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返虛 > 第四百八十五章:為何?
  浥輕塵悄然回到王城,誠如她所說。

  比起長生門的大戲,她更想看素鶴兩頭難。

  誰都要救,誰都救不了。

  這世間,還有什么比這更能讓她快樂?

  而且,也許背后慫恿箕鴀的人做夢也想不到,這事方便了素鶴,卻也方便了自己。

  呵,素鶴啊素鶴,我倒要看看你這回如何自救?

  哼……

  另一頭,九曜樓一個小廝匆匆跑進小院將看到的事情稟報給一枝春。

  小心的問到:“夫人,我們現在怎么辦?”

  一枝春面沉如水,俏臉帶煞。

  兩眉之間不怒而威,一點丹唇不點而朱。

  沉吟細思片刻,道:“傳令下去,叫底下人繼續盯著,有事及時回報,不可打草驚蛇。”

  “是。”

  小廝作禮,急急而去。

  神沇端起清茶在鼻尖細嗅,不疾不徐道:“你早知如此,何必還要在意?”

  一枝春怒而轉身,沒好氣道:“說的輕巧,她這出城能有什么好事?”

  “是沒好事,但這不也是他二人思慮不周,才給對方尋了空子。”

  卻不料,這話點著了一把火。

  氣的她拍桌子,吼道:“你這么厲害,咋不自己上?”

  “吾不能。”神沇悠哉悠哉啜了口茶。

  “那說什么風涼話?”

  “錯。”

  “什么意思?”

  “意思你很清楚。”

  “我……”

  “吾早就說過,這是他的天命。你不能多加干涉,否則只會害了他。”

  “照你這話,是要我看著他受死?”

  “不該嗎?”

  “不行,我辦不到。”一枝春旋身落座,背對他道:“我答應過先生,就決不能食言。”

  “破郎中自己都跑了,你還管什么?”

  “那不一樣,先生是有不得不為之事。”非是與你一般,閑人一個。

  神沇現在對她的怨念已經視而不見,她對拂清風的盲目崇敬也是見怪不怪,因而放下清茶,緩緩打開折扇。

  輕輕扇動,道:“吾的小一枝春,你現在該著急的不是浥輕塵出城,也不是為了破郎中同吾置氣。”

  倏然,他眼眸瞥向外頭:“你應該擔心那一只醒來,能不能沉住氣。”

  又頓了頓,道:“素鶴的判斷沒有問題,以當下情形而言,不滅之燼是首選,營救弦不樾是其次。

  而他要取得不滅之燼,唯有同三味合作。

  因為,他不能冒被古明德知曉的風險。

  這點,你心里清楚。

  至于三味,這一手著實漂亮。

  確實讓素鶴神不知鬼不覺得以出城,將所有視線都集中在菰家之上。

  然凡事有利有弊,素鶴出得,他人同樣。

  所以,這是必然的結果。”

  一枝春最煩他這般稱呼,每每如此,便羞紅臉頰,偏又拿他無可奈何。

  捏著桌角,悶聲道:“誰要聽你說大道理?有這功夫,你不如想想怎么補救?”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

  “怎么擋,如何掩?”

  “守口如瓶,意念如城。”

  “萬一……”

  “沒有萬一,倘若有,即做最壞的打算。”

  吾,亦如此。

  聞言,她猛地回眸。

  道:“當真到了如此地步?”

  神沇折扇啪的合上,道:“修為到了你與吾這般境地,當明白有些事是不可改變。

  你屢次插手,這便是最好的證明。”

  “我……”

  一枝春攥緊粉拳,千防萬防沒想還是讓浥輕塵鉆到了空子。忽的,她似是想通了什么,起身不可置信的看向神沇。

  她說呢?

  就算素鶴三味這邊出了紕漏還有自己兜著,自己已經連夜安插人手各處防著,怎么還是讓人走脫?

  顫聲道:“為何?”

  你為何,要這么做?

  你明知道這樣做的后果是什么?卻還和我在這里說道理?

  既如此,你何不如不做?

  也好過,造成如此局面。

  而面對她的質問,神沇顯得氣定神閑,一把折扇有一下沒一下敲打掌心,淺笑淡然。

  道:“吾有導正之責。”

  霎時,一枝春嬌軀戰栗。

  扶著桌角急切起身,踉蹌的后退了幾步。

  她想哭又想笑,最后哭笑皆不得。

  狠狠的別過臉,低低的自嘲出聲,問到:“連我也不能另外?”

  “不能。”

  “那他呢?”如果不能,你為何要將他帶在身邊?

  更不惜……

  神沇眸光頓寒,道:“他也一樣。”

  “呵……呵呵……好一個導回,好一個一樣。”

  “吾是為你好。”

  早就勸你不要和破郎中走的太近,你不聽。勸你抽身,你也不肯答應。非但如此,還越陷越深。

  你可知,天意之下,封印應該到了幾許?

  而今才多少?

  一枝春慌忙移開視線,曉得他眼底的意思。

  雖然知道他說的都是對,可還是渾身冰涼的厲害。她以為他種種援手,種種幫助,是默許了自己的做法。

  不然怎會一而再的相幫,可是她錯了。

  他幫了三兩次,卻一次將自己所有努力都摧毀。

  道:“所以,你放她離開?”

  “是。”

  “好,好的很吶。”

  說罷,她轉身就要奔出屋內。

  神沇復端起清茶呷了一口,垂眸道:“今日,你出不去。”

  話音剛落,頓見結界籠罩。

  一枝春腳步驟停,霎時血色退盡。

  兩瓣朱唇白的發顫,哆嗦之間宛如雨打嬌花。

  道:“放我出去。”

  “吾不能。”

  “會死人的。”

  “吾以為你已看透生死。”

  “那不一樣。”

  “如何不一樣,一樣的性命倘能造就二般生死?”

  “不一樣……”不一樣,不一樣的。

  抬手觸摸結界,她知道今日是出不去了。一顆心乍然痛的不能自已,難以呼吸。

  想過多少可能,唯獨沒有想過他。

  可他,給了自己致命一擊。

  他怎么能,怎么能?

  可不等她說完,神沇已經接過話頭。

  “天定使然,生死皆同。

  汝何敢言有差?他百里素鶴的命是命,蕓蕓眾生便算不得命?

  破郎中為何避走他方?汝以為真是為了離生剎土?以他之能為,凡有所求只需一言,便有無數人替其奔走。

  為何他沒有那么做,這點汝怎可不細思?”

  “……”

  “破郎中尚且不敢直攖其鋒,汝何來自信可與天斗?”

  “可是先生……”

  “他讓你必要時護其安危,可沒讓你身入局中。”

  一枝春笑了,笑中有淚,吸氣嘆道:“身在局中如何不入?

  我不是你,做不到那般超然冷心,將世事看的分明。

  我也想過學你置身事外,可是了解了他后,我發現我那顆沒什么溫度的心,它做不到。

  它開始跳了,有了喜怒哀愁。

  人身難得,似他這般更難。

  為什么我們不能幫一把,為什么要眼睜睜看他走上絕路。”

  “因為這是他的命。”

  “命,什么是命?”一枝春笑笑的抹掉眼角淚痕,笑道:“我若信命,只怕還是沇水河畔的一株不起的草,如何能獨占這一枝春?

  我既能掙得自己的命,他為何不可?”

  “他與你不同。”

  “有何不同,你方才不是說人命相等,無有分差。如何到了我和他,就不同?

  這話,不覺得可笑嗎?”

  “命同運不同,運能修改,而命是即定的。”

  “我不認同。”

  世俗尚且知曉運有高低命有起落,命雖既定,亦可積德行善以避無常。生死有份,亦可延壽綿年。

  如何,到這就行不通。

  神沇聞言,洞悉其心思。

  道:“積德行善可避無常,那是天與俗子一點恩澤。紅塵本苦,六道難挨,若無一些生機,你叫那真正有德有善者如何存活?

  倘若仙道神道也得如此,那么為仙為神未免太容易。

  世人又如何曉得,修行如逆水挽舟,停一棹,便是此生無緣。”

  你在沇水河畔掙扎多年,當比任何人的都清楚。那峭壁求生,流水湍急,朝風暮雨翌日雷霆霹靂加身,哪一日不是死生剎那,命在旦夕。

  生之難,死之易。

  不諦與朝露,不下于夢幻泡影。

  怎就,執了?

  一枝春聽罷,心底愈發痛苦難受。道理她懂,可道義使她夾在中間兩相為難。

  忽的眸光乍定,納掌催元。

  抬手探向結界,今日她一定要出去。

  豈料她掌風稍近,結界驟然射出絕大阻力,竟是把她的掌風化與無形。

  她不死心,連發數掌。

  然結果,無一不是如此。

  神沇看在眼里,垂眸微斂。

  道:“你之能為,皆自吾授。當知吾若不許,你做什么都是徒勞。

  既如此,何不坐下與吾一同等候。”

  話音剛落,頓見一條人影竄出小院,緊接著又一條,一條之后緊隨了一群,庶幾再一條。

  先出的是古明德,隨后的便是許久吟,墨如淵以及春秋翰墨的弟子,最后的是小云。

  一枝春站在門口,一界之隔看的分明。

  眼睜睜看著,卻無力阻止。

  倏然,她面露痛苦。

  噗的,噴出一口朱紅。

  隨即,倒落下去。

  神沇目光驟凜,剎那身形離座。

  將人接在懷里,看著這白森森的俏臉因疼痛蹙起的眉頭,不由的發出嘆息。

  “你這又是何苦?

  個人業個人擔,個人造化豈由他。”

  你可知,這一時的不落忍將使他萬劫不復。

  可一枝春并非真的暈厥過去,短暫的功夫便幽幽轉醒。一掌撐開兩人距離,跌跌撞撞靠向結界。

  冷聲道:“人已經走了,是不是可以放我離開?”

  “當然。”

  不見他有何舉動,但見阻隔驟然消失。

  一枝春見狀,瞬作流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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