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劉厚找到畫魔的時候,已經是三天之后。
它的身體破爛不堪,狼狽地掛在村口的十字路上,被人當做了人肉稻草人。
也不知道經受了怎樣的恐怖摧殘。
但看它那慘不忍睹的模樣,怕是這村里的人,早已經對它痛恨無比。
用最殘忍的方法,將它折磨到了現在。
劉厚很解氣,只覺得它活該。
他用天書吸收了這畫中之物后,將這古畫的世界徹底化為自己所有。
而畫魔現在經歷過的事情,便是它生前的夢魘。
靈魂最深處,最恐懼的事物。
“痛苦嗎?”
劉厚站在它面前,抬頭望著它。
畫魔只剩下一口氣,它聞言,呆呆地低下腦袋。
見是劉厚,卻沒有絲毫的憤怒。
和三天前,那個口口聲聲稱呼劉厚為螻蟻的大妖怪,完全不是同一個妖怪了似的。
它的驕傲散去,它一身妖力也沒了。
它只是個行將就木的老頭罷了。
“我輸了。”
畫魔到現在,反倒是看透了一切:“道士,我求你一件事。”
“怎么不叫我螻蟻了?
還有事求我?”
劉厚愣了愣:“求我什么事?”
“給我個痛快。”
劉厚聽聞此話,不知道在想什么,最后微微一笑:“這個要求,我可以答應。你還有沒有別的遺言?”
畫魔搖頭道:“自古成王敗寇,輸了便是輸了,沒想到你竟然才是這畫中世界真正的主人。可笑我用了一千年,始終無法得其法,讓那紙房子徹底歸我所有。
原來,它是在等你啊。”
劉厚不置可否:“那便,永別了。”
隨之一刀斬下。
畫魔的腦袋被桃木劍砍了下來,滾落到了泥土中。
沾滿一地骯臟。
在它消失的一瞬間,這個纖陌交通、平靜祥和的村子竟然也一并消失得無影無蹤。
畫中世界一切都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空白。
劉厚仿佛站在一張白紙上,無論上下左右,都是看不到盡頭的白色。
他嘆了口氣:“該出去了。”
說完便隨手在空中一抹,整個空白世界都像是被翻開了一頁書似的,出現了一道扭曲的空間裂縫。
他抬腳朝外一邁,邁出了古畫中。
而古畫之外,雖然劉厚那邊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六七天。
但對于剛剛逃離古畫的秦文穎和沈凡兩人而言,才不過只是一瞬間的功夫罷了。
王青街五十六號的舊房子已經沒了,原址上只留下一個殘破不堪的深深坑洞。
由客廳改造的古畫封印,變成了一口大箱子。
牢牢地將古畫給封死在其中。
謹防畫魔再次出來蠱惑人間,逮秦文穎回去。
秦文穎和沈凡黯然神傷,臉色很黯淡。
“劉厚道長,終究還是沒能逃出來。他為了我倆,和畫魔一起封印在這幅古畫中,至少百年都不能逃脫。”
沈凡長嘆了一口氣:“希望他能平安吧。”
“相公請節哀,劉厚道長生死未卜,想來,應該已經遭遇了不測了吧。”秦文穎也悲傷不已:“相公不知道那畫魔的實力,就算道長能僥幸逃過畫魔的追殺,那又如何?
古畫中全是妖怪,沒有人類可食用的食物。劉厚道長畢竟是人類,撐不了多久就會被生生餓死。”
“媳婦,為了我們,死了好多人。”沈凡聽到這話,最后的一絲僥幸都破滅了。
不禁悲從中來,便又要哭。
秦文穎將他抱在懷中,輕輕地拍了幾下背心:“但還好,相公,你還有我,還有咱父親和母親。也不知道他倆,是否還記得我這個兒媳婦。”
突然一聲陰冷凄笑,從不遠處傳來:“他們不會記得你們,反正,你們倆馬上就要死了。等殺死了你倆,我再去送他們下去陪你們。”
“誰!”
秦文穎嬌喝一聲,秀目如電般望過去。
只見一道身影閃電般沖了過來,身影旁全是寒光稟烈的鋒利光澤。
一只爪子,抓向兩人。
“你是二十年前逃跑的母黃鼠狼精。”
秦文穎將沈凡護在身后,倒吸一口冷氣。
沒想到這母黃鼠狼精,一直都躲在他們附近埋伏。
這妖孽好生狡猾。
心思也細密。
若是畫魔殺掉了眾人,它便再去殺了沈家剩余的人。若是萬一他們逃了出來,定然也是身受重傷,到時候再突然襲擊過來,殺了他們。
黃鼠狼精狡猾到連這一步,都算計得清清楚楚。
不過它的推測一點都沒有錯。
唯一能有一戰之力的秦文穎,早在古畫中就已經陰魂大損。
已經不再是母黃鼠狼精的對手。
在母黃鼠狼精的攻擊之下,險象環生。
又要抽出精力護著沈凡,沒幾下功夫,就落了下風。
“好你個畫中仙,五十多年前,沈家老頭殺了我一家老小,二十年前,你又殺了我丈夫。今日新仇舊恨一起報了,我定要將你和沈家余孽千刀萬剮。”
母黃鼠狼精恨極了沈凡和秦文穎,手下攻擊招招致命。
秦文穎咬緊牙關,勉力支撐著,身上不斷平添傷口。
就連翻飛的水袖也有些有氣無力,本來凝實的陰魂,也有些縹緲透明了。
這是陰魂消耗太厲害,魂體快要散去的跡象。
秦文穎,也已經到了極限。
快撐不住了。
果不其然,勉力抵擋了黃鼠狼精的幾次攻擊后,秦文穎力有不逮,被黃鼠狼精抓住機會。
幾下把秦文穎的水袖抓得粉碎,手爪掏出,死死地掐住了她的脖子。
尖厲的指甲陷入了白皙的脖子里,往上一提。
竟將秦文穎整個身體都提到了半空中。
“放開我媳婦!”
沈凡抓起身旁的一根粗重木棍,拼命朝黃鼠狼精的腦袋打過去。
木棍結結實實地打中了黃鼠狼精,但是卻沒有對黃鼠狼精產生任何傷害。
黃鼠狼精空著的另一只手用力一揮,打在了沈凡的肚子上。
沈凡倒飛出去,撞在對面的土墻上。
墻倒了,沈凡猛地噴出一口鮮血,巍巍顫顫地抓著木棍,又站了起來:“放開我媳婦!”
他要繼續去和黃鼠狼精拼命。
哪怕他只是個凡人,哪怕他絲毫不會道法。
在黃鼠狼精面前,也不過是個被那妖邪隨手就能捏死的螻蟻。
可,媳婦在它手中。
作為一個男人,他,怎么能不拼命?
他全身都在哆嗦,拖著沉重的木棍,再次來到黃鼠狼精身后。
用力地用手中木棍拼命砸向黃鼠狼精。
黃鼠狼精不痛不癢,冷哼道:“當日你爺爺殺我一家老小,我也是這么哀求的看著你爺爺。但你爺爺,絲毫沒有手軟。
今日你之痛苦,我五十年前,更勝你十倍百倍。
你爺爺那時候為什么沒有手下留情,反而要斬草除根,滅我家滿門?
只因為我的家,住在樹中?只因為,你們為了改善居住環境,就能砍掉千年古樹,強行殺光我們?
就因為,你們是人類?能夠對除了人類之外的所有生靈,隨意殺戮處理?
這是什么道理!”
沈凡嘴拙,不知道該如何辯解。
他只是恨。
恨自己沒用,什么都不會。
就連自己的命都要一直靠著媳婦保護,才活到了現在。
恨自己,就是個窩囊的廢物。
他含恨,高高抬起手中的木棍,又要當頭打過去。
黃鼠狼精被打煩了,兇光畢露,狂笑道:“莫不如,我先殺了你,讓這個畫中仙在極度痛苦中,再被我殺掉。”
說完,便探出爪子,要將沈凡的腦袋一爪捏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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