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看著那個女人頭也不回的上了車,老太太跟她揮手告別,她理都沒理。
宋千千站那兒皺著眉,看著都覺得憋。
戚清轉身往回走,一條腿明顯疼得一瘸一瘸的,等進了院子,才稍微忍了回去,沒讓丈夫看出來。
劉學藝這會兒抽著自己手工弄的旱煙,眉頭擰巴在一起。
他看了妻子的腿,“我說留一千到時候帶你去看腿,你非要全都給了,這幾天下雨下得頻繁,你這腿疼得睡不著,怎么辦?”
現如今,老兩口這屋子里是一分錢都不剩了。
戚清笑了一下,“沒事兒!沒那么疼,再說了,兒媳婦說的也對,現在醫院一進去動不動就抽血、拍片,沒必要,而且,確實也根治不了,不費那錢了。”
又道:“你別愁眉苦臉的,這不是馬上要發工資了?”
馬上?
劉學藝很是無奈,“將近兩周,那就是幾乎半個月,你管這個叫馬上。”
他又一次重重的嘆息,“你呀,從來就是太溺愛你兒子,早在他上大學的時候我就說該放手就適當放一放,讓他自己吃吃苦,自己做做兼職掙錢。”
“那時候你沒聽,成家的時候我也說了,既然成了家,那過成什么樣,讓他和兒媳婦自己去努力,我們已經老了幫不上忙,頂多就是帶帶孩子,不給他們添負擔已經很好了,你非要挑起擔子。”
劉學藝不是怕吃苦,他是知道妻子的身體不行。
她心疼兒子,他知道。
他當爹的也不可能不心疼,所以也順著她,答應了幫襯兒子那個小家,他出去干清潔工。
可偏偏,她這個人倔,就是去干清潔工的工作,他說自己去就行,她非得一起做。
戚清去洗了一袋今天撿到的蘋果,挑挑揀揀居然還有好幾個完好的。
她洗好了,削了皮,切成小塊給丈夫遞過去,“給,你牙不好,慢點。”
劉學藝一下子就沒了脾氣。
戚清這才繼續道:“我知道你心疼我,但是沒辦法,兒子一生清廉,他那點工資維持不了家用水平,阿靜要帶孩子又不能出去工作,我們只能辛苦一點。”
一開始,阿靜也是工作的,但是孩子沒人帶,導致跟不上同學的進度,也沒有興趣愛好,顯得格格不入。
所以,后來阿靜辭職帶孩子,他們孫子的成績確實直線上升了,各種興趣班報上之后,他也都非常喜歡,也能堅持。
戚清覺得,這應該就是人家說的贏在起跑線上了。
“劉滬當初投胎在我們倆這兒,從小吃了那么多苦,咱們不能讓孫子也讓他一樣那么辛苦。”戚清道。
劉學藝能不懂這些么?
可是。
“劉滬的收入也不算低了,但凡阿靜不要一件衣服上萬上萬的買,生活水平也差不了!”
戚清瞥了他一眼,“阿靜不是說了么?這叫生活圈層,她既然要讓咱孫子的起跑線往上走,她自己自然也要提高圈層的。”
哼,劉學藝終究是忍不住多說,“她那些用在外貌上的花銷用在提升自我、能給劉滬有個精神分擔,用在孫子身上,我都不說什么!”
戚清擺擺手,算了,不說了。
“人生不過幾十年,很快就過去了。”
劉學藝:“人生不過幾十年,就應該留下幾年是為了自己開開心心、舒舒服服的去過,哪像我們,累了半輩子,好容易兒子成才了,能享享福了,然后呢?”
一輩子都沒有為自己活過。
他唯一覺得這輩子知足的,也就是娶了她。
戚清終于也有些心酸的嘆息,“那有什么辦法?兒子選擇當個清官,如果做個商人,興許經濟寬裕些,我們不用這么勞累,一切就都好多了。”
不都說有錢能使鬼推磨嗎?
這話確實也不假,在兒媳婦身上也是最明顯不過了。
他們夫妻倆沒出來掙錢之前,兒媳婦連話都不愿意跟他們說,現在,好帶他們什么時候想看孫子都能見見。
“你就當,是為了咱倆晚年能夠有人照顧、送終吧!要是連這點都不幫襯,以后阿靜恐怕都不顧我們死活,咱倆連個棺材都進不去。”
劉學藝失笑,“你好歹也是文化人,怎么還有這種不給兒媳婦錢就怕她不送終的思想?”
“再說了,咱倆現在還不是晚年么?你還想怎么晚年的時候再閑下來?還有,你看看她這些年的行事作風,即便你這么辛苦,她像是會管你的人?最后也就劉滬了。”
戚清也笑了,“劉滬那么忙,有些事,也還是要兒媳婦幫忙做的。”
說到底,兒媳和兒子既然是一家人,養老送終這種事,即便兒媳不直接做,間接也是參與了的。
劉學藝氣得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宋千千在門外聽了半天,都已經快忘了時間。
頭一次忽然覺得,人間百態,確實讓人惆悵。
既然劉滬這么清廉,她一下子還真就不知道怎么找他幫忙了,看來得要做些個轉彎才行。
免得到時候劉滬難做,連累了他的職位,那這二老可又要跟著遭罪了。
……
未來幾天,宋千千依舊會去看看二老,基本上每次都從戰鎏年的銀行食堂帶飯菜過去。
那幾天,就跟劉學藝說的,海城經常下雨。
周五總算熬到下班,宋千千拎著飯菜,開車去五步街,途中就開始下大雨了。
果然,她到了五步街,劉學藝還真沒走,下頭披著雨衣,然后打著傘站在平常休息的廢棄公交站臺等雨停。
“大伯,你去那個快餐店避避雨,這樣下去淋感冒了明天還怎么上班?”
明天沒法上班,這個月就沒有全勤,這才是要緊事。
可劉學藝皺了眉,“你大娘還沒過來。”
宋千千給他開了車門,“你先上來,我把你送到快餐店就去接大娘。”
劉學藝猶豫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不過上了車,道:“我跟你一塊兒去接她,她腿不好,你一個人可能不好扶上車。”
行,她點點頭,也沒有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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