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撤，快撤！”主將玄真死了，可總得有人下令。
他們甚至沒來得及帶上玄真的尸首，便鳴金收兵逃離了戰場。
百余個燕國百姓被拋下，慌亂之中，常翼縱深躍起接住了長槍上的那個嬰孩。
孩子落入常翼的懷抱，瞬間止住了哭聲。
梁軍退兵三里、五里、十里、二十里……
大梁和犬戎的軍隊，在城外二十里扎營。看來，他們是退回了大本營。
常昆愣愣地看著一身銀甲的葉寧語，目瞪口呆不敢相認。
“你……你是……”他在京都數次見過寧夫子，對那個柔弱的書生沒什么太大的印象。
后來，他自然接到過太女的信，說派了寧白二人前往西境平亂。常昆當時心想，就算那位寧公子是虞國人又如何，難不成能對抗三十萬南宮軍？
可是后來，寧公子主動與他通書信，他從信中眼看著西境的南宮軍一點點被瓦解，常昆心中驚駭萬分。
他不知道，一個書生哪里來的這么大的本事。
后來，王然和薛善帶兵前來北境解救常家軍，常昆心里感懷又感激。他想著，若此次他有機會回京都，定然與那寧公子痛飲幾杯。
沒成想，他竟又帶兵來了北境。
不對，不是他，是她！
她……常昆的腦海里浮現出了一副畫像，那是一個虞國女將的畫像。
他抬頭看向那些大大的葉家軍旗，忽然什么都明白了！他就說，一個書生哪里來的本事！可她若是那個虞國女將，確實能在邊境掀起這些風雨。
“常將軍，我來遲了！”葉寧語騎在馬上，對著常昆父子抱拳行禮，語聲誠懇。
“不……不遲。”身經百戰的老將，此時竟然不知該開口說些什么。
事情太過離奇，他沒有任何思想準備。
“開城門，快開城門！”城樓上，常昆顯然也猜出了幾分端倪，忙大喊。
一個時辰后，幾人齊齊出現在了城內的臨時將軍府。
這里，是根據城主的府邸改的。
常翼身上的傷包扎完畢，父子三人又一次從上到下打量著葉寧語。
“你……你當真是那位女將軍？”薛善反復揉著自己的眼睛。
想當初他帶著葉寧語一行去西境時，在路上他們討論起了虞國女將。當時，薛善說若有機會，他自當向葉寧語請教。
葉安舒下意識開口，讓薛善問那位寧公子。
薛善當時心中一笑，并不答復。
如今想來，人家那個時候就在暗示他了，是他自己有眼無珠。
葉安舒的腿上依然帶著傷，他蹦蹦跳跳走過來，拍了拍薛善的肩。“薛大人，這位是如假包換的大虞女將——葉寧語！”
咚的一聲，薛善一屁股癱在椅子上。
常昆父子三人心中的駭然，不亞于薛善。他們心里最大的疑問，不是此女是葉寧語。而是，太女為何對葉寧語這般看重？竟派一個他國人來邊境平亂。
除了如今大燕無人可用，他們覺得，定然還有其他原因。可此時，他們什么也沒問。
“將軍，如今還有多少兵馬？”葉寧語看向常昆。
“二十萬常家軍，在這十一場戰役中總共損了八萬，剩下十二萬。”
薛善道，“我帶來的還有十萬。”
“那便是二十二萬，加上我這里的十八萬。目前，我們有四十萬！”葉寧語的聲音不由大了起來。
這個數，比她此前預期得要好，可見常家父子是拼盡了全力在守城。
“四十萬，那我們勝算就大多了！”常羽十分欣喜，“自從上次梁國新增了二十萬大軍，梁軍和犬戎的軍隊加起來，也是四十萬。我們日夜憂思，以二十二萬對陣他們，實在難辦，如今我們竟然也有了四十萬。”
他們都知道，這應該是兩國的極限了。梁軍舍棄了西蜀，一心帶著犬戎攻打大燕，企圖在南宮家奪得皇位之后分一杯羹。
各有四十萬……在兵力相當的情況下，就看哪軍更勇，哪軍將領更有謀略了。
東方燚，是葉家軍的老朋友，葉寧語心里盤算著他一慣愛用的兵法。
“如今東方燚在梁軍后方坐鎮。他們和犬戎大軍同扎營，犬戎雖然只有五萬大軍，來的卻是犬戎小汗王。”常昆皺眉道。
“呼延詹佑？”葉安舒立馬有了勁頭。
常昆點頭。
葉安舒不由看向葉寧語，看來又是長姐的故人吶，那個呼延詹佑此前還來虞國提過親呢？沒想到如今卻要刀兵相見。
他可真是瞎了眼，好壞不分，竟然跟著梁軍混。幸好當初長姐的婚事沒有說給他。
葉安舒心里許多想法掠過，葉寧語并不知情。
“不止是那個呼延詹佑，還有梁軍二皇子慕容昕，他也來了。據說還有……”常昆說到這里，臉上浮起了一層慍怒，“南宮樂山也在梁軍大營。”
“這個叛賊！”常翼一拳打在椅子上，忘了手上剛剛包扎好。
東方燚、慕容昕、南宮樂山……這幾個都是心思深沉之人，若他們湊在一起，梁軍的兵法倒還真不能只依據東方燚的習慣來。
三個聰明的人在一起，既是優勢，也是劣勢。葉寧語并不認為，他們三個會無懈可擊。
至于呼延詹佑，葉寧語一直覺得犬戎此次跟著梁國打過來的行為很奇怪。她覺得，有必要弄清楚這個問題。
“接下來的仗，勢必不是一次就結束的。各位將軍，我有一個提議……”葉寧語看向眾人。
入夜，常昆屋內，常翼皺著眉凝神思索。
“你有什么話就說吧。”常昆看著兒子遲遲不離開，笑了笑。
“父親，雖說那位葉將軍對我們有恩，可她畢竟是她國將領。眼下這一戰，是關乎我大燕的生死之戰，父親當真要用她的法子？萬一出了問題……”
常翼的眼里，滿是擔憂。
常昆轉頭嘆了口氣，“你以為，你的這些顧慮，太女殿下可知？”
常翼愣了愣，“這么簡單的道理，太女想必是想過的。”
“是啊，這么簡答的道理，太女都不擔憂，你擔憂什么？”
“我……”常翼一時不知該如何答復。
“大燕北境失守，大燕也就沒了。太女豈能不知其中厲害？可她既然對葉將軍那般信任，甚至將儲君符節都交給了她。你認為，太女不知葉將軍的真實身份嗎？”
常翼再次垂眸，不知在想什么。
“如今天下大亂，各國皆有紛爭。西蜀和南唐自顧不暇，至于其他四國，如今虞國和大燕已然同氣連枝，兩國陛下已經交換國書。這個時候，就不該區分彼此。人家……是來幫我們的！”
常昆見兒子低頭不語，又笑了笑。“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太女如此，我也如此。不信你看，那位葉將軍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常翼聞言，看向屋外的黑夜，不知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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