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返虛 > 第六百六十七章:沒了
  那人想不通,怎么會是這樣?

  不安又不知所措的看向玉面判官,希望他能行個好,救自己一救。

  不然,事后百里家還不得剝了自己的皮。就是監察天司那邊也不好過,只是不知自己上輩子做了什么狗屁倒灶的事,一件都逃不脫,就更別這輩子。

  頓時兩眼哀哀,就差沒跪下求爺爺告奶奶。

  玉面判官早料著事情不會順利,所以他不至于為難一個手無寸鐵的人。這種人在他眼里,和廢物比也強不了多少,頂多不招人煩。

  況且,這種人也有個好處。

  那就是聽話,好掌控。

  給點風就是雨,給點芝麻大的事情能自覺攪的比天還大。給了一點線索,就能到自行判斷對錯。

  而且,他們只信自己的判斷。

  錯了,也不回頭。

  因為,他們回不起。

  所以,錯下去是唯一的道路。

  所以,他不會計較。

  有他們這樣一出,更能體現新天主的寬容與仁善,這是有利的,何樂而不為?

  笑笑的拍拍那人的肩,讓其稍安勿躁,暗示其沒事。側眸喚來兩個士兵,讓人保護著送出大門。

  然后,才回眸不緊不慢的調整了一下姿勢。

  道:“家主豈不聞世間有苦肉計一說?又有那什么,賊喊捉賊?

  你與浥輕塵書信往來是不爭的事實,這點稍后提了門口那兩只石獅子的精魄一審便知。

  如今唱這出,又是為了哪般?”

  為哪般?

  為了哪般也不能明晃晃告訴你不是?百里流年暗暗沉眉。

  這廝顯然是有備而來,要想輕易打發怕是不大可能。遂低眉流顧,瞧著一干女眷花容委地,凄凄哀哀。瞥著一幫小子畏畏縮縮,躲在婦人身后。

  本就深邃的眸子,愈發不見底。

  兔崽子們見他如此,頓時覺得親老子這是玩舍棄他們。一時間各拽各娘,個個不依,撒潑耍賴,哭天抹地,跟自家親娘叫苦叫屈。

  女人們哪里受得了命根子這樣哭鬧,頃刻也是悲上心頭,珠淚滾滾。想要奔過來找夫君撒個嬌,無奈旁邊還有一群虎視眈眈的士兵,更有大夫人看笑話的眼神。

  因而,一個個只能急的原地跳腳。

  又是哭,又是鬧。

  那叫一個梨花帶雨,滿園春色。

  百里流年看的頭疼,目光不經意間對上自己的發妻。一時間多了幾許誨暗不明,不過很快他還是那個他。

  剛剛的一切,仿佛是大夫人的錯覺。

  大夫人也知道,她早就該對這個男人死心。他是這后院所有女人的好丈夫,好父親,唯獨不是自己的好丈夫,兒子的好父親。

  夫妻多年,她已經看透了。

  怒罵道:“百里流年,你我夫妻一場。過去種種,我概不相提。你有多少骯臟我也懶得去說,你既看不上我們母子,何不自己造的孽自己去擔?

  憑什么,連累我的樂人?

  我千百年來只得此一兒,你呢?你自己看看,這闔府女眷幾個你沒碰過?那些個孽障哪個不是你的種?

  怎么?

  你有本事造孽,沒本事認?

  你沒本事關我兒何事,你怎么不自己去,不叫你那些好兒子去?”

  說罷,猶不解氣。

  沖著玉面判官,道:“玉面判官,所謂冤有頭債有主,你要找的人就在你眼前,有什么賬你和他算,還請將我兒放回來。”

  “若是你們抓著我兒,便能令他掣肘?我告訴你們,那就大錯特錯。你們永遠不知道一個人虛偽起來有多虛偽,他愛的是他那一園的美人,疼的也是那群不要臉的東西。

  我兒不過是路邊撿來的野種,他沒有爹,他爹早死了。”

  末了,惡狠狠瞪向百里流年。

  百里流年就那么站在風里任她罵,看她瘋。眼里平靜的連個陌生人都不如,陌生人還會好奇,會問一下。

  他不會,他的眼底只有平靜。

  這讓大夫人很是絕望,這樣的日子堅持了那么多年她不知道意義在哪兒?回想自己也曾青春年少,也曾天真爛漫。

  什么時候,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她笑了,笑的凄愴卻沒有累淚。

  憑她怎么哭,都再也哭不出來。

  或許,在無數個日日夜夜等待下,她的淚早就和紅燭一起流干了。

  良久,她的笑聲才慢慢停歇。

  抬手看著手中的錦帕,一點點細細的撫摸。眼神逐漸溫柔而迷離,想起了年少的溫存。

  百里流年,這是我最后為你做一件事了。你記著,若不能換得我兒歸來,我死也不會放過你。

  倏的,垂眸。

  霎時,錦帕華光閃爍。

  百里流年本能的想要阻止,卻在關鍵時刻止住了腳步,眼睜睜看著大夫人倒在眼前。

  剎那間,驚叫聲四起。

  偌大的府上,只有隨侍哭的最為傷心。

  其他人不是默默相顧,就是冷靜下來離得遠些,把自己從是非圈子里摘出去。

  那丫鬟哭的傷心欲絕,嘆自己夫人瞎了眼跟錯了人。這府中上下也全是吃人不吐骨頭的東西,白瞎她家夫人干干凈凈一個人兒。

  哭著哭著,就撿起旁邊的劍準備自盡。

  卻被百里流年曲指一縷勁氣震斷,她不可置信的抬起眸子。

  “家主?”

  然百里流年沒有看她,只是淡淡收了能為,任那斷劍復成帕子。

  落地兩分,如同人亦兩別。

  道:“夫人累了,你帶她下去好好歇息。”

  她愣了愣,隨即回過神。

  抹了眼淚,就招來幾個要好的姊妹幫忙。

  靠著幾人又幫又抬的將人馱在自己上,正要回轉后院,哪知士兵們上前擋了哭,那眼淚一下子就沒忍住,淚眼婆娑的回眸看向百里流年。

  家主……

  百里流年此時冷靜的可怕,沒有憤怒沒有所謂的喪失理智。

  他有的,只是冷靜。

  平平的一眼,不怒而威。

  道:“吾看誰敢阻攔?”

  不高的語調,卻有著徹骨的寒。

  士兵們惶恐,不安的看向玉面判官,等他定奪。

  玉面判官也沒想到今天會逼死百里流年的夫人,現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也不能不顧百姓看法。

  不管怎么著,百里流年勾結魔界這事還沒有經過審查。那他就還是百里家主監察天司的司主,逼死一家之主一司夫人這事不是小事。

  遂只能擺了擺手,讓士兵放人。

  士兵得準信,便讓出一條道來。

  由得幾人匆匆而過,疾疾而行。

  待她們離去,百里流年方回眸看向玉面判官,道:“請。

  百里家今日不便,還請諸位離開。

  不要,擾了她的清靜。”

  隨即,冷眼道。

  “送客。”

  下人們得了家主命令,當下壯著膽子上來趕人。

  可行不過幾步,又被玉面判官的罡風逼了回來。

  頓時,只能三三兩兩退回百里流年身后。

  百里流年抬首,不乏森然。

  道:“閣下是要用強?”

  玉面判官聞言,立馬堆上一抹謙卑,拱手奉上哀思,可話里話外半點不讓。

  “家主說的哪里話,縱然家主其情可憫,然則先君臣后小家再同僚。

  夫人之事,在下亦深感抱歉。

  奈何天主有令,臣不得不尊。”

  “你想怎樣?”

  “不如在下率兵退至府外,待夫人喪儀過后再請家主入宮,不知家主以為如何?”

  “你可要想好了。”

  “自然。”

  兩人一陣言語機鋒,各別苗頭。

  最后,還是玉面判官帶人撤出了百里家。

  圍觀的百姓見此情況,也都摸了鼻子趕緊開溜。看熱鬧這種事情,要有命才行,都出人命了再不走就不一定能走。

  而他們這一走,百里家開始忙碌了起來。

  很快就有下人出來給門上掛上白綾插上白幡,各種喪儀緊鑼密鼓的展開。

  忙忙促促,便到了日落西山。

  玉面判官帶人在外面圍了多久,百里流年在靈堂便披麻戴孝跪了多久。

  沒有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也沒人敢去問。就連平時最得寵的寵妾都不敢靠近半分,拉著自己兒子說什么都不上前。

  他就那么跪著,靜靜的跪著。

  跪的眼前仿佛只有一具棺材和他一個人,望著手上斷成兩截的帕子,看著那一針一線的針腳。

  數著上面的幾行字,不言不語。

  當年花開情正濃,夜半描眉送金風。

  金風玉露花重重,織就鴛鴦總成空。

  空了……

  空了?

  他有些出神,有些怔。

  默默然攥緊了帕子,忽的丟入火堆。

  看它燃起,看它成燼。

  倏起的風,卷著火盆里的灰燼上揚。

  也不知揚的誰的悲,撒的誰的傷。

  他如是在靈堂前跪著,玉面判官便在外面如是看著。

  但玉面判官不覺得事情就是肉眼所見的那般簡單,百里流年寵幸后院獨厭原配又不是什么新鮮事。

  他那夫人爭風吃醋有之,但素來沒有尋死覓活的跡象。要想不開,早做了,干什么要等今天才來尋死?

  那些話,與其說是講給自己和百里流年聽得,不如說是講給外人聽。

  思及此,讓人喚來看守石獅子精魄的士兵。他總覺得事情不簡單,百里夫人的性子如何平時也有耳聞。

  怎么著,都不像是個尋死的人?

  不多時,那小兵到了跟前。

  作禮道:“大人。”

  “石獅子如何?”

  小兵掏出玉瓶,道:“都在呢,小的一刻都沒有讓它離開。”

  “打開看看。“

  “這……萬一它跑了怎么辦?”

  “打開。”

  “是……”小兵見他聲色俱厲,當下不敢怠慢,忙把瓶子打開,卻見玉瓶內空空如也。

  什么精魄,屁都沒一個。

  當即血色退盡,兩手戰的厲害。

  道:“大、大人……”

  沒了,沒了。

  玉面判官見狀,劈手一把奪過。

  果然,玉瓶內切么都沒有。

  霎時,一氣攥成齏粉。

  他就知道,事情不會這么簡單。

  好好一個人,怎會無端尋死。

  原來,原來是在這里。

  好,好好。

  好一個百里流年,好一個夫妻情深。

  小兵被嚇個半死,縮著脖子直往后退。

  “大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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