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風起明末 > 第五十八章:趙懷良
  趙懷良身上的傷痕全在正面,后背之上并無一處傷痕。

  他的身上還綁著一些白色細布蓋住了傷口,兩處肩頭,一處腹部,一處腰部。

  陳望看的分明,他看到趙懷良腰部處的白布之下已經是滲出了血跡,多半是一路急忙趕來和行禮的時候引得傷口迸裂開來。

  天啟五年兵,先后歷經寧遠、寧錦兩次大戰,而后的己巳之變、四城之戰全都參與。

  趙懷良沒有什么背景,應征入營之時只是一名普通的軍兵,完全依靠著戰功一路爬到了把總這個位置。

  明末的首級功其實到天啟末時已經是形同虛設了。

  普通的軍兵毫無背景,就算是斬獲了首級,想要敘功都難。

  能不能算到自己的頭上都是兩說,換首級銀上面核實之后,也不知道具體要多久才能批下來。

  能夠做到賞罰分明的將領,整個明末的明軍將領之中這樣的人可謂是鳳毛麟角。

  陳望之所以能夠敘功,還能夠換取足額的賞銀,甚至賣出高價,依靠的其實還是曹文詔的聲勢。

  若是沒有曹文詔作為靠山,只怕是軍功根本敘不了多少,發下來的銀錢也會被克扣。

  兩月之內,從家丁先升百總,再升把總,到現在直接晉為千總,甚至獨領一營。

  他自身表露出來的能力占了一部分,但是更多的還是因為曹文詔將他視作為親信,所以扶持了他一把。

  而沒有背景,沒有人扶持,就是想要升為旗總、百總都是難上加難,更何況是爬到把總這個位置。

  這個趙懷良絕對是個狠人。

  陳望雙目微凝,他心中也多了幾分猜測。

  趙懷良身上這么多的創傷,立下的戰功肯定遠遠不止紙面上這么一點。

  而且此人處事老練,雖然沒有背景,能夠升到這個位置,只怕是少不了一些走動。

  陳望感覺如果自己晚來一兩天,恐怕趙懷良已經是安置了好了營地,等他進來的時候根本挑不出多少的毛病。

  對于趙懷良的安排陳望已經是大致有了一個輪廓。

  他之后要獨領一營,身邊自然需要一個左右手來幫他處理一些事務。

  雖說兩世為人,但是他在為人處事的方面確實并不圓滑。

  唐世平為人頗為死板,他是大同的世襲百戶,募兵之時入營直接任為的百總。

  而陳功、胡知禮、胡知義他這幾個弟弟表弟也都是和他一樣,他們都是當家丁的,平日根本不需要什么鉆營取巧。

  作為家丁,能夠依靠的不是什么關系,依靠的只有手中的刀槍弓弩,平時只需要效忠主將,戰時選鋒陷陣,哪里有那么多的彎彎道道。

  趙懷良脫下衣服之后,校場將臺之上一眾遼兵皆是人人面露憤慨之色。

  那被按在地上的百總更是目含著怒意,面色赤紅。

  陳望迎著眾人猶如利刃一般的目光,心中沒有絲毫的恐懼。

  “都抬起頭來!”

  陳望提高了聲音,轉身看著校場之上的一眾遼兵,而后舉起了卷宗。

  “你們現在知道憤怒了?!”

  陳望冷笑了一聲。

  “你們現在知道屈辱了?!”

  眾人站立的頗為緊密,所有人都可以聽到陳望的聲音。

  “你們的把總躺在帳中養傷的時候,你們怎么不知道?。”

  陳望俯視著校場之上的一眾軍將。

  “你們拿著刀站在縣衙之外強索糧肉,在街道之上和居民發生沖突的時候,你們可曾想過,你們犯的事會牽扯到你們的把總?”

  “你們在營中聚眾賭博,帶青樓女子入軍營,你們就沒有想到這些事是誰來負責?”

  陳望的目光自眾人的臉上緩緩掃過,冷聲道。

  “我也是遼人,我也曾在遼鎮當過兵,遼鎮的軍法之中連坐上官的事情寫的清清楚楚。”

  “別告訴我,你們一個人都記不住遼鎮的軍法軍規。”

  軍法條例雖多,但是只要是老兵絕對都能夠背的出來。

  原因很簡單,背不出來軍法,保不準就會無意觸發軍法,到時候腦袋掉了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身為營兵可以不刻苦訓練,但是一定不能背不上軍法。

  校場之上眾人緩緩垂下了頭,就是那個被反縛著雙手之前一臉不忿的百總也是低下了頭。

  將校若是不能妥善約束軍伍,輕則捆打罰俸,重則降職貶官,最高甚至可以判罰斬首。

  他們都明曉軍規軍法,只是三水之敗太過于慘重,眾人心中實在憋悶。

  聚眾賭博,使錢叫風塵女入營也都是為了發泄心中的憋悶。

  入了淳化城后,那狗攮的知縣給他們送來的糧草都是庫中的陳糧,很多甚至都發了霉不能再吃,根本沒見不到半點的葷腥。

  人吃的差點他們也都忍了,但是送給戰馬吃的糧草卻是也濫芋充數。

  最后忍無可忍之下,他們才踏出軍營聚眾討要說法。

  他們失了心智,做事根本沒有考慮什么后果……

  校場之上的眾人,因為陳望連續的質問而陷入了沉默。

  陳望一手按著腰間的雁翎刀,另一只手挎著腰間的革帶。

  雖然他之前聽聞張外嘉麾下軍紀不行,有過劫掠百姓的事情,在追擊戰時張外嘉下令直接屠戮流寇營中的老弱。

  但或許是因為在城中,畢竟是不是鄉野,行事也沒有那么的肆無忌憚。

  卷宗之上的大小案件他都看到清楚,大部分都是雞毛蒜皮的小事。

  最嚴重的還是堵住了縣衙的大門,討索糧草。

  “依照軍法,約束不嚴,御下不力,該當何罪。”

  陳望神色陰沉,肅聲問道。

  “約束不嚴,御下不力,當依照影響輕重斷罪。”

  陳功上前了一步,雙手抱拳,應答道。

  “眾兵于城中打斗、聚眾賭博、逼索錢糧、帶婦女入營,影響極惡。”

  陳功停頓了一下,而后提高了數度聲音。

  “數罪并連,營官論罪當斬!”

  校場之上一眾遼兵皆是抬起了頭來,他們的臉上盡皆是顯露出了驚恐之色,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將臺之上。

  “趙懷良。”

  陳望轉過身,面對著趙懷良,寒聲道。

  趙懷良躬下了腰,垂下了頭顱,一直垂到了地板之上。

  他的脊背彎曲,他的聲音沙啞。

  “卑職……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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