對他剛剛講到的西華寺有幾分興致,那么原定于總兵府的晚宴自然是要改到那里的。至于吃肉喝酒,那些和尚們樂意不樂意的,憑著馬大帥鎮戍十多年積累下來的“威望”,自然是可以替他們決定的。

  ………………

  數日后,陳凱收到了鄭成功的回書。

  金華不戰而下,這已是他預料之中的事情。透過歷史,馬進寶的性子是斷不可能為滿清盡忠,一如其人當年不會為大明效死是一個道理。

  書信之中,鄭成功提到了一些金華風物,陳凱很清楚,他的這位舅哥可從來不是個喜歡閑聊的性子,尤其不會在戰事尚未結束的書信之中扯一些有的沒的。細細品味著那些文字,他很快便看清楚了各中寓意。

  “城墻這等外在的建筑哪怕是再過雄渾大氣,內里死氣沉沉,也不過是徒有其表罷了。”

  伴隨著一聲冷笑,陳凱不由得想到,鄭氏集團在浙江早有貿易關系,明軍收復福建以來便開始了對此的滲透,所以鄭成功肯定很清楚,金華能有這般模樣,與那位金華總兵馬進寶是有著直接關系的。

  憑著那手灌醋的絕技,馬進寶在浙江這些年積累了偌大的身價。陳凱依稀記得,歷史上光是其人入京述職,用以上下打點的金銀珠寶就裝了上百艘船,于運河上招搖過市,好不風光。八旗親貴、朝中官員,無論滿漢皆對其推崇備至。只有一個例外的,一位曾經降過李闖的前明朝大臣,在兵部衙門里挑了馬進寶個小刺兒,由此簡在帝心,后來還坐到了保和殿大學士——大概順治是覺得,全京師的親貴、官員們都被這散財童子喂飽了,這時候能夠“冒天下之大不韙”出來挑刺兒的,一定是大大的忠臣和清官。

  清初金華總兵管金衢嚴處四府綠營的制度只存在了馬進寶一任,等他升遷蘇松提督,清廷立刻就將這運行了長達十年的不合理制度取消,將四府兵權一分為二。而其人新履之地,則更是全天下最富庶的所在。

  一個人能夠走運一次不新鮮,可像馬進寶這樣越走運越大的,除了幸運以外,更重要的只怕還是要靠個人努力奮斗——對下盤剝得法、對中分潤有道、對上孝敬有方。

  只是,百姓何辜?!

  看到了馬進寶,陳凱不由得想起了清初的另一位知名“清官”,有著朱白地之稱的朱國治,任職江蘇巡撫期間搜刮無度,并制造了著名的奏銷案和哭廟案。如果說,奏銷案和哭廟案是朱國治秉承清廷之意,對江南士紳開刀,借此搜刮民財的話,那么馬進寶能夠長期盤踞浙江、江蘇這樣的富庶之地,又何嘗不是源于八旗親貴和清廷官員們的貪婪?

  如馬進寶、朱國治之流,不過是滿清政權的一個縮影——看似龐然大物,實則內里早就爛得不成樣子了。一個在“盛世”老百姓尚且只能吃糠喝稀,尚且爭先恐后的跳入海中將外國人丟棄的禽畜死尸撈回食用的王朝,其余的時期又當如何,只怕家家皆凈亦只是癡心妄想罷了。

  管子曰:“倉稟足而知禮儀,衣食足而知榮辱”。陳凱相信,生存和繁衍是生命的原始本能,絕大多數人都是首先要能夠吃飽穿暖了才有可能在意禮義廉恥的事情。

  當人民普遍性的深陷于長達兩百多年的貧困泥潭之中而不可自拔,“在最為卑鄙的暴政之下,生活在恐懼之中”,人民便不可避免的會變得“膽怯、骯臟并殘酷”,便不可避免的會“變成半野蠻人”。(注)

  歸根到底,這個以小族臨大國的異族殖民政權唯二的兩大職能就是壓榨和防漢——前者是為了滿足他們的貪婪本性,而后者則是為了確保他們貪婪吸食中國血肉的地位。剃發易服如此,投充逃奴如此,遷界禁海如此,割地賠款、不敗而敗亦是如此。所以,他們才會有寧與友邦,不予家奴的訓示;才會有量中華之物力,結與國之歡心的慷慨解囊;才會有保大清,還是保中國的暴跳如雷。

  近代是屬于民族國家的時代,如此壓迫和防備主體民族的政權是絕對沒有實現近代化的可能的。甚至,這樣的王朝,哪怕并非阻礙了近代化的發展,即便沒有帶來如許多的屈辱,為了文明的延續和這片土地上的廣大各族人民的福祉,也同樣要將其推翻。更何況,他們的正常反應和操作還曾經,以及還會給這個國家以那么多的傷害。

  對于消滅滿清的必要性,陳凱從沒有過半點兒懷疑。至于他身處的大明,確也有著諸多的弊病,有著諸多的不盡如人意,但是他相信有他在,便一定會給以這個國家以新的可能。最起碼,這個王朝是有發展成為近代民族國家的可能性,即便可能性也并不怎么高,但也總好過滿清的根本沒有可能!

  “國姓已經收復了金華府,現已兵分兩路,一路北上紹興府截擊伊爾德,一路取道嚴州府威脅杭州。浙江,很快就會回歸大明了!”

  擊破了清軍的重兵集團,勢如破竹是可以預料的。不過,即便是如此,在聽到了金華府收復的消息,在座的眾將無不是興奮不已。放眼望去,那一屋子的斗志滿滿,幾乎要將瀘溪縣衙的房蓋兒給頂飛了。

  在座的眾將,除了坐鎮前沿的林德忠外,后提督王秀奇、左沖鎮總兵官洪善、右沖鎮總兵官楊朝棟、督標第三鎮的總兵官馬寶、直屬左協的副將李光恩、直屬右協的副將王翰、房宿營游擊林德孝等將俱在,就連廣信府那邊剛剛完成了殲滅噶達渾所部的杜輝、蔡巧、柯辰梅和黃梧也拋下了正在廣信府境內休整的部隊,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

  永豐大捷后,中沖鎮、后沖鎮、督標第二鎮、前鋒鎮以及英兵鎮這五個鎮便順信江而下,一路西進,而留在鉛山縣的禮武鎮則在接受了守軍投降后暫時承擔起了鎮守廣信府的工作,等待后續部隊的跟進。如今,新的軍情送抵,明軍在東線摧枯拉朽,西線的明軍眾將自然也是滿心的建功立業。此刻,陳凱召集眾將軍議,自也是為此。

  “浙江那邊大局已定,按照計劃,我軍在江西戰場也該開始全面反攻了。不過,比之戰前國姓與本官所預料的,我軍在衢州戰場的損失要小很多,現在江西戰場上我軍的底牌遠比韃子要富裕得多。所以,本官決定穩扎穩打,憑硬實力徹底壓死韃子,不給其以任何翻盤的機會。”

  陳凱言辭間洋溢的樂觀情緒讓眾將對接下來的戰事更是信心滿滿。如今手里多了幾個鎮的兵力,自然也是有必要讓對面的清軍來分享一下他的快樂,這就是所謂的獨樂樂不如眾樂樂。

  “杜伯爺,廣信府的虜師已被蕩清,爾率本部兵馬及前鋒鎮、后沖鎮、督標第二鎮北上,收復鄱陽湖以東的府縣,目標是控制鄱陽湖口,堵住韃子出鄱陽湖退出長江的通路。”

  江西一省大致可以分為兩部分,即北部環鄱陽湖地區和南部的贛江流域。開戰前,明軍已經控制了最南端的南贛地區,隨著陳凱從雙方大軍云集的吉安府側翼穿插,先后控制了東部的建昌府和廣信府。洪承疇和達素調集大軍,試圖堵上這個血淋漓的傷口,避免吉安府的那支綠營集團遭到明軍的合圍。如此,確實掏空了清軍的預備隊,但也將陳凱限制在了江西東部地區。此間,鄭成功衢州大捷、噶達渾所部覆滅,清軍在江西東部已經沒有了可用之兵,這個省的東北部地區便唾手可得了。

  陳凱讓這四個鎮的生力軍北上,正是最大化的利用信江水道的航運優勢。而早前從武勝關一線釋放出來的那四個鎮,則依舊在建昌府和撫州府邊界一線與督標的兩鎮兩協輪換,始終保持對清軍達素集群的攻勢。不過既然捷報傳來,那么陳凱也并不介意讓達素需要防御的范圍再大上一圈,反正他現在兵多將廣,玩得就是一個碾壓局。

  唯獨有一個問題,那就是糧草的壓力必然會急劇增大。陳凱的解決方案是一面依托天地會在地方上的運作為北上的這支偏師籌集軍糧,另一方面則是讓杜輝盡可能的繳獲清軍的倉儲——遲遲無法打通贛江航運,只靠建昌江和那些貫穿武夷山的道路運輸,實在是捉襟見肘。

  這,恰恰是當初他能夠利用清軍的慣性思維展開側翼攻勢的原因,但也切實的對這一支偏師造成了極大的糧草壓力。起初或許還好,但是隨著明軍規模在江西東部地區的不斷擴大,糧草押運距離和時日的不斷延長,壓力也在隨之增大。如今他對杜輝所部的解決方案,理論上是不能持久的。不過,他也不相信這樣的局面會持久下去,伴隨著捷報的擴散,江西戰場的局勢必然會對明軍越來越有利,問題應該很快就會隨著環境的變化而消失。

  北上偏師的初步目標是廣信府以北的饒州府,以及南康、九江兩府位于鄱陽湖東岸的廣大區域。除此之外,陳凱也授予了杜輝以越過鄱陽湖掃蕩江西西北部的全權。不過,一旦渡過了鄱陽湖,這支明軍就會成為一支孤軍,他暫時是沒辦法隔著鄱陽湖來為他們進行補給的。

  所幸,對于杜輝的能力,他還是有著一定信心的。畢竟是當年智取潮州時便開始共事,前不久牽制噶達渾的作戰任務也能夠完成得極好,摧枯拉朽般的攻城略地,自當更不在話下了。

  北上的北上,保持攻勢的保持攻勢,所余者,只一個英兵鎮而已。陳凱看向躍躍欲試的黃梧,這個對功勛富貴寫滿了渴求二字的武將在接觸到他的視線的瞬間,似乎就連呼吸都慢上了一拍。

  “黃帥,本官需要你去執行一項特別任務。”

  “末將謹遵總制號令!”

  陳凱看著黃梧,這個歷史上的狗漢奸那般戲耍了噶達渾,將那四千八旗軍全部裝進了他的圈套,這輩子大概率是沒機會為我大清效力了。只要明軍能夠保持這樣的勢頭,與那個自私自利且愚蠢透頂的施瑯不同,這個家伙會是一把很好用的刀。

  ………………

  注:阿蘭*佩雷菲特《停滯的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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