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返虛 > 第六百五十二章:結中結,界中界
  仇老不是滋味,但也沒可奈何。

  一路暗送陳留主仆歸閣,然后又悄然使了法兒出了王城。

  素鶴那結界擋得住別人擋不住他,況且此事缺云子不提,臭小子已經早早差人過來代為囑咐。

  是以,這門早早就開了一線。

  別的不說,單等自己來。

  因而,他這出結界那是出的順順當當。

  連哪里人多人少,都是門清。

  沒個三下五下,已然撇了王城不下百八十里。

  再使個土遁,頃刻就到了邀月峰。

  邀月峰此刻上下結界高聳,等閑人近不得,好在他有法兒。將葫蘆里的酒含了一口噴在上面,那結界頓時露出個大洞,不大不小,剛好夠他通過。

  等他一腳邁過去,另一只腳收過來,那結界頃刻閉合,完好無損,就連峰的棲圣君丁點都沒驚動。

  就更不要說驚動三大樓七小樓,他曉得棲圣君睹物思人定然不會樓里久住,十有八九會在山后覓地結廬。

  一來可以坐鎮疏星樓,二來也不至于看的心里難受。

  所以,他一徑就直奔后山。

  果不其然,棲圣君跑來栽花弄草為樂,見到他的到來起初一怔,后也反應的快。

  放下手中的瓢,走到水槽邊凈手。

  末了,抓起衣服擦了把手。

  隨后脫下,擲與一旁。

  道:“什么風把您老給吹來了?”

  邊說邊把門打開,將人讓了進來。

  仇老環顧四下,提著葫蘆背著手,笑瞇瞇道:“老弟慣會找地方,尋了這么個好去處也不說一聲,害老頭子我好找。”

  “蓬門野戶,不足掛齒。

  您老不在仙山逍遙,怎地也跑到這濁世湊熱鬧?”說罷,將人引至屋內。

  拂袖間,爐上的香茗已然烹好。

  于是親手把著斟上一杯呈至其面前,再道:“山野之中沒有什么好物件,一點薄茶還望不要嫌棄。”

  說罷,也給自己滿了一杯。

  就著下首,一旁陪飲。

  仇老看他那一套一套的,不禁啞然,失笑道:“行了,客套什么?

  我的來意,想你也清楚。

  所以我就不繞彎子,那小子已存死志,估摸著是要做番大的。

  你雖未與之久處,想也打過照面。

  人品如何我就不贅敘,孩子們是有心的,你做長輩的就算不成全也別在這時候心軟。

  我這么說,你可明白?”

  棲圣君默然不語,良久之后是一聲唏噓的長嘆。

  垂眸覷著裊裊青煙,道:“沒有別的法子了么?”

  一定要走到這一步?

  俯看自己功成出世,似乎什么都沒做成,白擔了一個圣君之名。

  既不如不風之義,也不如缺云子之仁。

  便是塵丫頭,自己也及不上。

  因著一點私心,坐困愁城。

  仇老端著茶,微微抿了一口。

  茶雖好,奈何不如酒醇厚。

  垂眸,淡淡的道:“萬般都是命,這就是他的命,也是他們的命。”

  素鶴選了,那丫頭也選了。

  “可是,如果他愿意,他可以隨時抽身,不是嗎?”

  他如果抽身,她還會霸著塵丫頭的身體不放么?

  她所執著的不正是他,而他如果不在,那這段孽緣是不是也就該結束?

  他畢竟,是那里出來的人。

  聽聞,里面也已經派人出來小尋,不出意外,當是有回轉之意。

  她再怎么不放手,想來也不敢和里面作對,更遑論是做惡?

  “倘若他是這樣的人,你覺得當初塵丫頭還會跟著踏上人皇島嗎?

  且不說別的,此女若是輕易放棄之人,哪里還會有如今這許多風波?”

  她會不會放手咱們不知道,但塵丫頭的心,你應該清楚。

  人皇島那什么地方,就不用我多說。

  九死一生,不足為過。

  然則,那丫頭卻是頭也不回的就跟上了。

  這還不能說明嗎?

  都說人老成精,可有的時候我們活的再久未必有他們看的清。

  你有自己的私心不是錯,可你是不是也該正視一下孩子的心。

  倘若此際不得生,難道還要帶著遺憾走?

  棲圣君聞言,一聲苦笑。

  他不是癡人,哪里會不懂對方話里話外的意思。

  一時間,心中愈發苦澀。

  到了了他既沒有替岱山報仇,也沒有守護好這唯一的一絲血脈。

  更有甚者,投鼠忌器。

  品著手上的茶,一發苦的難以下咽。

  狠了狠心,提了提神。

  道:“老小老小,愈老愈膽小。

  我雖擔了個虛名,卻也不復再年少。早就沒了那份火氣,自然沒有他們那股沖勁兒。

  做事情不得不瞻前顧后,顧首再顧尾。

  就怕一朝走錯,后悔莫及。

  您老的意思,玲瓏子怕是不能答應。”

  說罷,抬眸以對。

  仇老與之四目交匯,緩緩放下茶杯。

  沉吟道:“如此說,你是不打算與撫靈閣那位撇清關系?”

  “不是在下不想,而是……”不能。

  塵丫頭的魂魄在她手上,不是嗎?

  我雖有心卻也無力,報不了岱山之仇,總要守住這點私心。

  至少,她信中有言。

  事成之后,還塵丫頭本來面目。

  思及此,他有千千語。

  怎奈得,最后悉數吞入腹中。

  這些話莫說不能服眾,就是自己聽了也不信。

  可,這就是他的沒奈何啊。

  兩人就那么看著,誰也不想放棄。

  末了,也不知僵持了多久。

  仇老忽的一聲嘆,自己給自己把茶添上,徐徐道:“如果,我和你說你即便全部照做也救不了塵丫頭,更保不住疏星樓,你又當如何?”

  一聽這話,棲圣君霎時眸子緊縮。

  茶水濺了一手,而不自知。

  道:“不可能,她答應過的。”

  “她當然會答應,她若是不答應,以你棲圣君的威名怎么會甘心困死在邀月峰?

  她如果不答應,誰替她掩蓋真相?

  誰又替她故布疑局迷惑世人?誰還會信她的言辭,供她的驅使?”

  她如果不那么做,誰又會繼續相信素鶴是殺害疏星樓的真兇?

  還談什么勾結八風島,魔界的乘龍快婿,欲海天的劊子手?

  所以,她當然得答應。

  可是事后,她成不成做不做就是另外一回事。

  如此淺顯的道理,你會看不明?

  究竟,還要自欺欺人到幾時?

  非要兩個孩子都死在對方的無恥之下,那時你才肯面對嗎?

  “這……”

  棲圣君遲疑了,他沒想要這樣。

  但不可否認,他之心內一直是抱著這般的僥幸。

  只想著萬一……

  萬一……要是成了呢?

  他不懼生前死后背罵名,可他怕下去見到兄弟問自己為何不看好他的小塵兒,他該如何以對?

  但如果這是一場欺騙,那么自己不才是塵丫頭痛苦的源頭?

  她心里自始至終沒有疑過素鶴,自己若是百般猜疑,反倒是顯得小人。還有緹紅,只言要給樓主小姐報仇,卻從未有過說素鶴半句不是。

  或許,自己曾經的想法真的錯了。

  遂吸一口氣,定了定神。

  道:“疏星樓不干預世事,從前如是,此后亦如是。”

  哪怕,聽到塵丫頭的死訊。

  “此話當真?”

  “如違此話,愿受天譴。”

  “好,有你這番話,老朽的心便算落了一半。”

  說罷,起身作別。

  棲圣君亦起身相送,行至門口時,忽的頓足,道:“但不知這還有一半是什么?”

  仇老似笑非笑,放眼瓊花異草,密林深深,小聲道:“你這地方雖好,可惜耳報神忒多。

  我要是想放心,得把他們與你送作一堆熱鬧熱鬧才行。”

  聞言,棲圣君心領神會。

  傳以秘語,道:“您老打算怎么做?玲瓏子,配合便是。”

  “哈哈哈……”仇老聽罷大笑不已,示意他看向結界,暗遞秘言,道:“我思索著給你這山上山下添點風光,給你來個結中結,界中界。

  斷了他們的干系,也叫他們動起來。”

  棲圣君聽畢,遂假意牽手挽留,說了許多不舍的話。

  而仇老一面含笑一面推辭,說話間林中鳥飛起,撲啦啦飛向天際。

  頓見其足忽的跺地陣開,霎時界光沖天,把一眾飛鳥盡數擋下,又將走獸困而不得出。

  做完這一切,才是真真的道別。

  道:“接下來,就有勞老弟你受累,務必斬除干凈,莫使風聲走漏。”

  “小弟省得。”

  棲圣君看向密林,也是殺心頓起。

  不是因為那點私心,他不會任由他們騎在頭上作威作福如斯之久。

  既然已經斷了與那人的聯系,那有些賬就是該好好清算了。

  說罷,摘葉為鶴。

  一記送入七小樓,登時滿山喊殺聲四起。

  今天,就讓他們先討點利息。

  仇老見狀,垂眸定定的道:“我還有事,就不叨擾了。

  你這里干系一斷,諒想有人也該急了,我得出去會一會,這些瑣碎就教你處理。”

  棲圣君蹙眉,緊著兩步上前。

  道:“您老可有把握?”

  出氣是出的舒服了,可如果不能將對方制死,那還不知道誰給誰出氣?

  仇老知他意思,道:“放心,老朽也不是吃素的。”

  又瞥了眼密林,道:“有我這結界,料想他們不會將賬算在你頭上,有事也是沖我來。”

  “我省得。”

  “回吧。”

  說著收回目光,示意他進屋。

  然后提著葫蘆背著手自顧自走了,來時怎么來的去時就怎么去。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看他哭來,看他走。

  生不愿來,死放手。

  富迷眼來,炙心久。

  黃粱夢不醒,南柯無肯休。

  不如一了字,了了不相求。

  醒來好,醉中修。

  生即生來,死無憂。

  酒里來,酒里有。

  看個人世,樂悠悠……”

  如此唱著,如此走著。

  兩只腳,踩過草。

  耳聽那些,慘叫哀嚎。

  笑笑……全作沒聽到。

  非是他心硬如鐵,而是世道如此。

  不是我為魚肉人為刀俎,就是我為刀俎人為魚肉。

  天道循環,報應不爽。

  靈昧真理,概莫如是。

  行行止止,止止又行。

  慢摸慢摸下到山腳,再慢摸慢摸出了結界。

  算算時間,這人該到了。

網頁版章節內容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閱讀最新內容

請退出轉碼頁面,請下載好閱小說app 閱讀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