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浮云列車 > 第七百三十三章 招魂
  她升起火。

  壁爐被一片藍光照亮。凄慘的顏色,詭異的形態,這東西八成是鬼火。隨著火焰升騰,很容易便感到周圍熱量迅速流失。拉梅塔憎惡地盯著木柴,盡管寒冷比溫暖更讓她舒適。

  “我寧愿它是紅的。”她自言自語,“金色也成。”

  說實話,這些色彩都令她不快。曾幾何時她身處地獄邊緣,整日渴望見到藍天綠樹,但如今回到諾克斯,她又開始想念加瓦什的寒冷。哼,死人不怕冷,是不是?

  她凝視著火焰,任由思緒游散。反正這附近別說活人,活老鼠都沒有一只,自從懷特海德和齊格勒的小把戲被識破后,他們像耗子一樣躲起來,生怕被占星師尋到蹤跡。

  他們藏起來,讓死人上戰場。

  拉梅塔從未料想到今天。她原本是秩序生靈的時候,她對惡魔——或者說,無名者群體——充滿向往。真理派和杜爾杜派甚至收集惡魔的幼體,指導他們點火,也從不像神學派一樣宣揚地獄、邪龍之類的蠢話,皆因巫師們對真理的探求百無禁忌。

  后來我遇到了德米特里。拉梅塔想起導師的模樣。他們打一開始就不似尋常師徒,卻對他人保守秘密。他要我發誓,她想,向國王宣誓效忠,然后帶我到拜恩。這段難以忘懷的情人間的時光,直到伊文捷琳殺死其中一方為止。

  我應該忘掉這些東西。拉梅塔繼續添柴,火焰又竄起來。燒個一干二凈。承載回憶的如今只有灰燼,而灰燼一文不值。事到如今,她連帕琪尼斯的身份也丟掉了,卻非在這兒像個老婆子般生爐火。我也該丟掉拉梅塔,她為這個可能意動,改頭換面,獲得新生,有何不可?

  是的,何必聽那黑騎士的話?拉梅塔快意地思索。它只是具尸體,只會制造更多尸體。靠加瓦什的夜之民保衛拜恩,純粹的謊言!到時候,它會丟下我們一走了之。不如早走為妙。

  連它的手下也不相信。拉梅塔早晨打開報紙,讀到魔靈公主烏伊洛斯尼斯被俘虜投降的消息。聽起來不像真的。我的典獄長成了囚犯?還在戰前投降?若那尸體領主就在眼前,她非得拋下一切去瞧它的臉色不可!怎能錯過機會?事實上,她當場笑彎了腰。

  ……可惜沒人聽見。這里只有我。那些瘋掉的尸體如此保證。

  她又添一把柴,看著藍色鬼火吞噬木頭。

  奧格勒瑟爾完了,拉梅塔從訊息中推定。魔靈公主來過這里,知曉它的位置,七支點的軍團不日將叩響城門。若我在懷特海德離開前逃走,現在應該是在布列斯,露西亞的信仰國。

  拉梅塔想到羅盤高地和矗立其上的城市,被迫逃離拜恩時,她曾經停此地。老實說,她不討厭當地人,他們確實貪婪,愚蠢而吝嗇,卻能作為合作伙伴。這些人種植的藥草可以提煉靈魂之油,而除了他們,整個布列斯再沒人敢接惡魔結社的生意。何不就選這里?占據黑城,她將治好自己的傷口,依靠數不盡的財富成為布列斯帝國南部的無冕之王,每天只需躺著接受凡人供奉。我可以給自己起個新名字,永遠不再是無名者。

  藍火在風中萎縮。

  她的想象也隨之泯滅。拉梅塔站起身,走到祭臺邊緣。空曠的大廳被分成兩部分,即她腳下的圓圈和圓圈外的灰白石磚。一具尸體躺在中心,魔紋依次閃爍,從它體內抽走記憶,注入到一面鏡子中。

  拉梅塔據此還原著儀式陣圖,并為之大皺眉頭。哪怕舊傷未愈,依她的神秘學水準,矩梯的布置也不過稍需時間,而這該死的儀式卻讓人根本瞧不明白。要不是那死人的記憶擺在眼前,她簡直懷疑是黑騎士拿她尋樂子。到了現在,她已經沒有耐心了。

  這東西根本不像儀式。拉梅塔斷定。那女孩不過是走了運,在地板上瞎畫一通,用未知手段招來了幽靈。多半是位置的原因,在黑城時,她便感知到那間鬧鬼公館的異常。

  更不巧的是,當時圣騎士團也趕來了黑城,破舊公館理所當然成了他們凈化的對象。這幫縱火犯竟沒一把火燒了房子,倒讓她頗感詫異。看來在這些秩序守衛者眼中,幽靈也要比惡魔正派。

  最后一根木柴開始燃燒時,火焰變得更淺,而鏡子里仍在播放通靈者召喚幽靈的回憶片段。拉梅塔考慮將她的尸體丟進火里,或許這樣能提高成功的概率——守夜人送尸體來這兒時,提起過軀體的異常。

  只消一眼,她便瞧出死人的狀態:黑騎士用他的“初源”抽走了靈魂,接著丟來空殼。至于她的死法嘛,拉梅塔辨認出“靈魂之油”的痕跡,也許守夜人試圖將她變成同類,結果不幸失敗。

  可惜身體蘊含的記憶太少,否則拉梅塔能找到她生前與黑騎士的契約。這聽起來似乎沒什么價值,不過她倒想了解通靈者接觸結社的原因。如今不比當年啊,拉梅塔心想,獵魔運動如火如荼,利潤已經吸引不到墻頭草了,人們像逃離要沉的船一般遠離秘密結社。這尸體生前為什么主動找來?

  她想到的卻是另一個人的原因。

  心中的仇恨如火焰日夜灼烤著她,若能熄滅火焰,連生命也不過等閑。拉梅塔本以為自己會在第一時間逃走,遠離結社這艘沉船,誰知“深獄領主”關閉了奧克勒瑟爾,讓她聽見了守夜人帶來的消息。

  “聯盟要把光之女王接回來。”傳信人說,“神圣光輝議會在暗中支持,他們提供儀式所需的材料,還派人護送儀式小隊。約利扎伯總管認為您會對這些消息感興趣。”

  得知傳信人的主使,她覺得十分詫異。約利扎伯曾是她的支持者,是水銀領主留在拜恩的“自己人”,但拉梅塔很清楚這一切都是由地位帶來。當她犯下大錯、被黑騎士剝奪領主的權力后,支持者們也聞風而散。這該死的墻頭草還能呆在總管位置上,不難猜測是找到了新靠山。這究竟是老下屬的最后情誼,還是黑騎士的又一個圈套?

  不過,另一樁事正如拉梅塔所料,守夜人對此作出了回擊。黑騎士一邊將魔靈公主丟去空島,去承擔克洛伊塔和先知帶來的正面壓力,另一邊要守夜人帶領當地結社破壞儀式。國王陛下會喜歡他的做法,加瓦什的夜之民則相反。

  但烏伊洛斯尼斯一定很后悔。她愉快地想。黑騎士竟會出現在空島,而非布列斯,若她知道上司的真正想法,大概會表現得忠誠一點兒罷。

  事到如今,空島戰爭不了了之,在秩序支點眼中,這無疑是他們的又一次勝利。拉梅塔知道領主們只把加瓦什的亡靈當做消耗品,但她無法肯定拜恩人的想法……

  算了,這幫受圈養的傻瓜能有什么自我想法?唯有守夜人是結社的戰士,動向才值得關心。事實上,他們并未辜負期望,傳信人轉告她,守誓者聯盟和光輝議會的計劃徹底失敗,西塔女王伊文捷琳沒有提前降臨諾克斯。

  “我們贏了。”她對火焰說,“同盟們認定你行事謹慎,但你不過是在害怕。”壁爐一暗。“你的夜鶯下落不明,讓你不敢輕易回到諾克斯。”

  我和你不同,伊文捷琳,你親手奪走了我的恐懼。

  拉梅塔不會逃走。拜恩陷落后,結社注定一無所有,而水銀領主不會在那時出面。直到彼時秩序的潮水漲起,閃爍之池與諾克斯接壤。西塔女王不比先知,無法預知人的命運……屆時,她有一萬種復仇的方法。

  爐火綻放出最后的光華,它們也在她的瞳孔中燃燒。“你也會有這么一天。”拉梅塔對火焰發誓,“我要你看著閃爍之池在哀嚎中毀滅,伊文捷琳。我在地獄等你們的到來。”

  隨著火焰熄滅,儀式的符文驟然變得明亮,房間內掀起一陣狂風。拉梅塔的火種在氣流撕扯中搖晃,幾乎要投向爐灶。

  舉行儀式前,守夜人警告過她。“無柴可燒時。”他對壁爐壓下手,“它會自己尋找燃料。不過比起活人,脫離軀殼的靈魂才合它的胃口,這正是我們利用它的原因。您很安全,領主大人。”

  拉梅塔從未覺得自己安全。她也并非是在服從黑騎士的命令,而是雙方難得擁有共同利益。后者帶領加瓦什的亡靈襲擾七支點,才能為結社的調動安排爭取時間。既然他要拉梅塔召回那具尸體的靈魂,那她就照做不誤。

  她坐下來等待結果。

  ……

  杜蘭達爾發出哀鳴,幾乎被砍成兩截,它黑銀色的劍刃布滿裂痕,通體黯淡無光。萊蒙斯不得不用神術覆蓋它,讓魔力之劍的余波將他們這隊疲憊不堪的組合推向遠方。

  “我攔不住他。”承認自己無可奈何是樁難事,不過圣騎士長近來已重復了多次,不差這么一回了。“那把劍有問題。”

  耶瑟拉在神術后仔細打量,“學派認定它是真理的碎片。”

  “我看是骨頭。”

  “骨頭可硬不過鋼鐵,大人。議會對真理并無渴求,我們不能說了解它,但從表現來看,或許我們該將其提上日程。”

  日程?我們真有這東西?自西塔女王拒絕降臨諾克斯開始,一切都是突然發生。萊蒙斯躲開敵人丟來的魔力之劍,它呼嘯著劃過天空,隕落在磚瓦廢墟里。地面亮起串串符文。

  接著,他聽見耶瑟拉悶哼一聲。主教攤開手掌,露出開裂的符文陣圖。“好吧,神術也難攖其鋒。”

  杜蘭達爾也被神術保護,結果一目了然。莫非他懷疑我的信仰?萊蒙斯皺眉:“你不是才看出來,對嗎?”

  “請容我解釋。”大主教說,“在這位子上呆了這么多年,我對人們的信仰有所了解。不論是淺信徒還是虔信徒,甚至是神官,我們在忠于露西亞之前首先會忠于自己。此乃本能驅使,凡人在所難免。所以嘛。”他作個手勢,“我非得自己試試不可。”

  “結果如何,閣下?”

  “恐怕我們拿他沒轍。”耶瑟拉大主教坦白,“一點也沒有。那把劍可以切斷神術,你我的神秘度也與他存在不小差距,也許得代行者親自出手。”

  “不行。”萊蒙斯斷然拒絕,“這么干太冒險了。”

  此刻,他大約能理解光之女王伊文捷琳的考量。代行者是圣城的支柱,統領著整個光輝議會,一旦有所閃失,議會在白之預言后建立起的優勢都將付諸東流,這是人們無法承受的。

  “難怪空島之戰沒能留下他,我算明白這亡靈騎士的能耐了。”大主教甚至沒上前去,全程只用神術支援。這源于萊蒙斯的親身經歷:盡管圣騎士長技藝精湛,但對手往往逼迫他劍刃相交,作勢要打碎圣劍杜蘭達爾。

  見狀,耶瑟拉便遠遠飛在一旁,盡量避免與敵人正面交鋒。想必他的神術和血肉之軀都不如圣劍結實,而他對這兩樣的安危還是蠻忠誠的。

  萊蒙斯哼了一聲,“占星術怕是也一樣,不如骨頭堅固。”

  “出手的是外交部,大人。你的消息過時了。”

  外交部。莫非白之使也不是他的對手?這可能嗎?萊蒙斯曾與前者在莫托格交戰,期間差點失去自己的副手,隨后是瓦希茅斯和伊士曼的北地。瞧,都是些美好的經歷……

  就在這時,亡靈騎士再次切碎神術制造的風暴,影子般向前突進。萊蒙斯只來得及橫劍,接著被恐怖的氣流撕裂聲淹沒。

  頓時,他拋棄了所有交流的雜念,只盯著敵人的劍。它并不如鬼魅一般閃爍,但角度和速度都防不勝防,教你眼看著鋒刃割到身上。一劍又一劍,簡直有種韻律,有條不紊地將萊蒙斯從層層神術的保護中逼迫出去,仿佛廚師抄刀刮掉魚鱗。他左支右拙,盔甲粉碎,手臂鮮血淋漓,將白骨劍染成紅色。

  耶瑟拉主教及時援護,神術火焰流星般墜落,覆蓋前后兩個街區。低空塵埃飛揚,亡靈騎士拔升高度,從煙塵迷霧中脫身。

  萊蒙斯趁機下降,用圣水魔藥治療傷口。正午陽光大好,加速他的恢復,但正午很快會過去。

  “他熟悉你的劍。”布列斯大主教警告,“你的意圖都被他看穿了。”

  “看來有必要讓他嘗嘗新鮮。”萊蒙斯不再附著神術,他掏出一支魔藥,用拇指翹開塞子。芬芳透明的液體滑出瓶口,被他涂抹在杜蘭達爾上。

  耶瑟拉皺眉:“以圣劍的材質,也不能撐過十分鐘。這東西有強烈的腐蝕性。”

  “洗禮池可以修復她。”

  “池水只是載體,真正起效的是當中蘊含的純凈信仰……”

  “來不及?”

  大主教搖搖頭。他們都清楚,眼下情況危急,猶豫不得。“這兒沒有其他神官,恐怕我得一個人念上幾千遍贊美詩。幾千遍!我會咬斷舌頭的。”

  “是我能力有限,大人。”

  “不論如何,我們沒多損失,這就足夠了。”

  萊蒙斯心里想的卻是另一回事。卡加特伯爵大約不會認為自己沒多損失,而聯盟商隊更不會答應。寂靜學派阻止了伊文捷琳的降臨,她們怕是唯一的贏家。

  還有惡魔結社。黑騎士是唯一出沒在秩序之土的惡魔領主,他為圣經或是其他陰謀,人們不得而知。萊蒙斯遠離圣騎士團已久,如今只是個光桿司令,眼下諾克斯的局勢變幻莫測,竟沒人想到通知他。

  “有別的人手嗎?夏妮亞·拉文納斯上哪兒去了?”這女人算不得幫手,可惜現在沒得挑。他一邊制造更多煙霧,一邊追問。

  “那修女巫師?跑了。安托羅斯之戰后,這些人變得膽小如鼠。”

  糟糕透頂。萊蒙斯心想。而我的同伴壓根不這么認為。只要他沒見到我的尸體,議會就沒多損失。伊文捷琳呢?閃爍之池的援助呢?與它們比起來,我像個倒下的棋子被掃出棋盤,到頭來還期望建功。圣劍杜蘭達爾損壞后,大概神官又會給我記上一筆。

  “我們到底要怎么辦?”

  大主教瞥他一眼,“擋住就行。對方可要比我們著急,他在黑城停留得越久,加瓦什就越危險。占星師正好根據他的行跡推斷沉淪位面的位置。”

  “莫非先知大人還沒找到?”

  “這樣的機會可不常有,需要借助神秘環境。”一座木樓垮倒,凡人四散奔逃,游竄的傭兵和冒險者反倒成群結隊,在戰場邊緣觀望。

  耶瑟拉嘆了口氣。“我本打算和你拿下這家伙,可惜我們的盟友實在是沒用!高塔收回了空島,卻沒人能給這亡靈一點教訓。守誓者聯盟太松散,連個完整的計劃都商量不成,當然,我看他們本就沒那個能耐。至于寂靜學派,巫師不拖后腿已是露西亞保佑。”

  “何必求助他人?難道我們沒人能來?”萊蒙斯想知道議會的情況。不論如何,在黑城解決一個惡魔領主都是大功一件啊。可實際卻和他的預計相差太遠。

  “你通知得太晚,圣騎士長大人。”大主教似乎也為他惋惜,“這里是布列斯,不是索德里亞。我們準備得太不充分。”

  撒謊。萊蒙斯心想。光輝議會絕非尋常凡人王國,距離對他們可不是什么障礙。“神學家”從莫尼安托羅斯趕來羅盤高地,也沒花上一星期,他開始意識到議會內部并未對他的請求給予相應的回復。

  而耶瑟拉臨行前坦白了這點。“除我之外,沒人有理由來。”他告訴萊蒙斯,“布列斯乃是我的祖國,是女神的信仰之地,不容惡魔自如來去。但主戰場還在高塔屬國,這很好,不必由我們承擔交戰后果……總之,議會忙于處理秩序與結社的決戰。萊蒙斯,我們必須分清主次。”

  為了國王。萊蒙斯明白了,七支點的目的是“無星之夜”的首領。在諾克斯,每時每刻都有無名者在暗中行動,將物資、同伴、情報血管般輸送到秘密結社,他們的所作所為逃不過獵手的眼睛。圣騎士長知曉結社的權力架構,知曉存在一個統帥著七位惡魔領主的邪惡領袖,但關于此人,他們獲取的一切信息都無法得到證實。

  為了國王。他不禁思忖,此人真比眼前的黑騎士更有價值,值得人們放他在黑城肆虐?不論如何,當地人不會因此贊美露西亞的公平。

  “別做多余的事。”耶瑟拉警告,“別冒多余的風險,萊蒙斯。”

  杜蘭達爾發出哀鳴。圣騎士長幾乎能感受到它的痛楚,此時此刻,他第一次意識到自己的渺小。我還嘲笑過那學徒,但他一己之力改變了蓋亞教會,而我們只得隨波逐流。

  萊蒙斯傻瓜似的沖出迷霧,與黑騎士劍刃交擊。魔力光輝碰撞、粉碎、彼此傾軋,亡靈用劈砍擊退他,給他添加道道傷痕,他全不理會,只顧揮劍反擊。圣劍緊咬著敵人的胸膛,耶瑟拉主教念誦咒文,在惡魔領主的盔甲上留下光箭的洞眼,讓鋼鐵在高溫中熔化。

  杜蘭達爾撕裂胸甲,萊蒙斯見到一片漆黑。沒有血,沒有皮肉,絲絲黑霧滲出裂口,魔力擾動大氣。亡靈無聲地低下頭,眼眶中藍光舞動。

  “毫無意義。”惡魔領主任由光紋在胸膛蔓延,烈火映照得黑甲一片橙紅。

  萊蒙斯想要給他致命一擊,但亡靈猛地朝前一閃。杜蘭達爾的軀體密布裂紋,只勉強維持著形體,而那把可怕的白骨之劍纏住圣劍,輕輕一撬,將它從萊蒙斯手中扯出來。簡直是教科書般的一式。

  “夠了。”耶瑟拉用神術擋下黑騎士的橫斬,符文崩碎,他的肩頭忽地閃過血光。萊蒙斯迅速后退,杜蘭達爾在空中旋轉幾圈,終于重新落回手中。

  不過,當他再次打量敵人,心中僅存的期望卻就此落空。亡靈騎士似乎毫發無傷,只有胸甲的裂口昭示他先前的努力。

  我用盡手段,萊蒙斯心想,莫非神術對這死人也無效?他不能相信會有亡靈能無視露西亞神術的懲戒。

  大主教也瞧見了這一幕,他的神情與萊蒙斯一樣沉重。“看來你生前是個大人物。到底有什么遺愿,才迫使你重現人間?”

  “什么遺愿也不行。”黑騎士的聲音低沉、嘶啞,無疑是死人的嗓音。“你以為我愿意回這活地獄?”

  “國王派你襲擾布列斯帝國?你們收集圣經有何目的?”

  萊蒙斯瞧一眼同伴,心知他不指望對方回答。只是不死者領主行蹤成謎,出手時更是難得開口,如今有機會與它交流,自然先問了再說。畢竟問問題又不花什么。

  “和你們一同迎接伊文捷琳。”黑騎士卻沒看城堡一眼,“可惜她不領情。”

  “你該為此慶幸才是,惡魔。”

  “宰了你們慶祝?我很樂意。”

  嘲弄過后,不死者領主朝他們揮出最后一劍,便轉身離去。當他掠過街道,凡人們爆發出陣陣驚叫,爭先恐后地逃回室內。萊蒙斯真想追上去,哪怕是白白浪費性命,也好過在屬國領土內目送敵人大搖大擺地遠去。

  難道我不知道后果嗎?他問自己,用斷劍和性命捍衛秩序,這到底有什么不可以?但萊蒙斯別無選擇,他沒有決定的權力,也無法負起責任……

  等他們回到卡加特伯爵的餐桌邊,商隊業已啟程,耶瑟拉大主教也在此歇腳,等待矩梯重啟。而伯爵尚未從恐懼中緩過神來,幾乎是寸步不離地跟在兩人身后。

  “我不是說不歡迎他們。”伯爵表示,“但黑城遭受了嚴重損失,只靠商隊的價值,遠不能抵消異族繼續停留的禍患。是的。這是無奈之舉,閣下。”

  “你做得很對。”耶瑟拉安慰黑城伯爵,“聯盟商隊多留一秒,都是對當地人的不公正。露西亞也會贊同你,塔蘭尼塔司大人。”

  “守誓者聯盟是議會的盟友。”萊蒙斯忍不住提醒。

  伯爵偏過頭,無禮地斜了他一眼,還以為萊蒙斯注意不到。“是的,閣下。只是,話雖如此,不代表我們可以不要賠償。”

  “當然。皇帝陛下會向我們的友邦提出要求。”耶瑟拉說,“這是合理的訴求。就算聯盟忙于獵魔運動,仁慈的陛下也不會對貴領地的損失置之不理。”

  “啊,那再好不過了。”卡加特伯爵還是沒離開附近。

  萊蒙斯不覺議會虧欠黑城,當初制訂行程時,卡加特伯爵可是非常歡迎,甚至把黑城的各種違規交易搬上臺面,以競爭過諸侯對手。

  上次來找高地女巫時,此人態度更是不冷不熱。隨行神官告訴萊蒙斯,塔蘭尼塔司家族占有更富裕的封地,羅盤高地和黑城只是非法貨物的出口地,領主收重稅以盤剝商人,并為其提供名義上的保護。

  我還知道你的算盤。圣騎士長心想。尋找高地女巫未果后,卡加特伯爵提出要讓圣騎士團為他的生意作擔保,萊蒙斯聽了大為震驚,直接了當地告訴對方,除非太陽永不升起,否則決不會讓這幫商人敗壞圣騎士團的名聲。

  “你太嚴格了,萊蒙斯。”耶瑟拉大主教私下對他說,“凡人不是這么應付的,何況卡加特伯爵還是領主。”

  “上一個出現在我面前的領主令秩序大動刀兵,大人。”

  耶瑟拉并不接茬。“屬國和圣城不同,人們不求有功但求無過。恐怕你不會喜歡。”

  “我對屬國和圣城一視同仁。”即便他內心不這么想。不過大主教這話更針對自己,而非卡加特伯爵,萊蒙斯不愿為此與同僚爭執。

  “你絕對虔誠,大人。這我算看清楚了。圣劍沒有選錯人。”

  杜蘭達爾快斷了。“那學徒呢?”

  “什么學徒?”

  “高塔信使。”這么久過去,尤利爾大概已經脫離了學徒身份。但在萊蒙斯眼中,此人永遠都是白之使的學徒,他的一舉一動帶著導師留下的印記。不知多少人為此而憎恨他。

  “我讓他盡快離開,和那些守誓者聯盟的異族一起。”耶瑟拉大主教的口吻很平淡,“既然黑騎士為他手上的圣經而來,趕走他才最方便。”

  侍女斟滿酒杯。“換成茶。”圣騎士長告訴她,“我不喝酒。”

  “依我看,這孩子的確有天賦,但不值得投入如此關注。”

  “不是我關注。”萊蒙斯指出,“不死者領主頻繁出現在他身邊,竟沒奪走那件神秘物品,這里面一定有原因。”

  “還有什么原因?他要他帶著圣經在諾克斯游蕩,以找尋其他持有者。惡魔領主不敢輕易暴露行蹤,高塔信使則恰好相反。”

  “圣經到底是什么東西?”

  “橫豎我是不懂。我聽說代行者曾邀請他到圣城做客,你們研究出結果了嗎?”耶瑟拉哼了一聲,“不管它是什么東西,都不可能改變局勢。惡魔結社即將覆滅!除非‘勝利者’復生,還站在地獄那邊。”他喝一口酒。

  “某些神秘物品具有非凡功效。”萊蒙斯思忖,但他不得不承認,任何物件都不能讓結社翻盤。秩序共有三位圣者坐鎮,而結社的首領還在地獄里掙扎,永遠沒有卷土重來的一天。這些殘存的惡魔只是屋子里的老鼠。“霧星結社依靠神秘之地躲藏,而許多神秘物品也有類似能力。”

  “惡魔是殺不完的,萊蒙斯。搗毀他們的老巢,殘黨便毫無威脅。”

  “那伊文捷琳在怕什么?”

  大主教把杯子喝干。他的指節刮過桌布,在絲綢上留下污漬。

  “自己人。”他回答。

  “像真的似的。”萊蒙斯不為所動,“這該死的夜鶯到底是誰?安利尼?還是另有其人?她損失了自己的手下,還怪到我們頭上。”

  “想必是一員大將。”耶瑟拉面帶輕巧地笑意,“類似你或吉祖克,死掉的話,連神秘支點也會非常心疼。是的,大人。我這兒有幾個人選。”

  萊蒙斯毫無笑意。

  布列斯大主教直起身,與他四目相對。“就當是友善的提醒吧,萊蒙斯·希歐多爾。不論功過,請你記得自己的身份……以及這個身份所承擔的責任。哪怕你自覺是失敗者,在議會的眼中,你的能力也遠勝過‘紋身’吉祖克。是的。死人沒能耐。”

  他又端起杯子。“若你變成黑騎士那模樣就得另說。不過,我們等不及幾百年了。”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星星閱讀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星星閱讀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星星閱讀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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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獸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