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返虛 > 第三十章:浥輕塵
  素鶴聞言,登時放下喝了一半的藥湯:“當真?”

  “廢話,這事兒我還能騙你不成?”槐尹樂呵呵坐在旁邊,朝著素鶴擠眉弄眼。

  頓了頓,又湊近了幾分:“誒,你要不要先進去看看,我去給少樓主端點吃的。”

  “嗯,有勞了。”素鶴頷首,起身往里走去。

  立在門口愣片刻,才半掀簾子彎腰入內,抬眸一瞬,看到靠在床頭的佳人,心底霎時一松,終究是醒過來了。

  “少樓主。”

  浥輕塵兩手捧著茶杯,聞聲看向來人,竟也是片刻失神。直到素鶴喚她,才回轉過來。

  遂放下茶杯,道:“少樓主已死,恩公喚我輕塵即可。”

  且疏星樓已經不在,這世上哪還有什么少樓主可言。

  不過,是條游走在世間的孤魂。

  素鶴聞言,腳步頓停:“抱歉,是在下思慮不周,說錯話了。”

  忘了她甫歷大慟,有關疏星樓的一切,皆是插在她心口的尖刀。

  浥輕塵眼眸微垂,淺淺的搖頭:“無礙,是輕塵無狀。”

  見此情景,素鶴僵立原地,明是單薄的身影,他卻是不知從何安慰。

  他們,都失去了最重要的人。

  正在這時,槐尹從外面端了些吃食走進來,拂清風隨后而至。

  將食物放在矮凳上,頭也不抬的道:“你倆這是咋啦?”

  一個哀痛,一個有心事。

  “嗯?沒事。”素鶴回神,轉眸對上拂清風:“勞好友再替浥姑娘一看。”

  拂清風頷首,上前走到床邊坐下,示意浥輕塵伸出右手把脈。

  “多謝先生。”言語間,自有一股熟絡。

  “你識得吾?”拂清風兩指搭上脈搏,指尖輕轉,一縷氣勁順勢竄入浥輕塵體內。

  “幼年曾在家父書房,得幸見過先生一回。”

  稍傾,拂清風抬手,散了其體內氣勁,起身道:“你便是當時那個小女孩?”

  “正是。只是時隔多年,沒想到還有機會再見先生。

  輕塵,謝過先生活命大德。”浥輕塵垂眸頷首道。

  “你不需要謝吾,該謝的是他。”說罷,睇向素鶴:“若非他執意將你帶出邀月峰,吾縱有通天之能,卻也救不得你。”

  “還有我,還有我。”槐尹自拍胸口,表示自己也出力不少。

  “輕塵明白。”眸光微轉,又低低垂下,同素鶴道:“還未請教恩公尊姓大名,懇請示下?”

  “在下復姓百里,名素鶴,浥姑娘,稱我素鶴即可。”

  “如此,輕塵再次謝過。”說罷,抬眸間,眼波微微有幾絲流轉。

  這,便是他本來的樣貌嗎?

  素鶴并未察覺,只是拱手道:“浥姑娘無需如此客氣,說起來在下堅持帶你離開,其目的也未見得光明。

  當不得你口中恩情,實在是很抱歉。”

  浥輕塵怔了怔,道:“是因為人皇鳥的卵石嗎?”

  “是。”

  “呵……你是坦蕩之人,而我卻并無另一顆人皇之石。

  至于此石如何得來,我更是無從所知。父親從來不讓我多問,而我也只是有幸看過幾眼。”浥輕塵苦笑。

  自她有記憶起,疏星樓前后攏共獲得兩顆。一顆早前父親增給了葉谷清風,一顆滅樓之日毀在兜帽人手上。

  恐素鶴不信,她又道:“這點,先生可以為我作證。”

  素鶴側眸:“好友?”

  “不錯,樓主在世,確曾贈吾一枚。但那枚,吾已經用在你身上了。”

  聞言,素鶴神色忽變,用在自己身上,難道是那時?

  拂清風點頭,確實如此。

  ……

  這,一顆被用,一顆被毀。又無消息來路,難道無霜的命,就真的沒他法了嗎?

  就在素鶴陷入沉思時,浥輕塵忽然開口道:“我雖不知父親是如何得到這兩顆奇石,但他在世曾言,若有朝一日疏星樓面臨滅頂之災,可往無生門找門主不風道人,他自會照看一切。”

  “姑娘的意思是?”素鶴抬眸。

  “我……猜想著,不風道人與家父系同門師兄弟,以這層關系,或許不風道人會知道什么。”

  只是時間久遠,細論起來不曾多交往。如今找上去,她也不敢保證一定有答案。

  畢竟,她父親當年確在無生門修行過一段時日不假。但只是兩派交好,可算是學藝交流。

  至于能不能探聽到有用的消息,實難斷言。

  一切,也不過都是她猜測,并無實證。

  槐尹看了許久,道:“要我看吶,這事可行。

  咱們在這里愁眉苦臉,終究解決不了問題根本。

  往無生門走一遭,說不定還有些線索。”

  素鶴問拂清風:“好友怎么看?”

  雖是可行,但她的傷……

  “已無大礙,按時服藥即可。這瓶藥,你們收好。

  一天一粒,連服七日。”

  拂清風知他所慮,早早的就把丹藥配好,單等著他開口問起。

  “那浥姑娘的情況,我們何時動身為宜?”收好藥瓶,素鶴覷了眼床上的人。

  他雖著急,但總也得先顧她的情況才是。

  “晚間再服一濟藥湯,明日一早,你們便可離谷。”

  “當真?”槐尹急問。

  “嗯。”拂清風看了眼三人,讓素鶴跟自己先出去。

  素鶴會意,道:“我與好友還有他事,浥姑娘好生休息。”

  又對拂清風道:“請。”

  隨即兩人同時離去,就剩下槐尹樂樂呵呵的看著美人用膳。

  真美……

  九曜樓,一枝春敲開了忘憂的房門。

  見婢女杏兒把門打開,便扭著腰肢款款而入,甩著錦帕走到里間。

  忘憂正坐在銅鏡黯然神傷,脂未抹,粉未擦,如瀑青絲隨意放下。

  端的是,美人如花。

  “哎喲,我的心肝兒。這是怎么了,悶悶不樂的。

  讓我看看,是誰讓我們忘憂不痛快。”說著,伸手挑起忘憂下巴。

  忘憂含羞推開一枝春的手,起身與她錯開了幾步距離。

  道:“沒有誰讓忘憂不痛快。”

  一枝春不解:“那你這是為哪般?”

  沒得做戲給老娘看不成,尋老娘樂子?

  “不是……”忘憂欲言又止,看了眼杏兒:“你去外面守著。”

  “是。”杏兒欠身告退。

  “可以說了?”一枝春眉目含笑,眼底卻是沒有絲毫暖意。

  “夫人請看。”忘憂也不解釋,徑是輕解羅裳。

  過了片刻,一枝春摸著自己的臉咋舌:“看不出,那廝口味還挺重的。委屈你了,這兩日且好生歇著。

  客人的事,自有其他姐妹替你擔著。”

  “多謝夫人!”說罷,盈盈下拜。

  一枝春擺手道:“不用,你歇著,我去了。”

  “恭送夫人。”

  送走一枝春,忘憂吩咐杏兒繼續守好門窗,莫叫人打擾她休息。

  然后悄無聲息的潛出九曜樓,數時后出現在青峰腳下,而青蚨早已在此候她多時。

  “路上可有人跟蹤?”

  “沒有,便是有能瞞過我的,也瞞不過它們。”說完,目光斜草叢里。

  三三兩兩的黑色蟲子,星星點點附著在葉片底下,因為太小,太不起眼,讓人根本就無法正視其存在。

  青蚨眸光微斂:“隨我來吧,魔子在水榭等你。”

  “有勞。”

  進入魔界,水榭之中,照紅妝正躺在軟榻上,品著自己新泡的茶。

  任她如何沖泡,卻總也是沖不出那人的滋味。

  難道,這就人和魔的區別嗎?

  可她,是真的愛極了……那抹純香,甘潤。

  此時,青蚨領著忘憂已經來到滴水檐下:“啟稟魔子,忘憂帶到。”

  “讓她進來。”照紅妝晃了晃茶杯,越發覺得這茶喝的沒滋味。

  就不知……人和茶相比,人,又經得起幾泡呢?

  忘憂入內,走到軟榻行了一個跪拜禮:“叩見姐姐。”

  “如何?”

  “忘憂失敗了,特回來向姐姐領罰。”

  照紅妝將杯子放置一旁,看向她:“哦?是姐姐我教的不用心?”

  忘憂惶恐伏在地上,聲音略帶顫抖的道:“姐姐息怒,是……是忘憂大意,遇上了高手。”

  說到此處,她就恨不得撕了弦歌月。破了她的術法不說,更害的她有苦難言。

  吃了虧,還得和血自己吞。

  想起那通身的青紫怎么來的,那真是氣不打一處來。

  只能用兩字來形容,卑鄙……

  照紅妝赤足而下,走到忘憂身前屈膝半蹲,似有意若無意的打量著:“抬起頭來。”

  “忘憂有罪,忘憂不敢。”說罷,跪伏后退數步。

  “你,合該有罪。”

  一聲冷哼,嚇得忘憂當即一個激靈直哆嗦,不敢與之直視。

  “姐姐……”

  “妹妹難道忘了,在本座面前該如何自喚了嗎?”出乎意料的溫柔,落在忘憂耳朵里,更似催魂魔咒。

  “溪……溪芫知錯,求姐姐放過。”

  聽著忘憂語調里的哭腔與驚惶,照紅妝滿意的勾起唇角。

  想要讓人生不如死,卻又離不開自己。就必須得讓她先過上比死不如,茍活的日子,如此日日搓磨其心智,她才會成一只聽話的寵物。

  “起來吧,同樣的錯誤,本座不會給第二次機會。妹妹,可要記牢。”說著,將人自地上扶起。

  “謝……姐姐。”

  “說說怎么回事吧?”能破溪芫魅術,可見有些來歷。

  “是,日前溪芫奉命進入九曜樓,化名忘憂。不料所到當天即來了一名客人,揚言要談心……

  起初一切都很順利,就在忘……溪芫得手時,卻被他反將一軍。

  不但破了姐姐所傳魅術,更以其人之道還施與溪芫。”

  “你沒看出對方來歷?”

  “溪芫眼濁,未能識破。更不知,他是何時自魅術中掙脫,也不知,他何時對……溪芫做了手腳。”

  曾經的她,只是一個將男人當天當地的女人。

  幾時,識得這些……

  照紅妝掃了眼忘憂:“罷了,此事原也怪不得你。以你之前的修為身份,豈能接觸到這等人物。

  下次遇著,你小心避開便是。”

  欲海天不缺能人,就怕你招惹不該惹的,還覺得自己聰明。

  “姐姐?”忘憂不解,吃不準照紅妝喜怒。

  “此事先不論,本座讓你打聽的事情,辦的怎樣了?”

  “已有眉目。”

  “哦?浥輕塵沒死?”照紅妝摘花的手,霎時止住。

  倏然,靜了兩息,才見花朵墜落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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