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這人都齊了,許久沒有人煙的望云客棧再度接踵比肩,這是很長時間沒有見過的熱鬧景象。
雖然,這景象不亞于地獄的可怖與血腥。簡直是見者遍體生寒,聞者丟卻三魂七魄。
要多可怖有多可怖,要多血腥有多血腥。乃至與人不是人,也是無與倫比,前后翻上千年百年也難有出其右。
照紅妝就那么游刃有余的欣賞著,對她而言這一切還不夠。因為素鶴還沒有現身,只有素鶴忍受不了,這事才算做到位。
覷了眼不遠處的一枝春,悠閑悠哉的支著腦袋。
笑道:“喲,這不是我們一枝春夫人嘛?
聽說過已婚的稱之為夫人,還沒聽說過那個黃花大閨女是夫人的,夫人可否為我等解惑?”
一枝春就知道這女人沒安好心,處處記著上回的仇。
白眼歸白眼,卻也有備而來。
回笑道:“說些沒意思的話,注定沒有意思。實不相瞞,本夫人今天的目標與閣下相同。
一會兒人出來,別說九曜樓沒有提前打招呼。”
聞聽此言,饒是照紅妝面上沒有反應內心也起了波瀾。她這話的意思不就是說,她的目標也是素鶴?
這是不合理的,照理她和素鶴應該是一個鼻孔出氣才是,怎么會與自己目標相同?
所謂事出反常必有妖,不是包藏禍心,就說暗生毒計。
遂,抬眸。
道:“哦?夫人幾時有這等雅興?您不與他同生共死,共進退?要和本座,生意。是刮的哪門子的風,讓你轉了風向?”
轉了,性?
“什么風,就不勞閣下費心。
總之,話已經帶到。”說著,她側眸微瞥,道:“接下來,各憑本事。”
這話說的,瞬間讓姓馬的等人松了一口氣。來的路上,他們還擔心對方出爾反爾,來個矢口否認。
現在看來,似乎是他們多慮。
白擔了一片心,枉生了一片意。
故,三下兩下敲定了心中的主意。
多有附和,多有認可。
照紅妝罵者,比比皆是。
上至十八代,下至無窮盡,通通數了一遍。
可謂,唾沫橫飛。
照紅妝聽來,渾如贊美之詞。
罵的越狠,她越痛快。
咸淡不減的靠在轎輦上,看丹寇殷殷,數人頭粒。慨蒼生之如歌,鋪運命之無常。
時間,還有什么比此處?
更美妙?
道:“難為你有心,只可惜。
本座有宿主,沒有宗親。
想要他們死,您怕是要無功而返。
或者,再等等。
少不得時機到了,我族能昌盛一二,也未可知。”
姓馬的等人聽了這話,老臉頃刻被脹成豬肝色。想過萬般可能,偏生沒想過被一個魔頭堵的半死不活。
血氣沖頂,喊著就要拼命。
然,行人一眾,姓馬的卻留了個心眼。
無意爭生死,偏愛富貴花。
剎那的功夫,腦海閃過千百個念頭。可以讓他們去送死,也怕事后力有不逮。
怎么說由自己,但怎么做就是兩碼事。
他不會,自斷前程。
因而,很清楚之,何為借勢。
自不會,和自己過不去。
一枝春看了片刻,眉目微挑,倒也沒說什么。
只是對上照紅妝的眼神,則有不同。惜無太多,即遭掩蓋。畢竟,另有徐徐逼近的八風島邪人,容不得她有些許大意。
桺二爺的享受,黑嵋的殺伐。
還有,鐵了心的緹紅。
暗處的隱世之家,明處的“浥輕塵”、及陳留主仆,還有躲在人群里的菰勒勒、馬婆子,風五娘等等。
樁樁件件,皆是要命的活兒。
不由感嘆,當真是熱鬧。
大風大雨,天雷地火。
也擋不住,這些人想要一探究竟的心。
都想知道,今天這個局怎么收場。
想想,也是荒唐與可笑。
但有一點,她在人群中未曾發現勇王等人。也就意味著,事太有變。登時,心知不妙。
憑著桺二爺眼角眉梢的淡然,與愜意,不外乎是勇王那邊出了事。
可當下的她,分身乏術。
縱有心,也走不開。
遂傳音與半邊梅,道:去看看勇王他們處境,我擔心他們會有事。
半邊梅自暗處藏匿,收到傳音,不做辯解,即閃身離去。
雖不覺得至于此,但還是照做了。
說到底,勇王不是一個人作戰。
身邊的人哪怕不是個頂個,然則亦驍勇非常。
另外,缺云子在其中,那么云行雨等定然也在附近。沒道理,讓桺二爺逼得沒有還手之力。
只是,他想的固然沒有錯。
可,凡事有例外。
云行雨帶人趕到之時,缺云子已然負傷,且傷的不輕。就連勇王,都是出氣多進氣少,要不是周乙拼死護主,早就成了邪人刀下亡魂。
與之前預料,大有出入。
而,要說他們沒有戰力,倒也不至于。原先的計劃,是禍水東引,逼菰晚風迎戰。
借機,消耗。
使其,不能抽身。
誰料,菰晚風非是一般的主兒。
百姓生死,視如敝屣。
拒不上鉤,概不受協。
死守王宮,與菰府。
對邪人與魔界大軍,一兵不發。
致使勇王等人,遲遲得不到援解。久則,兵困人乏。
想突圍,則難如登天。
偏偏,這時候起先纏斗的邪人突然換兵換將。
換了一批新的臉孔,新的血液。
這讓本就逼入絕境的人,更陷絕望。同這狂風暴雨的夜色,是一眼望不到頭的黑。
盡管電火繚繞,可那不是希望。
是,絕望。
云行雨赤刃開道,殺入其中,扈西河一手毒術,這一刻也使得登峰造極。
可無論怎樣,終是杯水車薪。
即便一個盡力,一個盡心。
奈何,到底不如天。
扈西河始終覺得,自己人怎么斗都行,但外人不可以。他可以借外人的手段,比如當初的小黑蟲,可外人不行。
那就是,殺一個虧了,殺兩個少了。
殺個千千萬,也不解氣。
外人染指,一絲一毫都不行。
凡有一絲,都對不起四正盟死去的兄弟。他的兄弟,他能負,別人不行,何況還是個外人。
因而,靠著羅旦的配合。
一時,殺的風頭無兩。
對方雖沒料到,有此變故。
但到嘴的鴨子,怎么能讓它飛了?
你興起,我兇狠。
愈發,殺紅了眼。
半邊梅蹙眉緊掃,略略沉吟。
飄忽間,還是出了手。
黑夜下,一股黑色的煙,順著雨水滲入地皮,無聲無息,進而好似靈蛇一般席卷每個邪人。
霎時,一個個在雨夜開了花。
周乙回眸,心知是救兵已到,即與缺云子換了眼神,帶上幾個親信匆匆奔逃,茫茫間,不知方向。
傷兵殘將,配上昏迷不醒的父子倆,
眨眼,就被敵人如潮水般湮沒。
缺云子顧不得自身,以一根釣竿生生破開一條擁擠的路,好托起稀薄的生機。故舞的密不透風,盡負刀光劍影。
拼了一切,方拖住一息半息。
好在,這功夫鄒寂人也是排除千難萬險與之匯合。兩人一合計,兩心一條心,才堪堪緩過勁兒。
漸漸的,有了抬頭之勢。
應對之際,亦頗為順手。
可這對他們而言不是長久之計,如果不能順利突圍,他們遲早要被耗死在這里,想要趕過去與素鶴匯合,無異于癡人說夢。
鄒寂人一劍解決掉幾個邪人,背靠著缺云子扭頭道:“前輩,這樣下去別說去找他,就是咱們自己要活路都是問題,需得想法子才是。”
缺云子何嘗不知,但他總覺今天這事很怪異。這些邪人就像殺不盡一樣,無論他們怎樣搏命,始終是應對不及。
再者,這些人雖然能為不是最好,但卻耐打,其耐力尤為出色。
與之前交手的邪人完全不同,這個……更像是……
鄒寂人看他面色不好,一回神殺機已經到了眼前。他們來救人,不是來送死。不能一個人,而失了本該要救的人。
登時,提掌翻飛。
將一群邪人,斃與掌下。
那污血,險些濺了一頭一臉。
回身之際,一排排刀劍也緊到了腹下,隨即真元猛催,將之震飛,隨即長劍簌簌奏殺,一時間,丁零當啷之聲不絕于耳。
殺的人頭落,裹得半身血。
幾個瞬息下來,身上已然沒幾處完好。不是胳膊被砍了一刀,就是后背讓人刺了一劍。
哪怕神勇,難敵這蟻多咬死象。
缺云子立在原地,緩緩喘息。
因為有他的拼殺,有云行雨幫襯、有扈西河與羅旦舍命,亂世中,也掙了一口小休憩。
勇王那邊,料來有望。
不禁,心內松了一口氣。
雖不知結局如何,但想來應該不差。等勇王他們能順利出去,接下來的事情就會好辦的多。
不過打眼的剎那,他還是覺得這批人來的詭異。纏斗之余,更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
就那種感覺,一時很難言語。
不說不舒服,說又說不出所以然。
直到,他察覺到地上有黑色煙霧侵入邪人,因著愣神的功夫,對方炸的漫天飛雨。
這才,福至心靈。
一瞬間,他懂了。
曉得問題在哪里,知道根由在那兒。可越是如此,越是從頭涼到腳。一身的血液,仿佛突然被抽干。整個人,冷汗涔涔不說,臉色還白的嚇人。
鄒寂人眼角余光從沒有離開他,是以當即發現了他的異樣,遂再宰了幾個邪人,迅疾靠攏。
道:“前輩,您怎么了?”
缺云子,搖搖晃晃站穩。
舉目,四顧茫然。
好半晌,才把目光對準他。
顫聲又悲涼的道:“我們,出不去了。”
這說的,鄒寂人當下心頭驟凜。
道:“不會的,再有片刻,我等定然能夠出去。”
不但可以出去,也一定會趕得上。
不會讓他一個人,更不會讓他做傻事。
可他的話,在這一刻,入不了缺云子的耳更,不入了其心。
其人渾渾噩噩,連刀劍到了面門,都無甚反應。
使的,鄒寂人大感不妙。
忙朝云行雨,急喊。
“云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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