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血小說網 > 浮云列車 > 第七百四十四章 夜火(二)
  萊蒙斯不喜歡這幽靈的語氣。“他也不是你的后輩,幽靈。”他告訴薇諾娜,“這小子是個無名者。”

  “誰?無名者?”

  “初源。”那學徒又多嘴。

  “我有個族兄,他的女兒生來便是初源。”薇諾娜不以為然,“所以這到底有什么特別的?”

  她的態度說明了很多問題。“你是先民。”萊蒙斯發覺。難道先民時期就有索維羅魔藥了?他不禁滿懷疑惑。

  “生前的我的確是,但死后嘛,我可以算是現世的幽靈。”

  “幽靈。”萊蒙斯哼了一聲。

  薇諾娜透過篝火凝視他,“這家伙恐怕不是個好同伴。你怎么會與這死腦筋的騎士同行?”

  尤利爾舉手示意。“不得已啊。”

  “占星師該知曉一切問題的答案。問自己去。”圣騎士長并不擔心他通風報信,伺機逃跑。薇諾娜沒撒謊,周圍躍動的磷火牽連了秩序,若他呼朋引伴,來得人也只是自投羅網。“你不是惡魔,卻與結社為伍。記憶沒能喚起你的智慧和忠誠,高塔信使,你的復生便毫無意義。告訴我,魔藥從何而來?”

  薇諾娜沒生氣。事實上,她對他的譏諷置若罔聞,笑盈盈地烤火。亡靈部落的號角就在她腳邊,尖端磨得發亮,但似乎從未使用過。這位被傳說提及、高塔銘記的信使在背后交疊雙手,愉悅地將臂肘拉成筆直,眼神漫不經心地飄向天空。

  “隨你怎么說。我早死了,對一切都看得很開。只有活人才糾結于忠誠、陣營、信仰等等諸如此類的玩意兒,結局還不是死。少數人更為此費盡心機,他們往往死得更快。”

  說完,幽靈一挑眉:“你到底需不需要幫助,后輩?”

  “說實話,女士?”

  “說實話。”

  “我看你恐怕幫不上什么。”學徒這時候倒誠實起來。“在他動手前,你還是回答問題罷。既然沒有忠誠,何必為人保守秘密?不論你是否是薇諾娜,請珍惜這段清醒的死后時光。”

  “這位隨時可能賜予我第二次死亡的危險人物是誰?”她饒有興趣地問。

  “當然是曼卡斯特的后輩,以獵魔為己任的運動員們。”

  “達西的同僚,是嗎?他曾向我尋求點火的魔藥。”

  “這個嘛,在他的劍下,你或許才是達西的同僚。”尤利爾回答,“他們圣騎士從不燒空氣,那樣有點浪費火苗。”

  別以為我聽不出你的暗示,萊蒙斯心想。有一便有二。只殺薇諾娜不殺曼卡斯特不是公正之舉,然而二者截然不同,薇諾娜傳播魔藥蠱惑凡人,本身又是個背信者、拋棄秩序的墮落之輩,她不配得到饒恕。

  “我明白了。”那該死的幽靈若有所思,“但魔藥是水井里打上來的,我只是把水灌進了瓶子。”

  萊蒙斯吃了一驚:“井水?”

  “布魯克斯的雨水。”薇諾娜糾正。“別看這里沒什么植被,但加瓦什的確是會下雨的。”

  鬼才關心植被。“達西變成了惡魔!井水,雨水,它怎能辦到?”

  “欺騙活人比較困難,但欺騙死人得另說。顯然,我騙了他,他又騙了曼卡斯特,還騙過了你們。在加瓦什,初源才算是半個夜之民,撒這個謊很有必要。”她搖搖頭,“可憐的達西,絞盡腦汁成為初源,不成想,出門撞上了除惡務盡的圣騎士長。”

  萊蒙斯覺得受到了愚弄。“你認識我?”

  “不。但別忘記,這里是加瓦什,在這里總會有認識你的人。”

  他沒料到這回事。沉淪位面加瓦什并非諾克斯,消滅敵人便能嚴守風聲,正相反,萊蒙斯所消滅過的每個敵人都有可能在加瓦什重現,這些人自然是認得他的。“被我審判過的罪人,他們沒有機會成為亡靈。”

  “你的意思是沒有尸體罷。”尤利爾指出。

  “是嗎?你如此肯定?”薇諾娜幽幽地問。篝火后,她的目光被蒼白的火焰灼燒,意味深長地落在萊蒙斯身上。他感到胸口逐漸變得滾燙。

  不過是錯覺。薇諾娜生前來頭不小,但如今只是個尋常火種,風一吹就會散掉。“神術的審判從無謬誤。”他告訴他們。我問心無愧。

  “對幽靈而言,這里其實很熱。”薇諾娜突然說,“活人眼中的冷火,卻是靈魂在寒夜里的追求。夜火城本沒有這么多夜之民,十五年前,為了安置新居民,一位亡靈騎士創造了這片樹林。或許他只是想裝點他的墳墓罷。無論如何,這些游魂安定下來,他們贊美亡靈騎士,贊美這座城市,因為他給予了人們曾經到死也沒能得到的家園。”

  萊蒙斯不在乎什么家園,更別說死者之國的氣候:“亡月騎士阿瑪里斯,原來這座鬼城是他的地盤。”

  “亡月騎士布魯克·阿瑪里斯。”薇諾娜糾正,“夜火城是他的杰作。”

  “聽說他背叛了前任死海之王,擁立了新主子。這是他在上次白之預言的戰爭中得到的教訓嗎?”萊蒙斯防衛性地環視四周,腦海中卻不禁想起羅盤高地上的戰斗。

  他與耶瑟拉大主教聯手,也未能在對付黑騎士時取得優勢。全諾克斯里除開圣者,萊蒙斯不知還有多少空境能辦到這點。難怪亡靈騎士布魯克也向這位新王輸誠效忠。

  “許多傳言不過是撒謊,但也有少數記述了真相。區別在于是否有人能夠證實。阿瑪里斯的背叛與否無人能判斷。”薇諾娜話鋒一轉,“而你的罪證可是具在此地啊,圣騎士。”

  “一派胡言!”萊蒙斯喝道。他抓緊劍柄,警惕著可能出現的襲擊。

  一定會出現。圣騎士長心想。亡月騎士布魯克·阿瑪里斯是兩百年前入侵諾克斯的亡靈頭領,最終他重傷逃回加瓦什,沒能實現其邪惡的圖謀。如今萊蒙斯獨身闖進他的老巢,對方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圣騎士長不禁后悔踏入夜火城。為了個惡魔的一面之詞,我竟然迫切地進城求證。雖然搜索惡魔的據點是必要過程,但他本該探明情況,直奔目標,而不是在曼卡斯特和這女巫身上浪費這么多時間。夜火林乃是阿瑪里斯親手所建,他多半會注意到……

  “誰說是胡言?”薇諾娜逼近,“難道你聽不見嗎?看不到嗎?”她驟然拔高嗓音。

  萊蒙斯忽然發現尤利爾的神情變得驚恐。他后退一步,鎖鏈抻成筆直。

  “聲音!”學徒沖他喊。

  然而萊蒙斯只聽見薇諾娜的聲音。這女人距離他不過五碼,一只腳伸進火中。四周刮起陰冷的風,她的影子一下變得龐大猙獰。“熱量!火焰!他們在控訴你的罪行!你的背叛!露西亞的圣騎士長,難道你忘記了冰地領——忘記了威尼華茲?”

  ……回憶涌上心頭,隨之而來的還有罪惡感。不論萊蒙斯如何催眠自己,那是信仰的要求,是正義的必要犧牲,但……成千上萬的人送命,死在我們手里。他們有家有室,有血有肉,有情感有聲音有溫度,卻手無寸鐵。

  威尼華茲。這個詞如鯁在喉,尖銳地刺痛他的良知。

  更糟的是,他終于聽見怪異的聲音。起初很微弱,只是葉片摩挲的響動;而后愈發膨脹,變成低語、議論,乃至聲討和洶涌刺耳的吶喊。無數磷火從枝頭脫落,不斷聚集,不斷盤旋,攜沖天怨氣撲打而來,如暴風雨中激蕩咆哮的海浪,淹沒他,壓垮他,摧毀他。

  萊蒙斯只覺天旋地轉。

  “你用神術,是嗎?”朦朧中,尤利爾的質問鉆進耳朵。“……冰地領。”

  不。他想分辯。我嚴守紀律,我只是主持正義。神術用來維持秩序,是戒律的工具。

  “……火!我們要火!”

  此起彼伏的呼喊,終于惹惱了一位隨隊的騎士。“我給你。”火把擲過頭頂,人群在火海中奔逃。“給你們!”

  不知是誰在喊,但聲音如此耳熟。萊蒙斯仿佛回到馬背上,身旁是同僚作響的盔甲,口中吐出寒冷的白霧。來到冰地領前,他從未見識過如此嚴寒的霜月,卻堅信這極寒之地是滋生惡魔的巢床。否則陽光不會拋棄這里……威尼華茲……黑月之城……

  “別這么干!”亞莉尖叫,“只不過是些凡人。”她沖到對方眼前,狠狠給了他一巴掌,接著匆忙轉過身。“神官!立刻滅火。”滋潤的雨露從天而降,熄滅了燃燒的夜火,治愈燒焦流血的皮肉,但人們依然奔逃,盡可能遠離露西亞的荊棘日輪旗幟。

  圣水魔藥落在臉上,浸透厚厚的皮毛。萊蒙斯感受到它們逐漸結冰,成為亮晶晶的碎片。圣騎士長丹尼爾·愛德格抓緊韁繩,讓馬兒與他的坐騎并行,神情充滿不悅。

  “……貝爾蒂!貝爾蒂!”

  萊蒙斯下意識抬起頭。月亮。破碎之月的名諱,諸神已逝……

  “你在聽嗎,塔藍?把當地人集中起來。眼下事態緊急,他們只會散播混亂,讓惡魔樂見其成。得趕快處理!”

  這不是我。萊蒙斯恍惚地想。我不叫塔藍,也不叫曼卡斯特。但一定有叫塔藍的人,他去過威尼華茲,去主持我們自認為的公義……露西亞在上……這不是真的。

  嘩啦。鐵鏈聲。萊蒙斯深深吸氣。嘩啦。

  “你弄不斷它,這是信仰所化。”有人在說話。

  “我見過圣堂的教士!”幽靈薇諾娜惱火地叫道,“審判機關都是些飯桶,連他們的骨灰盒都比本人稱職。見鬼的信仰!這圣騎士是怎么回事兒?”

  “人和人是不一樣的。”尤利爾低聲說,“那些火,薇諾娜,你……”

  “就是那樣。威尼華茲人,十五年前抵達布魯克斯的夜之民大半都是。我和他們朝夕相處,聽他們抱怨不休。”

  一陣沉默。萊蒙斯腦海中的幻覺再次喊叫著涌來,他閉上眼睛。

  “松動了。”學徒很緊張。

  “再堅定的信仰也有放松時刻。”薇諾娜平靜得多,“走罷。你自由了。”

  ……

  尤利爾與她對視:“而你要留下?”對此我有經驗。

  “總得有人給阿瑪里斯指路。”

  “別管他了。”

  薇諾娜松開手,神文化作點點金色碎屑,轉眼消失不見。“好建議。”她沒有更多動作。“我能去哪兒呢?你有活人的去處,而我已經死了。就算再死一次,又能怎樣呢?總不會更糟。”

  我們很快便再無交集。尤利爾意識到。“我有話要問你,女士。”他忍不住開口,“當年在莫爾圖斯,是你救下了盧格嗎?”

  “誰?”

  “鎖匠盧格。好運的家伙。你還記得他嗎?曾有永生教徒要殺他。”

  “是有這么個人。”提起“永生教徒”,薇諾娜明顯有了記憶。她皺了皺眉:“這樁事還沒完?杜伊琳應該徹底解決了。”

  尤利爾不敢告訴薇諾娜,在夢中,這位高塔信使被她的兒時玩伴和喬伊聯手殺死在異鄉。“你指的是神降?”

  “神降?不。我是說血案。”

  出人意料的回答。尤利爾眨眨眼睛:“謀殺,呃?難道是一棟公館里發生的……?”

  “沒錯。一樁駭人聽聞的血案。”薇諾娜確認,“但我誤以為受害者是盧格一家。我提醒他當心殺手,卻沒想到死的是另一家人,他的仇人。沒人料到……還是滅門慘案。公館里沒人幸免!”回憶令她不快地皺眉。“算了,不過又是邪教徒犯下的一樁罪行。死者本身也不無辜,他的閣樓里藏匿著祭祀邪神的石臺,并準備了祭品。我想他祖上或許有狼人血脈罷。”

  尤利爾在幽靈公館找到了祭臺的線索,但狼人?他不明白。

  “可你將摩金·赫瑟帶回了高塔,為他的永生信仰。”

  “這不是一回事。”薇諾娜表示,“那凡人思念死去的長子,精神出了問題,我才帶他回到總部……公館的謀殺嘛,這是個錯誤,我到莫爾圖斯的主要任務就是糾正它,發現祭壇只是意外。”

  “錯誤?”

  “此事本不該實現。占星師能預知到未來圖景,提前得知莫爾圖斯中會有慘劇發生,于是派遣使者來阻止。”薇諾娜告訴他,“當然,這聽起來著實離奇,一個邊境小鎮的案件竟受到蒼穹之塔的注目!關鍵應在于祭壇。我想,可能先知本就是讓我調查神降的相關信息,以免釀成大禍。”

  尤利爾追問:“那你知道……”

  但在這時,古怪的靜默降臨。一切聲響就此消失,學徒的后半句話也卡在喉嚨里。薇諾娜僵在原地,包圍著萊蒙斯的磷火呼嘯著從他們身邊飛過,鉆回樹林中不見了。

  學徒心中有種說不出的預感。當他慢慢轉過頭去,果然看到了熟悉的黑色身影。不死者領主。雖然沒有聲音,但他的心跳這么說道。

  無聲無息間,篝火邊出現了一位漆黑的騎士,他的盔甲倒映慘白的亮光,一把三截劍被他提在鐵手套中。只要余光瞥見他,人們便心生恐懼。

  “原來你在這里招搖撞騙,夜鶯。”黑騎士開口。

  一時間,尤利爾不知他指的是誰,直到薇諾娜回答:“你找到我了。”她的神情變得寧靜。“阿瑪里斯通知了你,是嗎?我就知道,這世界上沒人值得長久信賴。”

  “你的經驗不錯,但這次不是他。”

  薇諾娜急促地瞥了一眼學徒,目光最終落在萊蒙斯身上。他正踉蹌爬起身,還沒從先前的沖擊中緩過神。一聲嘆息溢出她的喉嚨。

  我們不慎留下痕跡,尤利爾心想,是達西的尸體,還是……“曼卡斯特。”

  圣騎士的幽靈邁出陰影,一言不發。他的眼眶正對著萊蒙斯,但顯然,死人的目光沒有焦距可言。

  “領主大人。”他表明立場。

  答案是明擺著的,曼卡斯特給黑騎士通風報信。他生前是圣騎士,死后竟背叛了自己的信仰。此事無疑是對圣騎士長的羞辱,但除了嘲笑對方,曼卡斯特的經歷本也讓尤利爾心生遲疑。

  “人們說,死海之王慷慨地賜予了夜之民第二次生命。”薇諾娜問,“如今你卻要收回給我的一份。我想知道,這是為什么?”

  “那不是我。”黑騎士卻這么說。薇諾娜皺起眉。

  局勢陡轉。如今唯一能抗衡黑騎士的空境閣下正在痛苦回憶中尋找道路,薇諾娜信任的“亡月騎士”布魯克·阿瑪里斯則未露面。當然,或許他在也不會改變什么,但關鍵在于沒人想到替他出面的居然是黑騎士。

  尤利爾懷疑是誓約之卷的存在,讓他與這位惡魔領主碰面的頻率過高。“大人。”他只得說。

  黑騎士審視他:“你不會說是來投誠罷,尤利爾。”

  “我……我來找人。”

  “又來找人,是嗎?”盡管是反問,他的語氣卻一點兒也不驚奇。“情愿鉆進加瓦什的活人,十人有九個是為同樣目的。他們往往沒好下場。比如這樣。”

  亡靈以無可阻擋的速度揮手,凄厲的劍光掠過篝火,焰苗被一道黑線割裂成兩截。尤利爾只覺有龐然巨物從旁呼嘯著掠過,猶如列車沖出站臺。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薇諾娜預知到不妙,已轉過身去,可下一刻,劍光便緊隨而至,穿透她的胸膛后,仍去勢不減地沒入遠處的磷火森林。這位先民時期的高塔信使神情凝固了一瞬,她的身軀從中開裂,崩塌成細碎的塵埃。

  “瞧。”行兇者垂下劍。

  死亡與學徒擦肩而過。他只覺手腳不聽使喚,劇烈的心跳在耳膜上轟鳴。

  曼卡斯特跪下來,樹梢上藍焰狂舞,風聲尖厲。

  若同他一樣或許結局不同。尤利爾盡全力從窒息中擺脫,腦海中還被薇諾娜死去的一幕填滿。

  諸神在上。“她是夜之民……”

  “……不是結社中人。加瓦什沒有心向秩序的亡靈,但阿瑪里斯將她藏在了磷火中。”

  高塔信使要比圣騎士可靠,薇諾娜的敵人用她的生命證實了這一點,但尤利爾決不想以這種方式分出高下。

  “那你是結社中人嗎?”不死者領主詢問。

  尤利爾一言不發。這時候若敢說不是,下一個碎的大概就是我。

  好在他的下一個目標其實是萊蒙斯。“這個肯定不是。”

  受困于死者的糾纏,我們的圣騎士長大人只能勉強提起劍。他大汗淋漓,神情恍惚,看起來全無一戰之力。尤利爾也從沒指望他。

  萊蒙斯舉起鈍劍,卻被不死者領主輕易擊落。他跪在地上喘息,搖晃著重新站起身。磷火無聲躍動,無疑是嘲笑他的不自量力。圣騎士長抬起頭,正與曼卡斯特四目相對。

  “叛徒。”萊蒙斯嘶聲道。

  曼卡斯特無動于衷。“領主大人賜予我新生,只要求我的忠誠。”

  “你本應忠于議會。”

  “忠誠和性命,我曾將二者都獻給它,你瞧它給了我什么。一塊石碑?你們早就忘了我。”

  “唯利是圖之輩。”萊蒙斯輕蔑地指出。

  “我不是你,沒你那么清高,更沒你屠殺凡人的能耐。和你一比,我他媽也算有良心。”

  “無欲無求的人沒信仰可言。”尤利爾也說。

  “輪到蓋亞的惡魔信徒來教訓我了。這是你的領主大人,對嗎?難怪寂靜學派會損失慘重。”

  黑騎士坐視他們互相攻擊,幽幽的目光中似乎有種嘲弄。

  當時我差點死在你手上,尤利爾苦澀地想。但萊蒙斯這種人只會看結果。尤利爾知道自己說什么都白搭,除非他當時和吉祖克一同死在安托羅斯。

  可他還是得說:“我從沒背叛過蓋亞,更不是結社的夜鶯,無論你怎么想,這都是事實。”

  “那現在你有證實自己的機會了。”萊蒙斯盯著他,“我來找露西亞的夜鶯,他出身閃爍之池,為秩序獻出了一切。救他回來,議會將重獲伊文婕琳的信任。”

  尤利爾皺眉:“你的使命與我無關。”

  “此人名為桑明納·米斯法蘭,西塔稱其為‘夜焰’閣下。”萊蒙斯目不轉睛,“他就是蒂卡波失蹤的愛人,那冷光西塔唯一的家人。蒂卡波·魯米納森也算是你的朋友,尤利爾?”

  好像我能有辦法似的。學徒不由去瞧黑騎士,對方的眼眶里跳躍的磷火比這片森林更盛。他打個冷顫,趕快回過頭。

  “向你的惡魔同伴求情吧。”萊蒙斯嘲弄。

  尤利爾攥緊手指。“你看錯我了。”

  但蒂卡波的伴侶……閃爍之池的西塔是露西亞創造的元素生命,他們沒有婚姻,沒有家庭,而“夜焰”其實等同于蒂卡波的丈夫。她為他的失蹤變得焦躁不安,差點中了費里安尼的陷阱。

  伊文婕琳拒絕了議會的邀請,但提出救回同胞的要求。這很可能是她最后的希望。說到底,秩序的盟約不會為一人安危動搖。萊蒙斯沒能看清這點,否則他不會親自來加瓦什,但尤利爾更在乎蒂卡波的感受。如今我們得知了此人的下落……

  也是白搭。尤利爾不覺得自己有談條件的分量,他自身難保。“而且大錯特錯。”學徒告訴他,“何必再提使命?你不如先關心性命。”

  “這時候關心太晚了。”神術的火焰在萊蒙斯的手臂上燃燒,化作黃金般的甲胄。他伸手進篝火,抓出一根焦木。

  萊蒙斯·希歐多爾最后望了一眼曼卡斯特的幽靈。“也許將來我會和你一樣。”他告訴對方,“但不是現在。”

  剎那間,閃光和高熱重現,使焦炭再次變得輝煌奪目。圣騎士長將那截木頭劈向不死者領主,神秘的洪流橫空沖刷而過,光芒驅散黑暗,連森林也映照得金碧輝煌,無比明亮。

  ……甚至比他手中的“寶劍”還亮。下一刻,森林被激怒了般劇烈搖動,無數燃燒的葉片飛下枝頭,藍焰鋪天蓋地,似乎夜幕的一角墜落在眼前。這一幕令圣騎士長剎住腳步。

  尤利爾凝視著焰光,終于看穿樹干上雕刻著的皮包骨頭的人臉。夜之民。威尼華茲人。他們發出怨恨的嘶鳴,將靈魂傾注進燦爛的業火之中。寒流自死者之國的灰土下升起,金焰猛地收縮。

  光輝的神文包裹著焦木,使它看起來不輸圣劍杜蘭達爾,似乎能輕易撕裂夜幕。但萊蒙斯的動作僵在半空,所有威光于此停滯。

  “為了露西恩娜。”他喃喃道。學徒發現他的語氣不是那么肯定了。

  作為神圣光輝議會的圣騎士長,萊蒙斯永遠也無法手下留情。他是露西亞裁決人間的利劍,他的一切都由信仰塑造。他的判斷將遵循公理,維持世間的正義。

  ……本應如此。

  木炭熄滅了,熱量隨之而逝。透過露西亞神文,萊蒙斯注視著死者的森林,它們既像雪花,又似怒濤,你無法否認自己曾是其中的一份子,因為除了諸神,你我皆由凡人。

  萊蒙斯任憑太陽的黃金輝光被藍焰吞噬。磷火猛漲,燃燒著視野所及的一切,尤利爾不得不架起雙臂掩護。當他放下手,圣騎士長萊蒙斯·希歐多爾不見了,灰土之上只殘留著點點火星。

  曼卡斯特凝視著灰燼。“我以為我死定了。”他幽幽地說。

  尤利爾則想起黑城的短暫同行。萊蒙斯曾與他并肩作戰,無論身份信仰。救下“黑熊”巴拉布后,圣騎士長也告誡過神術的忌諱。他當時說了什么?

  “手持諸神的武器,便只能作正確的判決。”學徒重復。“于是人們寧愿束手,也不愿犯錯。” 無盡的昏迷過后,時宇猛地從床上起身。想要看最新章節內容,請下載星星閱讀app,無廣告免費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網站已經不更新最新章節內容,已經星星閱讀小說APP更新最新章節內容。

  他大口的呼吸起新鮮的空氣,胸口一顫一顫。

  迷茫、不解,各種情緒涌上心頭。

  這是哪?

  隨后,時宇下意識觀察四周,然后更茫然了。

  一個單人宿舍?

  就算他成功得到救援,現在也應該在病房才對。

  還有自己的身體……怎么會一點傷也沒有。

  帶著疑惑,時宇的視線快速從房間掃過,最終目光停留在了床頭的一面鏡子上。

  鏡子照出他現在的模樣,大約十七八歲的年齡,外貌很帥。

  可問題是,這不是他!下載星星閱讀app,閱讀最新章節內容無廣告免費

  之前的自己,是一位二十多歲氣宇不凡的帥氣青年,工作有段時間了。

  而現在,這相貌怎么看都只是高中生的年紀……

  這個變化,讓時宇發愣很久。

  千萬別告訴他,手術很成功……

  身體、面貌都變了,這根本不是手術不手術的問題了,而是仙術。

  他竟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難道……是自己穿越了?

  除了床頭那擺放位置明顯風水不好的鏡子,時宇還在旁邊發現了三本書。

  時宇拿起一看,書名瞬間讓他沉默。

  《新手飼養員必備育獸手冊》

  《寵獸產后的護理》

  《異種族獸耳娘評鑒指南》

  時宇:???

  前兩本書的名字還算正常,最后一本你是怎么回事?

  “咳。”

  時宇目光一肅,伸出手來,不過很快手臂一僵。

  就在他想翻開第三本書,看看這究竟是個什么東西時,他的大腦猛地一陣刺痛,大量的記憶如潮水般涌現。

  冰原市。

  寵獸飼養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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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御獸師?