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管家還以為蒲芳草年紀小不懂得東西的好壞,可他吹噓的詞語還沒說出口,視線便對上了蒲芳草那雙透亮的杏眸。
霎時間,他再也吐不出半個字。
蒲芳草依舊面帶笑意,可錢管家的表情卻是越來越僵硬。
坐在蒲芳草身后的王老先生抬眼看,然后又瞬間低下頭。
那些站在錢管家身后的人連頭都不敢抬,他們只是在心里不住的思索,忐忑,現在是個什么情況?怎么自家的管家不說話了呢?
也不知過了多久,錢管家的雙臂有些酸痛,他才回過神,訕訕地收回了伸出去的手。
他也說不出自己剛剛是什么了,總之,心里再沒了半點輕視蒲芳草的意思,更沒有了半點忤逆的念頭。
“蒲小姐說的是。”錢管家再次躬身。
而隨著他的動作,他的眼角余光也穿過了自己的衣衫,瞥到了身后仆從們提的東西。
他糾結了一下,謹慎開口:“其實小的還有件東西......”
錢管家說的有些遲緩,因為這一次,連他自己都覺得,這東西送不出去,可誰知聽了他的話,蒲芳草的視線卻是跟著看向了他的身后。
錢家是皇商,雖然不似第一首富鄧家一樣傳世百年,但財大氣粗卻是表現得淋漓盡致。
可以說,他們家的人出門,身上不會帶銀子。
因為他們連買菜的下人,都是用金子付賬的。
所以,今日登門的錢家仆從,每一個都穿得異常華麗,可就是這么一群人,卻偏偏在手里提了一個樣子很是古樸簡陋的沉香食盒。
不僅用料稱不上珍貴,連雕花都可以用湊活來形容。
對此,蒲芳草多少有點好奇。
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表現出來,而是等著錢管家自己揭曉謎底。
畢竟,最近幾日,范嫣然用親身經歷在提醒她,好奇心,害死貓。
而眼看著蒲芳草沒有接話的意思,錢管家只能尷尬地回頭沖著身后的仆從招了招手,等到那提著食盒的仆人上前,錢管家掀開了食盒的蓋子,然后舔著臉笑道:“這是我家老夫人自己做的,翡翠糕。”
錢管家笑得有點臉僵,他在介紹糕點的時候,聲音也有些遲疑。
畢竟,翡翠糕這華麗的名字是他當下臨時杜撰的,這東西其實就是貧苦人家在清明時節最愛做的苦艾糕。
不僅用料簡單,做法也簡陋。
別說是見過各種奇珍異寶,山珍海味的蒲家大小姐,就算是他,也是不會吃的。
可偏偏這廉價的苦艾糕是錢家老夫人在昨日聽說了蒲芳草的恩情后,親自早起采了自己種的艾草,然后又親手做的,就算家主嫌棄,卻也只能讓他將這東西帶到大將軍府來,畢竟,錢家主最是孝順。
也因此,錢家主怕蒲家覺得自家有怠慢的意思,還特意將謝禮換成了自家能送上的,最貴重的冰山雪蓮。
可誰能想到,這對于錢府來說最貴重的東西,卻并沒有讓蒲家動心呢?
錢管家有些忐忑,唯恐蒲芳草情緒大變,怪罪于他。
而隨著蒲芳草那邊一直沒有傳來回應,他的鬢角也滲出了絲絲晶瑩。
突然,蒲芳草開口了,還沒等他聽清,他便直接雙腿一軟跪了下去,然后不住地求饒:“蒲小姐饒命,小的沒有怠慢的意思,蒲小姐饒命,這是我家老夫人吩咐我們帶來的,家主實在是擰不過老夫人的意思,并不是有意玷污......”
“......”眼看著眼前的眾人呼啦啦跪倒了一片,蒲芳草的眼睛眨了眨。
她雙手環胸,挑眉,沒有說話。
因為她突然發現,這錢管家,可能和她語言不通。
又是幾個響頭下去,那跟著錢管家跪下去的仆從卻是紛紛反應過來不對勁,剛剛蒲大小姐說的,有怪罪的意思?
眼看著錢管家都要被嚇得尿褲子,其中一個膽子大些,和錢管家的關系也好些的仆從伸手拽了拽錢管家的衣擺。
然后小聲:“管家,管家,蒲小姐剛剛,好像沒說啥。”
一邊說著,這仆從一邊偷偷看蒲芳草。
蒲芳草下意識回視,只見那膽子大的仆從長得白白嫩嫩的,看起來年紀很小,但他的頭發卻很長,幾乎遮住了大半張臉。
可即便如此,她還是透過發絲,看到了一塊不可忽視的紅色瘢痕。
這孩子的臉上,有一片丑陋的胎記。
許是蒲芳草的視線過于灼熱,那仆從臉都有些紅了。
而被提醒的錢管家回神,連忙伸手將仆從的腦袋摁了下去,他的手法有些粗魯,讓蒲芳草不由地皺了皺眉。
可她并沒有說什么。
因為她知道錢管家這么做,是為了保護那個仆從。
臉上有如此一塊痕跡,是遭人忌諱的,尤其是在年代久遠的氏族。
不過,她家倒是沒有這規矩。
蒲芳草淡淡地收回視線,重復了一遍剛剛錢管家沒有聽到的話語:“既然是老夫人的意思,那就替我多謝錢老夫人的好意了,這東西,我很喜歡。”
苦艾糕,這東西她很久沒有吃過了,雖然她不喜歡吃,但是,有人喜歡。
想到了家人,蒲芳草的手指不由地蜷縮了一下。
“墨藍。”她歪過頭,吩咐道,“將府里的各類糕點都裝一些,讓錢管家帶回去,給錢老夫人嘗一嘗。”
“是。”墨藍點頭離開。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快到錢管家都沒反應過來。
他沒想到,蒲芳草不接受價值不菲的冰山雪蓮,卻接受了隨處可見的破糕點。
而且,還要回禮,這可是他想到沒有想過的事情。
錢管家的眼睛放光,嘴也下意識地要裂開傻笑,但幸好,他到底是一府管家,在最后的關頭還是死死地咬住了牙根,保住了錢府的臉面。
可等他被人送出大將軍府,他突然打了個激靈。
原來不知道什么時候,他的后背早就被冷汗浸濕,如今微風吹過,讓他起了一層的雞皮疙瘩。
站在他斜后方的白嫩仆從偷笑。
錢管家賞了他腦殼一巴掌,笑罵:“你還敢笑老子,若不是你哭著喊著央求,我才不會帶你出府,你居然還敢直視蒲小姐,真是不知死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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